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掌柜一听就愣了。
警察?!!还七八十来个?
他的两眼露出思索的神色,不过片刻后他就反应了过来,猛地一拍大腿说:
“我知道了,是二楼的听澜轩!小乌,快把客人带上去!”
那伙计赶紧过来领耿朝忠着耿朝忠上楼,两人一前一后,噔噔噔踩着木制楼梯上去,一拐弯就看到一排中式风格的厢房,每个厢房门口都竖着一个听雨轩之类的铭牌。
来到右首第三间房门,那伙计轻轻敲了敲门,过了片刻,听到里面传出来一声不耐烦的声音:
“谁他妈的不长耳朵啊?说了不要过来打扰,还特么一趟一趟的,是不是非要让老资拆了这破地方?!”
那伙计一脸尴尬加害怕的表情,但回头一看耿朝忠的脸色,还是鼓起了勇气扯着嗓子朝里喊:
“小的来通禀里面的几位爷,外面有位先生,说是你们请来接风的,现在就在门外站着呢!”
只听里面一阵椅子的噗通声,紧接着是布鞋在地上的拖拉声,然后就是推门的声音,一个中分脑袋从门里探出来,斜着一片眼白向上望,一看耿朝忠一身洋气打扮,倒也没敢造次,开口问:
“你哪位?”
耿朝忠看了眼这家伙却没回话,直接朝着门里喊:
“里面可是四方路派出所的各位同僚?我是耿朝忠啊!这伙计新来的吧?!”
那中分头一听就不乐意了,直起腰推了耿朝忠一把,嘴里不干不净的说:
“你特么才是新新新新新来的呢?爷告诉你,你找错地方了!”
耿朝忠正待反击,里面已经传出了一个惊喜的声音:
“耿兄弟回来了?!!!快请进!”
那中分头一下子就愣住了,不待开门,耿朝忠已经自己推门走了进去,那家伙一脸的迷糊:什么时候党调处降级成派出所了?
“曲哥,怎么你也在这里,真是相逢不如偶遇啊!”耿朝忠开口说话了。
里面坐着的正是小曲,此刻已经站起身来迎了过去,不待耿朝忠抱拳,一下子就握住了耿朝忠的胳膊,拉着他朝着里面走过去——这包间是个复式,里面居然还有个套间,摆着两座八仙桌,一边坐着七八个人,正在那啃酱肘子,只有靠窗的两个座位上,有两个人目不转睛的盯着窗外。
看到小曲领着人进来,众人纷纷起立,只是其中一个八仙桌的主位上,一个身高体长的长脸白面汉子却依然大剌剌的坐在哪里,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
小曲倒也没有在意,指着耿朝忠向众人介绍:
“这位就是新来的行动二队队长,原来四方路派出所的巡警队长耿朝忠,大家以后就是同僚了,都互相亲近亲近!”
众人纷纷上前抱拳道贺,恭喜耿朝忠荣升,耿朝忠也急忙抱拳还礼,一时间,一片其乐融融的同事兄弟情。
“我们这是在出任务,可不是为谁接风洗尘来的,大家都盯好了,别耽误了正事!”
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传来,整个房间一下子变得落针可闻,似乎温度都降低了好几度。
只有靠窗的座位上那两个人回过头来,低声应答:“是!”
然后又继续回头盯住窗外。
小曲一脸尴尬,指着坐在那里那个长脸汉子向耿朝忠介绍:
“这是新来的一队代理队长丁唯尊。”然后也没多做介绍,拉着耿朝忠走到门口,低声说道:
“为兄确实有点鲁莽了,不该让你进来,今天毕竟是出任务,不该因私废公,你先出去,改日咱们私下再聚。”
耿朝忠有点纳闷,满脸疑惑的问小曲:“曲哥,您不是队长吗?怎么,另谋高就了?”
小曲笑了笑,不以为意的说道:“为兄要走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这个队长也一直都是代理头衔,只是你一直没来不知道罢了。下周我就回南京,这特务工作说实在我还是适应不了,还是军队比较适合我。”
耿朝忠不由得握住了小曲的手,他感觉的到,这个小曲是一个比较纯粹的军人,也不适合在这种勾心斗角的地方生存,也许军队才是他最好的归宿。
“对了曲哥,”耿朝忠突然不好意思的低下头,“认识这么久了,我都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实在惭愧。”
小曲突然咧嘴笑了起来,“你呀你,我还以为你早就知道了呢!科长说你是把好手,怎么我就看不出来!?话说回来,有朝一日,你如果在这里呆不下去,可以到南京宪兵第一团找我,我的名字叫曲乐恒。”
耿朝忠一愣,这宪兵第一团都是黄埔嫡系,蒋校长东征时候的亲卫队,换古代那就是御林军了,这曲乐恒曲哥来头不小啊!
“您是黄埔出身?”耿朝忠不由得问道。
“嗯,黄埔六期,本来跟着科长也只是借调,党务调查科刚成立的时候人手不足,徐处长向校长请示,调了一部分亲卫队员负责各个地区党务调查科的行动和保卫工作,现在各地的调查处已经不缺人手了,正好谷正伦将军重整宪兵队,所以我也该回去了。”
说到自己的出身,曲乐恒的的脸上不由得显出了自豪的光彩,黄埔六期,校长亲卫队,随便哪一项拿出来都是别人羡慕的对象,说实在的党务调查处这个血手衙门他还真不想呆了。
“曲哥可真是深藏不露啊,原来竟然是黄埔出身,校长嫡系!小弟可真的是有眼不识泰山了,以后如果混不下去,说不定还真的去叨扰曲哥。估计那时候曲哥早就外放成将军了吧!”耿朝忠一脸的崇拜表情,倒也不全是作假。
“哈哈,借你吉言,我估摸着没几个月就有仗要打了,到时候拼一下,怎么地也能弄个蓝底黄三星。”曲乐恒脸上露出几分得色。
这蓝底黄三星是29年的上尉军衔,对27年毕业的黄埔六期来说,不算低了。
“对了,这丁唯尊是什么来路,看上去架子不小啊!”耿朝忠问道。
“咳,是共产党的叛徒,上海那边过来的,那边红队势头大他呆不住,改了个名字跑这边来了,丁唯尊也不是本名,真名叫啥谁也不知道。反正我也要走了,懒得跟他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