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儿想了想,问道:“那昨晚为何没有瞧见桃夭馆的账簿?”
兰雪像是没料到王妃会突然问这个,愣了下,然后解释道:“这是王爷的意思,毕竟桃夭馆是青楼,挣得都是些脂粉银子,王府要是用了这些银子,怕是不大体面。而且桃夭馆从妈妈到姑娘,都不可能赎身,以至于她们挣得多,花的也多,所以,桃夭馆的账目都是自己管着,不出乱子就成。”
林穆儿点点头,没想到,这晋王还挺有人情味的,不至于苛待了这些姑娘。
“好了,都撤了吧。”林穆儿接过谢妈妈手里的帕子,擦擦嘴角说道。
红杏依言上前去收拾,林穆儿皱了皱眉,问道:“青橙呢?”
谢妈妈端过一杯水过来,说道:“小孩子脾气,这会怕是在房里呢!”
林穆儿有些好笑:“莫不是我这个主子说不得她了?竟然耍起了脾气?”
“小姐,您别生气。”一旁的红杏害怕林穆儿不高兴,急忙解释道:“青橙她不是跟您闹脾气,她只是觉得给青楼的妈妈赔不是,有点抹不开面子。”
林穆儿微微的叹了口气,那倒是,桃夭馆的姑娘虽说都是身不由己,但到底也是堕入风尘了,莫说是寻常的人家,就连下人,怕也是对她们鄙夷万分。林穆儿轻叹一声:“罢了,红杏,给她送碗桃胶燕窝去吧,王府不比侯府,万事都需谨慎妥当,有时说错了话,做错了事,我都未必能够保得住她。”
林穆儿的语气淡淡的,红杏听了却心头一凛,点点头:“娘娘放心,奴婢会好好劝劝青橙的。”
林穆儿点点头,话以至此,剩下的,她们自己去思考了。
“娘娘,可要休息一会?”兰雪问道。
“不必了,让曹妈妈过来吧。”林穆儿揉了揉太阳穴,本来身体就没有大好,忙了一早上,头都开始疼了。
一边整理小书房的谢妈妈听见了,放下手上的东西,快走了几步,急忙阻拦道:“小姐,不妥!”
“嗯?不妥?”林穆儿有些疑惑的看着谢妈妈:“有何不妥?”
“这…这曹妈妈虽说是王府下面的管事,到底还是青楼的妈妈。”谢妈妈斟酌了下,开口说道:“如今,留她在府里用膳已是她天大的福气,如何还能让她到内院,尤其是主子的卧房来,这要是传出去,对娘娘清誉有损,万万不可!”
林穆儿皱着眉头想了想,谢妈妈的话也挺有道理的,“那妈妈觉得哪里见她会比较好?”
“这……”谢妈妈一时也犯了难,这晋王府,她也真的不熟。
“不如就去园子里吧?”一旁的兰雪开口说道:“园子里个大池塘,莲花开的正好,那儿有个远观亭,娘娘既能赏到莲花,也不会叫人挑了理,更不会传出什么闲话,娘娘您看可好?”
林穆儿一听可以去看莲花,眼睛瞬间就亮了:“不错,谢妈妈你看呢?”
“嗯,还是兰雪姑娘的主意好。”谢妈妈也点头表示赞同。
“那就这么定了,走吧。”林穆儿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去园子里。
谢妈妈看着急不可耐的林穆儿,有点好笑的说道:“好,我这就叫人去收拾,小姐别急,刚用完膳,小心走急了岔气。”
“没事,我慢慢走,顺带看看园子里的景色。”林穆儿一脸的兴奋。
一旁的兰雪听林穆儿说了这话,脸色突然有些古怪起来,想要说什么,但是看到王妃满脸兴奋的样子,就又忍了下来。
谢妈妈见林穆儿迫不及待的要出去,也只好无奈的跟在后面。
微月居离园子很近,穿过一条花廊便是,进了园子,林穆儿饶有兴趣的看着,到底是王府,这假山层层叠叠,怕是比普通的假山大了不止一倍,这树,也是粗壮有力,这……林穆儿看着看着,眉头不自觉的皱了起来,一旁的兰雪默默地观察林穆儿,看她皱眉了,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窘迫。
林穆儿越往里走越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园子虽是打理的井井有条,但这些花花草草也太寻常了吧,就像是普通人家庭院的花草,跟这王府的气派完全不搭,这些个假山树木的,也是太随意了些吧,于是忍不住问道:“兰雪,这王府的花园怎会如此…如此简单?”
兰雪虽是窘迫,但仍旧无奈的开口说道:“不瞒娘娘,以前王爷长年在外,这王府也住不了几天,王府里也没个主子,园子也就没什么人过来,所以这园子就种了些好养活的花草,就连那边花廊的花,也是大婚才从外面采购的。”
林穆儿愣了,这也太敷衍了吧!不过也就释然了,主子不在府里,种些名贵的花花草草给谁看呢:“那池子里种的莲花也是因为好养活吗?”
“这倒不是。”兰雪摇摇头:“因为王爷比较喜欢莲花,所以王府的各个池子里都养了不同品种的莲花。”
“估摸着也有好养活的原因吧,若是难养活,你家王爷怕也没这心思种莲花了。”林穆儿打趣地说道。
“是!”兰雪看着满脸笑意的林穆儿,心里突然有些不是滋味,虽说王妃是自己的主子,但自己到底比主子大了几岁,想的也就多了,看着林穆儿如此云淡风轻的说着王爷,仿佛对自己寡妇的身份毫不在意,兰雪还是有些微微的心疼。
“走吧!”林穆儿笑着说,“以后日子还长着呢,咱们呀慢慢的把这园子打理起来!”
“是呢!这么好的园子可不能浪费了。”一旁的谢妈妈也笑着附和。
兰雪也忍不住重重的点点头,日子还长着呢,慢慢来!
既然是没什么特别的景致,一行人也就快步到了远观亭,下人们早已经过来打扫布置了,但也是简单的很,一个石桌,上面沏着一壶茶,旁边是几个石凳,上面放着绣垫。临水而建的亭子,旁边就是碧色层叠的莲叶,粉嫩的莲花点缀其中,俏生生的开着,一眼望去只叫人心中舒畅,忘忧忘愁。
桃夭馆的曹妈妈已经在亭外侯着了,林穆儿见她一身水粉色的长裙,显得身姿绰约,发间虽未戴多少首饰,但看得出来也是精心打扮过得,简约又不俗气,只不过近看却发现脸上的粉似乎多了些,依旧压不住眼角些许的鱼尾纹。但到底是个美人,即便往那一站,也叫人心生怜爱,不能漠视。林穆儿心叹:到底是宦官小姐的出身,即便流落风尘,自小养成的大家闺秀的气质,还是不经意的流露出来,想来,是要比那些普通的青楼妈妈抢眼不少。
林穆儿坐定,朝着兰雪点点头:让她进来吧。”
兰雪福了福,开口唤道:“曹妈妈,过来回话吧。”
曹妈妈听见兰雪唤她,赶紧理了理衣服,边走还边拢了拢耳边的发髻,这才走到林穆儿低头跟前行礼:“妾身给王妃娘娘请安。”
“起来吧!”
“谢王妃娘娘!”
规矩丝毫不差,恭敬有礼,进退得当,林穆儿暗暗点头,心里对曹妈妈倒有了几分好感。
“之前在议事厅有什么事,现在说吧。”林穆儿说道。
一听这话,曹妈妈立刻满脸愁云,一双美目泫然欲泣,“妾身本不该拿这种事来打扰娘娘,只不过,妾身真的没有法子了,才不得不……”
“说说吧。”林穆儿皱眉示意,曹妈妈这一做派,林穆儿倒是不太喜欢。
曹妈妈掖了掖眼角的泪水,福了福,才继续说道:“前几日,礼部王侍郎家的大公子王卿在桃夭馆醉酒闹事,非要将锦玉姑娘带出去过夜,可是,我们虽是青楼,但却是卖艺不卖身,锦玉不从,那王大公子竟将锦玉的腿打断了…”曹妈妈有些哽咽,缓了下,继续说道:“本来么,我们这些人,身如浮萍,又毫无倚仗,挨了打便罢了,自己咽进去苦水慢慢养着便是,可是,昨儿个,那王大公子又来了,点名要锦玉陪,锦玉没办法,只好去了,谁知道,谁知道……”曹妈妈有些说不下去了,眼泪止不住的掉下来,捏着帕子的手都有些颤抖。
“他又如何了?”林穆儿皱着眉头,心里也有些气愤起来。
“他又想意图不轨,锦玉哪里肯从他,那王大公子羞恼成怒竟…竟把锦玉剥了个精光,从二楼厢房扔到了一楼大厅……”曹妈妈泣不成声。
“啊…这…!”一旁的兰雪也震惊的张大嘴。
“岂有此理!”林穆儿也是怒从心起,竟有如此歹毒之人!桃夭馆的姑娘虽是艺伎,但也万不该如此对待啊!
曹妈妈“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流着眼泪说道:“娘娘,妾身说句大不敬的话,以前王爷在时,妾身还能抬出王爷的名头来压一压,可如今,妾身是万万不敢提王妃娘娘,实在是怕辱了娘娘的清誉!”
“快起来吧!”林穆儿看着哭倒在地的曹妈妈,不由得心酸起来,虽说桃夭馆也是王府产业,但自己毕竟也是内宅妇人,正经的诰命王妃,若是被青楼妈妈挂在嘴边,倒真真是拉了身份,辱了清誉,其他人还不知道要怎么笑话晋王府呢!
曹妈妈抽泣着站了起来,一双美目已经红肿了起来,林穆儿微微叹了口气:“那现下锦玉姑娘如何了?”
这话一问,曹妈妈原本止住的眼泪,又开始朴簌簌的掉下来了:“锦玉从二楼被扔下来,大夫说,怕是伤到了内脏,以后就算养好了,也是个病秧子了!娘娘,青楼女子,妾身本不该妄谈什么清白,可我们到底是卖艺不卖身的,如何经得起如此羞辱?这会,锦玉一心求死,什么药都喝不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