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丁唯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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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队?叛徒?

  耿朝忠一下子就提了个心眼,他瞬间感到,老赵他们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保险了。

  就在两人唠嗑的时候,楼梯口突然传来了一阵嘈杂声,耿朝忠老远就听到了王鹏的大嗓门:

  “特么的我们四方路的警官你都敢拦?信不信我把你们这破地方拆了!”

  耿朝忠对着小曲笑道:“几个原来四方路的同僚,本来是让我来找他们的,没想到我反倒早到了,要不今天也见不到曲哥,我这就下去招呼招呼?”

  曲乐恒摆摆手,转身走回了屋里。

  耿朝忠几步走下楼梯,只见一大帮子穿黑衣制服的警察堵在三江阁门口,正在与掌柜的和伙计理论。仔细一数,一队的周丙,刘杰,吴泽城三个,三队的王鹏,就连二队,与耿朝忠有点恩怨的项奉都领着他的两个跟班郑谷和梁飞来了。

  一时之间,三江阁门口人满为患,这黑皮子恶客一来,所有客人都避之不及,吃个差不多的客人纷纷起身结账走人,堵得门口更是一片混乱。

  耿朝忠面带笑容的迎了上去——找这么多人来,一是让自己来三江阁显得名正言顺,方便自己就地看住行动队。另外也是给老赵提个醒,他琢磨着,老赵就是再瞎也应该摸出点什么门道来了吧!

  王鹏眼尖,一眼就看到耿朝忠走了过来,只是耿朝忠一身西服有点不敢认,定了定神才冲着耿朝忠叫道:

  “来了来了!我们找的人来了!耿哥,你这身打扮可帅的很哪!”

  那掌柜一看,怎么这穿西服的客人又下来了,这到底搞得是哪一出?

  耿朝忠挥挥手,招呼掌柜过来,直接扔了3块大洋过去,掌柜立马闭了嘴,转身招呼伙计领几个人上楼——这三江阁一席饭,也就两块大洋300多个铜板,三块大洋那是绰绰有余了。

  那边周丙一边上楼一边打趣耿朝忠:

  “怎么了耿队长,出手这么大方,是不是真挖到了什么财宝啊!”

  此时老德国寻宝的事件早已在方志同的笔下被传的沸沸扬扬,市井之间更是多了不少匪夷所思的说法,有说藏在水牢的,有说藏在教堂的,还有说藏在下水道,早就被赤党得了去的。

  “咳,周大哥就别打趣我了,我也就是炒股票发了点小财,要不哪能出国呢?”耿朝忠满脸堆笑的说道。

  “股票?”项奉一听就来了精神,这年月正赶上全球股票大牛市,青岛这边也成立了股票证券物资交易所,当然主要交易的还是上海华商证券的股票,不少人炒股都发了大财,就连常校长北伐的时候都忘不了用电台打听股票行情——这也是陈G离开常校长的原因之一,凭此事,他认为常校长不是一个真正的革命者。

  “对啊,现在可是大牛市,我就是前段时间买华商的上海粮油赚了一大笔,可惜本金是借的,要不现在还能赚更多,哎,可惜了了!”耿朝忠唉声叹气的说。

  项奉的眼睛越发亮了起来,他几个箭步走到耿朝忠跟前,与耿朝忠并肩子走上楼梯,勾肩搭背的攀谈起来:

  “我说耿兄弟,有钱一起赚,有财大家发啊!前段日子为兄这边多有得罪,好在也没什么解不开的过节,这么地,今天这顿我请了,就当为耿兄弟接风洗尘。”

  “对啊,对啊,又不是什么大事!”

  刘杰,吴泽城,王鹏他们几个也随声附和。

  “咳,项大哥言重了,那算什么过节,大家都是逢场作戏罢了,以后有什么好消息我一定通知项大哥。”耿朝忠一看项奉的态度,自然要借坡下驴,再说那回在百花居外面,自己可真没吃什么亏,不依不饶就没意思了。

  “好!兄弟仁义!你这个兄弟我交定了!”项奉竖起了大拇指。

  说话间,几个人已经走进了二楼一间名为听雨阁的包间,一个个按资排辈坐下来。

  周丙年龄最大坐在上首,项奉和耿朝忠一左一右陪坐,耿朝忠故意选了个靠窗的位置,也好留意一下窗外生活林蛋糕店的动静。

  窗外看上去安全的很,丝毫没有异样,那个丁唯尊不会有什么别的手段吧!耿朝忠心想。

  ........

  此时丁唯尊正呆在听澜轩的包间里教训几个曲乐恒曾经的属下,而曲乐恒则尴尬的坐在一旁吃花生米。

  “你看看你们,学的都是些什么东西,要本事没本事,要纪律没纪律,就你们这样的能办成什么事?上回没死光是你们运气好!下回可就没这么好运了!”

  小曲沉默不语,这丁唯尊刚来没一个星期,还没正式上任就这么嚣张跋扈,一旦等自己走了,以后这帮弟兄可就难过喽!

  “你看看这几个暗梢,一个个蠢得挂像!是个人就能看出来有问题。知道我为什么刚才不说嘛!是因为说了也没用!你们这帮蠢货一时半会儿也学不会!我现在告诉你们,该盯还是得盯,只要他们有动静,我们就有机会,就算打草惊蛇我也认了。但是以后,再出现这种情况,别怪我不客气!真不知道你们是跟谁学的,一点基本素质都没有!”

  小曲越听越不是滋味,这特么不是当着和尚骂秃驴嘛!是可忍熟不可忍!

  啪的一声,曲乐恒把茶碗往桌上一砸,口里暴喝:

  “不是弟兄们幸幸苦苦找来线索,你盯,你盯个屁啊!回去盯你老妈个腿儿去吧!”

  这一下子,整个行动队都愣住了,谁也没料到,平时的好好先生曲队长竟然也能发这么大脾气!他们哪知道,小曲军人出身本来就不是什么好脾气,开始一直忍着也是因为要走了,懒得生事。现在不想忍着也是因为要走了,不怕生事。

  丁唯尊的长脸一下子变得更长,简直比驴脸还长。他先是呆了半分钟,接着就回过了神,反唇相讥:

  “线索,要不是有叛徒,你们能找到什么线索?!还不是被人耍着玩儿?!”

  旁边一个跟曲乐恒关系要好的队员再也耐不住了,憋了一嗓子出来:“对啊,要不是有你们这种叛徒,我们还真找不到什么线索。”

  丁唯尊的脸一下子阴沉了下来,转头对着小曲一字一顿的说:

  “这事儿是你告诉他的?”

  曲乐恒一看丁唯尊的神色,心里也不由得打个突突,这事科里有纪律,确实不应该泄露给别人,但是既然已经扯明了,那自己也不是怕事的人,大不了回宪兵队一拍两散!

  想到这里,曲乐恒的脸色也是一沉,眉眼间一股子煞气绽出:

  “是又怎样?实话告诉你,老子就是看不起你们这种吃里扒外的货色!今天你能背叛红党,明天你就能背叛党国!什么玩意儿!给你个夜壶你还开染坊了!”

  旁边有两三个队员一看曲队长发威,马上站起来走到曲乐恒身后,剩下的十几个人则是坐在那里沉默不语,显然是打定主意骑墙了——这也难怪,曲队长都是要走的人了,大家以后注定是要在丁队长手下讨生活,今天如果站起来,以后还能有个好?

  那丁唯尊看着曲乐恒的神色,面色不由一变,又环眼看了看周围的几个队员,脸上阴晴不定起来,两人对视了一分多钟,丁唯尊突然嘴唇一裂,笑了,开口道:

  “曲大哥,多大点事,不至于伤了兄弟和气吧!我这也是在那边呆久了,有点不习惯党国这边。您也知道,那边的纪律可严的很,犯了错倒是不打不骂,可是让你作检讨啊!哎呀曲大哥你不知道那个检讨,比挨打还可怕,一篇又一篇,每篇一万字,错误越重字越多,你还找不着人代写,写不好还得重来,真可是要了卿命了!”

  曲乐恒一看丁唯尊服了软,脸色也缓和了下来,老实说这事儿自己也是有错误的,要是闹大了也不见得是个好,上面现在对这帮赤党叛徒可重视的很,顶在这风口浪尖上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一个治事不严的处分是少不了的。

  想到这里,曲乐恒也摆了摆手说道:

  “算了,没多大事儿,最近大家心情都不好,兄弟们前段时间被那红党枪手一顿偷袭,搞的是心惊肉跳的,我也是军队出身,怎么从没见过打夜枪打那么准的?这可真是碰上高手了!兄弟你从那边过来,有没有听说过这么一个人?”

  两人一人一席话,话题转了过去,气氛也好了很多,周围的弟兄们也都松弛了下来,一个个坐回了椅子后面。

  丁唯尊坐回椅子后面,手指头轻轻敲击着桌面,沉吟着说:

  “案卷我看了,这个枪手应该不是红队的,红队用的都是勃朗宁,毛瑟步枪这些,反倒是北伐的时候北伐军从苏联那里拿了不少苏制武器。再说那子弹,明显不是国内的东西,也就德国的枪能打出这水平,我琢磨着,是不是岛城别的特务机构动的手?”

  曲乐恒摇摇头,“可能性不大,岛城的外国情报机构基本都是俄国斗日本,德国,英国这些都是作壁上观,应该不会参合红党的事儿,我听说德国国内现在极度仇共仇犹,不去杀红党就不错了,怎么会帮着红党杀我们?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丁唯尊两手一摊,也无奈的坐了下去,开始瞅着窗外发呆。

  曲乐恒一看,知道也没什么可聊的,再聊下去无非就是队里盯梢这些破事,弄不好又得吵起来。想了半天,起身点了三个兄弟,说道:

  “你们几个,跟我出去办点事。”

  这几个人都是刚才自己跟丁唯尊争吵时候站在自己一边的弟兄——今天这档子事一出,自己再一走,这几个兄弟呆在丁唯尊手下,那日子可就难过了。曲乐恒是个重情义的人,自然不能把兄弟们置于尴尬之地,点他们正是要给他们找一个好去处。

  那几个人眼睛一亮,反应快的已经明白,这是队长要拉他们一把,当即全部站起来,跟着曲乐恒走出了房门。

  曲乐恒带着他们正是要去找耿朝忠,但是带着几个人来到门外,才想起那边耿朝忠也在吃饭,自己领着几个行动队的进去不太合适,想了想,对着身后的三个人说:

  “你们先回科里,回去收拾一下东西去找那个新来的,叫什么金华什么来,”

  下面有人接话:“金华锦。”

  “对,就是金华锦,你们先过去,我去找耿队长聊聊。”

  几个人一下明白了,这是要把他们调到二队,当下一个个都长出了口气。那个新来的耿队长看上去不像难说话的人,再说刚搭起架子,自己这几个过去也算是元老了,寻思着应该能有点奔头。就是不知道,这耿队长到底有没有本事?

  耿朝忠现在还是有点本事的,至少喝酒这件事上,那也是一斤半茅台下肚面不改色的存在。

  听雨阁这边,兄弟几个人觥筹交错,甚是快活。大家都知道耿朝忠是要去行动队高就的,无不曲意逢迎,尤其是项奉几个人,为了抹平前面那点小过节,更是连连敬酒,酒到杯干,没半个钟头,竟然都有了几分醉意。

  耿朝忠也没少喝,不过这时候的酒与后世的高度酒比起来,还是略有差距,耿朝忠喝了一斤多当地特产琅玡台,也只是略略有了点感觉,眼瞅着到了一点多,知道这几个兄弟们今天还有任务,更重要的是,窗外的大街上人流已是日渐稀少,恐怕不久后行动队就会有动作,于是站起来说道:

  “今天本想跟大家不醉无归,不过大家都是有公差在身,尤其是所里新换了杨探长当家,喝的醉醺醺回去,杨探长面子上可不好看,我看今天还是散了吧!”

  这杨探长正是前段日子在山东路抓捕耿朝忠的杨文秀,朱木运一走,位子空了出来,对中山路垂涎已久的杨文秀上下活动,日本人还在其中出了把力,如愿以偿的调到了四方路派出所。

  几个同僚一想,确实是这么回事,现在朱探长走了,换来个杨探长,正是雷厉风行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时候,几个人可不敢在这风头上触霉头,于是纷纷起身告辞,只不过一队的周丙他们三个却是拖在最后,你望望我,我望望你,迟迟不肯起身。

  耿朝忠一看,这是有事了。正好,自己也有事要跟他们谈。

  等到王鹏,项奉他们几个离开,周丙,刘杰,吴泽城三个人和耿朝忠扎堆坐到了一起。

  四个人面面相觑的看了半天,突然间同时张嘴哈哈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