林曼丽掀帘一进来,韩春雷目光怔怔,有些看傻眼了。
小白鞋,黑色紧身踩脚裤,脐短衫……这也太潮了吧?
在这个穿衣打扮还坚持着“灰、蓝、绿”单一色调的时代里,林曼丽的这身穿着可谓是格格不入的,不敢说太前卫,但绝对是超时髦的。
饶是韩春雷都觉得,林曼丽应该是他重生以来见过的女生中,最时尚的一个了。
至于张喜禄,已经看得目瞪口呆,嗓子眼儿貌似有些干巴,不时地咽着唾沫星子。
“咳咳,你个死丫头,不是让你出门不要穿你姑寄过来的衣服吗?”
林师傅见着女儿这身穿着打扮,有些生气地上前一把拉扯进柜台里。
林曼丽倒是不以为意,轻笑地将半拉身子靠着他父亲的肩膀,有些撒娇道,“爸,连党中央都号召改革开放了,你这思想也该解放解放了,怎么还这么落后?”
“改革开放是让你露胳膊露腿露肚脐眼吗?你当你爸啥也不懂?”林师傅瞪了女儿一眼。
林曼丽端起柜台上林师傅的茶缸子,咕咚咕咚喝了两口,用手抹了抹嘴角的水渍,说道:“我姑信里说了,现在深圳那边好多年轻女孩都这么穿,而且她说香港那边穿得比这还要好看,我上次不是给你看我姑寄过来的杂志了吗?香港那些明星,穿起来可好看了,爸!”
“整天你姑你姑,你姑要是懂事的主儿,也不会当年偷跑香港去,搞得咱家前些年又是被批斗又是被审查!”
这是林妈妈的声音,貌似对林曼丽这个姑姑并不感冒。
她正端着竹篾从后面院子走了出来,竹篾上盛得都是豆角,这个时节正是早季五月鲜豇豆上市的日子。
“当着孩子面你叨叨这些干啥?”
林师傅虽然也生气当年妹妹偷跑到香港,在文~革岁月连累了自己一家人,但好歹是自己的亲妹妹,尤其是当着孩子还有韩春雷这些外人的面,他还是不喜欢老伴念叨这个事。
“自家门槛里装好汉,就知道对我横!”
林妈妈生气地冲林师傅冷哼一声,然后瞪了眼林曼丽,低喝道,“傻站着干什么?把这身衣服换了,到院里跟我摘豆角去!”
林曼丽心不甘情不愿地哦了一声,转身跟着林妈妈离开了前店。
隐约的,韩春雷还听见她跟林妈妈有些兴奋地说着,“妈,我早上见到马教授了,他答应我辅导我备考了。”
“就是以前下放在咱们街道扫大街的马老头?”林妈妈问。
林曼丽说道:“妈,什么马老头,人两个月前就平反了,现在回浙江大学继续当教授了。他鼓励我将来考浙江大学的经济学专业!”
“你说你一个女孩家家的,考什么大学?隔壁吴婶儿说咱们街道办需要招一个能写会记的,先给临时编,干个三年五年就转正吃国家粮。回头你记得去一趟你吴婶儿家走动走动,她男人是街道办的干事。”林妈妈说。
“我不去,我要读大学!”林曼丽说。
“读那么些书干嘛?像你姑一样,书读多了只会惹事。”
“切,我姑不读那些书,现在估计还在哪个插队的农村,给人生一堆娃呢。现在过得多好啊?”
“你个死丫头,你敢学你姑,丢下爹妈跑香港去,我非打断你的腿。”
“谁说我要跑香港去?妈,你简直无法理喻!”
“滚去把这身花里花哨的衣服给我换了!不然晚上断你粮,还长本事了。”
“好啦,我这就去。”
……
……
林家母女的声音渐行渐小,不过韩春雷听得全乎,猜出了这一家子也是有故事的人家啊。不过话又说回来,在那个特殊动荡的年代,哪户人家又没点故事呢?
不过韩春雷对林曼丽的言行举止倒是挺有感触的,也挺有好感的,她没有所谓的守旧陈规和暮气沉沉。这才是改革开放号角下,新时代新青年应有的朝气啊。
不过有点遗憾啊,光听他们一家三口打嘴仗了,都没机会和这位美女认识一下。总不能冲进院里找林曼丽要个微信,呃,貌似他们家连电话都没有。但愿还有和这位林曼丽同学再次邂逅的机会吧。
韩春雷站在柜台前,突然心生童趣,将重新放回了原位的翻开,然后拿起铅笔在书的扉页上笔走龙蛇,唰唰写了一段话……
这有点传说中笔友的感觉啊。
写完,合上,重新原封不动地放回了原来的地方。
随后喊来林师傅结账。
两碗片儿川,不用粮票,直接结了钞票,算下来也比在招待所吃得要便宜。
“小韩啊,刚才让你见笑了,我这闺女打小就跟她姑一样,出了名的让人不省心。”林师傅收了钱,给韩春雷找了零。
韩春雷收好零钱,笑道:“年轻人都这样,我在家也是让我妈和我姐,简直操老了心。”
林师傅点点头,热情说道:“哈哈,看你这年岁跟我家曼丽差不多大,可聊着天说着话,你咋就那么稳重成熟呢?小林啊,以后来庆春路上了,记得再来我家面馆吃面。”
“一定,一定。”
韩春雷叫上了张喜禄,林师傅亲自送他们出了面馆,到了门口,韩春雷说道:“我们下次再来,林师傅家的面馆外,肯定会挂着一个大大的招牌了!到时候就好认门了。”
林师傅连连摆手,有些紧张地说道:“不敢不敢,小本买卖,哪儿敢这么明目张胆?”
“不是敢不敢的问题,这是大势所趋,林师傅!”
说完,韩春雷跟张喜禄离了前洋街,直奔钱塘门外大街,今天下午的任务是转悠其他三条街的供销社。
……
差不多在庆春路上四条街的供销社蹲点了三天,韩春雷终于有所收获。
这一日,韩春雷在法院路上的一家供销社外,跟着一个拎着黑色公文包的中年男子,一路跟随,一直到了法院路上的一家私营旅馆外。
眼瞅着中年男子就要进旅馆了,韩春雷疾步追上,喊道:“这位同志,请稍等一下。”
“叫我吗?”中年男子停住了脚步,转身问道。
韩春雷走到对方跟前,点点头,自我介绍道:“你好,我是来自长河公社的韩春雷,我想跟你做一笔生意!”
中年男子面色一紧:“……”
八成是遇到疯子了吧?
随即,中年男子摇摇头,说道:“我不做生意,小兄弟,你是认错人了吧?”
说完,中年男子转身就要进旅馆。
“等一下,同志,请听我说完!”
韩春雷一个箭步上前,直接反身拦住了对方的去路,语速超快地说道:“这几天我一直在庆春路上四条街的供销社里转悠,庆春路上一共有七个供销社。而我跟您,至少有三次在不同的供销社里遇见,当然您肯定不会留意到我。因为你当时的注意力都在和供销社的社员在打交道。”
中年男子愣了一下,觉得韩春雷不像是疯子,也不像是找错了人,便起了耐性,问道:“就这么几家供销社,遇见又能怎么样?”
韩春雷继续说道:“你进不同的供销社,但是和供销社的社员说得话都一样。”
“嗯?你在跟踪我?”中年男子有些不明所以。
韩春雷大大方方承认道:“算是吧,不过一开始不能算跟踪,后来听到你和供销社的社员说得话后,就决定跟踪了。您要采购的物品,我这边可以帮你解决一部分。”
“哦?你这小伙子有意思了,我为什么要买你的东西啊!”中年男子问道。
韩春雷笑道:“因为你足够的采购票,但却要采购那么多东西,供销社是不会卖给你的。”
中年男子脸色微微一暗,是啊,他来这么些天了,却一直没有完成任务。虽然庆春路上供销社的东西是又便宜又齐全,但偏偏都需要凭票购买,自己带过来的采购票完全无法达成自己此行的采购目标。
他点了点头,说道:“你听得很清楚,怎么?难道你们供销社可以不需要凭票购买吗?我在庆春路上的这些家供销社里没见过你,你是哪个地方供销社的工作人员啊?”
“我不是庆春路上的供销社,确切地说,我不是供销社的。不过我手上有一批竹制品,价值好几百块,应该可以满足你部分的采购需求吧。”韩春雷说道。
“嗯?”
中年男子皱起了眉头,“你的意思你是私人贩售?小伙子,你这是投机倒把啊,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报公安把你抓走?”
韩春雷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你不会的,我这如果算投机倒把的话,那你干的事算什么?挖社会主义墙角?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坏分子?”
中年男子面色一变,下意识地将拎在手里黑色公文包抱在了胸前,戒备十足地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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