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案？”
压根没抬眼瞧过客人的店主昂起下巴，摆手说道：“我开的星货铺，要报案去官衙。”
姜慕白转身出门查看门牌号，确认自己没找错地方后走回铺内，躬身作揖，诚恳说道：“今日剑阁遇袭，死伤二十六人，严建淳严师兄命我请沈队调查。”
沈队的“队”是缉捕队，出发之前姜慕白已经了解过，如果说府衙巡捕是城镇警察，那么缉捕队就是刑警重案队，严建淳要找的人是定武城前任缉捕队队长沈鸿，在剑阁时他说得十分清楚，若由沈队出手调查，一日之内必有线索。
“严建淳让你找我？啧。”
躺椅上的男子把两只脚伸进布鞋，换了个姿势。
原来这懒散汉就是沈鸿。
姜慕白有些意外，以貌取人自是不妥，可躺椅上这位没有半点警官气质，实在让人意想不到。
“我的钱呢？拿来吧。”沈鸿趿着布鞋，朝姜慕白勾了勾食指。
“稍等。”姜慕白打开布袋，翻出信封，双手呈上。
沈鸿撕开信封抖了两下，落出个直径一寸左右的铜钱，除此以外，再无其他。
他把掉在裤裆上的铜钱捏到眼前看了会儿，满意地点头：“嗯，是我的钱，说吧，要我查什么？”
姜慕白愣了愣，不自觉地看向沈鸿手中的铜钱。
那是前朝的九铢钱，重量约为九铢，价值四十文，也算不上古董。
区区一枚九铢钱，就能请得动前任缉查队队长？绝无可能。
这枚铜钱，肯定有什么玄机。
不过这不是姜慕白应该关心的事情，他只在心里想了片刻就收起念头，开口答道：“袭击剑阁的是一伙流匪，我们怀疑背后有人指使，请沈队查出幕后黑手。”
“背后有人指使？谁会指使一伙流匪袭击剑阁？有什么好处么？哦！”沈鸿眉毛一挑，问，“剑胚丢了，是吧？”
“……”
姜慕白沉默不语，脑海里回想自己先前说过的话，没发觉有什么透露机密的破绽。
分明没有走漏消息，沈鸿却能猜到剑胚丢失，说明这人不仅头脑灵光，而且目达耳通，情报能力出众，难怪严建淳要请他来调查。
“嗯——”沈鸿拖着鼻音嗯了老长一声，说，“敢偷剑胚的肯定不是小蟊贼，这案子，费力。你先跟我说说今天剑阁遇袭的具体情况吧，前后发生了什么，有哪些怀疑的目标，凡是你能想到的，都说出来，越详细越好。”
“好。”
姜慕白闭目回忆半晌，然后将他今日在剑阁所见所闻悉数讲出，只要是想得起的细节，都给沈鸿讲得清清楚楚，就连几时几分去了趟茅厕也没漏。
信息越多，细节越丰富，找到线索的可能性也就越高，至于有效信息和无用信息的区分，那是侦探的工作。
沈鸿听完，颇为意外地问：“以前做过缉捕？”
“没有。”姜慕白摇摇头。
“哦，那你倒是个干缉捕的好材料。”沈鸿嘀咕两声，说，“你说你带宝兵登上剑阁三楼时，听到二楼有刀刃劈砍骨肉的声音？”
“对。”
“等你下楼之后，匪首用的是金瓜锤？”
“是。”
“匪首衣物完好？”
“完好。”
“你那位名叫丁五郎的同事，衣物也是完好？”
“是。”
“哦，那么当时二楼还有个人啊，逮着了么？”
“没有。”姜慕白想了会儿，补充道，“二楼宝兵专仿少了三件，应该是被那人带走了。”
沈鸿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说：“嗯，那就先从他查起吧，丁五郎攥在手里的那块衣料呢？你带来没？”
“带来了，还有匪首的金瓜锤，匪众的画像，都在这里。”姜慕白拍拍布袋，说，“阁中长老生擒了两名匪徒，沈队不妨去审一审？”
“不去，审不出东西，浪费时间。”沈鸿大摇其头，嘴里嘟囔着，“这帮流匪太愚蠢，连头目都死得不明不白，小喽啰能知道个屁，关键还是那个跑掉的，他能跟着头目一起上二楼，说明流匪头目很信任他，你说他为什么跑了呢？十之八*九，就是他把这伙蠢货骗到剑阁。”
听他一通分析，姜慕白豁然开朗。
“果然是术业有专攻。”他心想，“专业人士甫一出马，就有立竿见影的效果。”
“那……”姜慕白沉吟片晌，问，“有没有可能是他盗走了剑胚？”
“不可能，偷西瓜的时候哪顾得上芝麻？要真有本事偷走剑胚，何必再取宝兵？再说，你们秦长老半步通玄，至少得是秘藏境巅峰才能在他分神时顺利偷走剑胚，你刚才说那匪首连秦长老两招都接不住，你觉得他会让一个比自己更强的生人加入团伙么？嘁。”
沈鸿说完，瞟了姜慕白一眼，颇有些看不起的意思。
姜慕白瞅见他的眼神，抿了下嘴唇，没说话。
自穿越以后头一回被人鄙视智商，他难免有些郁闷，不过沈鸿连现场都没去，只凭几句话就能推断出这么多，可见其头脑机敏，他也只能自叹不如。
见姜慕白不吭声，沈鸿起身收起布袋，说：“行了，你回吧，我明早自会去查，若有用得着你的地方，我会找你。”
姜慕白摇了摇头，再次作揖：“等到明早再去查，说不定那个逃走的匪徒已被灭口。请沈队即刻动身，尽快查明幕后主使的身份。”
离开剑阁时，他还把这事儿当成一桩生意，想着替剑阁办事，收剑阁好处而已。
可见了丁家兄弟与朱家母子的反应，他的想法有了转变。
不论严建淳这番安排是有心还是无意，总之结果是姜慕白对策划袭击的幕后主使生出了恨意，他迫切希望找出幕后黑手，为朱享福丁五郎等人报仇。
沈鸿躺回躺椅上，冷哼一声，说：“我办事，自有我的规矩。”
姜慕白一字一顿地回道：“事不宜迟。”
“啧！”沈鸿抛出一个立方体形状的物件，很不耐烦地说道，“这是最近在天京流行的新鲜玩意儿，叫作六艺转骰，只要你能在我抽完这根烟之前拼出任意一艺，我就立马动身。”
姜慕白接住他扔来的物件，定睛一看，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