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大位之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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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大哥,你说,令狐主事怎么还不回来呢?”

  剑阁大堂内,吴狄坐在短剑展柜前,一边用上好的鹿皮擦拭手中短剑,一边与身旁吞云吐雾的朱享福闲聊。

  “说是说再过两天就回,不过……”朱享福翘着二郎腿,晃了晃脑袋,抖落小半截烟灰,然后继续说道,“主事那天去车站时说的是过个两三天就回来,这一晃都快一个月了,哎,我看一时半会儿他还回不来。”

  “怎么呢?”吴狄放下鹿皮,开始给短剑上油。

  “这事儿啊,不好说。”

  “说说呗?”

  “说来话长啊。”

  “长话短说嘛。”

  “嘿,你小子。”朱享福瞪了一眼,慢悠悠地摘下嘴里的手卷烟,压低嗓音问道,“你知道洗剑阁是怎么来的?”

  “我知道啊,上回月底考核有道题,考的就是这个。”吴狄不假思索地回应,“首任阁主安道一曾是为前朝皇室铸造宫廷礼剑的铸剑师,灵气复苏之后,魔物肆虐苍生,安阁主无法忍受前朝朝廷的无能,于是取走宫中秘宝,炼成世间第一件玄兵,由此奠定了剑阁的超然地位。之后,朝廷倾覆,天下大乱,英雄辈出,安阁主与众多同道联手建立洗剑阁,为前线将士供应兵器。”

  “哼,这是书里写的。”

  朱享福左右看看,见大堂众人各自忙碌他才放心说道:“你年纪小,有些事情你不知道。安道一,哼,就是个投机的商贾而已。”

  “咳咳咳咳——”

  听到这个评价,吴狄着实吓了一跳,他急促地咳嗽几声,摇头道:“朱大哥,不是说令狐主事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么,怎么说到安阁主了。”

  朱享福翻了个白眼,说:“安道一盗了皇室秘宝,炼出三尺七星剑,这事的确轰动一时,但要说他由此奠定了剑阁的地位,那是胡扯,那时候哪来的洗剑阁?他先被朝廷通缉,投靠了红巾军,后来又借了红巾军统帅的人头,换来一处封地,在这之后才联同二十多位铸器师和剑修建立了洗剑阁。”

  “起初二三十年,洗剑阁的名声可是臭大街了,你知道为什么?因为安道一大发国难财!打起仗来两头吃,这种事情他干的不少,为了赚钱,他还哄抬宝兵级兵器的售价……你晓得那时候有多少英烈将士,只能拎着砍几下就卷刃的凡兵去对抗魔怪?”

  “……”吴狄从没听说过这些,一时间震惊到失声。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楚先生继任阁主之位。当时,洗剑阁的处境已经岌岌可危,纵使安道一费尽心思交好各路大人物,可这染血的钱赚了太多,不管分出去多少都遭人嫉恨。眼看剑阁有灭顶之灾,安道一就传位给楚先生,想让楚先生做替罪羊。”

  说到这,朱享福扔了烟头,从桌底摸出个皮质酒囊。

  故事得配上好酒,方显味道。

  “后来呢?”吴狄放下短剑,凑了过来。

  “原本嘛,安道一是想移祸,可他没想到楚先生与威名赫赫的天渊剑宗有交情,嘿,这位置一退,就拿不回去了。”

  “楚先生虽是女儿身,但巾帼不让须眉啊,她上任之后略施小计就架空了安道一,之后,洗剑阁公开宝兵铸造工序,无偿为前线将士铸造兵器盔甲,并在民间广招弟子。”

  “往后二十年间,楚先生披甲戴盔,亲身上阵,三百剑阁由她凝成一股绳,不,由她铸成一口利剑,一口斩妖除魔的利剑!”

  “再后来呢?”吴狄听得热血沸腾,恨不能身历其境。

  “再后来?再后来的二十年里,剑阁渐渐摆脱污名,赢得世人的尊敬……唉!”朱享福的神情忽然变得消沉,他灌了一大口酒,哈了口气,摇头道,“楚先生英明一世,唯独做错了一件事,她不该留下安道一……现在楚先生仙逝了,按理说,该由她的徒儿文鳐继任阁主之位,但是……”

  “但是安道一要争权夺位?”

  到了这时,吴狄才明白过来。

  难怪令狐主事迟迟不归。

  这是“太上皇”与“太子”之间的大位之争,令狐主事作为臣子,必须选边站队,不可能置身事外。

  “那咱们,是站在楚先生亲传弟子这边的?”

  吴狄思索片刻,得出这一结论。

  “也不好说。”朱享福摇摇头,撇嘴道,“三百剑阁,三百是虚数,东土中原两地,剑阁总数何止四百,至少数得出十个派系,文鳐毕竟年轻,又只有三品通玄的修为……哎,不说这个了,这是令狐主事考虑的事情,跟我们没什么关系。”

  “哦。”吴狄应了一声,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他是头一次发觉大人物的世界如此复杂。

  “行了,别想了。”朱享福摆摆手,换了个话题,“说起来,我看你小子最近练剑挺勤快,怎么,脑袋开窍了?晓得要努力了?”

  吴狄点点头:“石雕即便比不得美玉,也比石头值钱。”

  “什么玩意儿?”朱享福挠挠后脑勺,冷不丁泼出一盆冷水,“小吴,你这么练没用。”

  “没用?”

  “嗯,没用,我给你讲个笑话。同是一块石头,一半做成了佛,一半做成了台阶。台阶不服气,它问佛像:‘我们本是一块石头,凭什么人们都踩着我,而去朝拜你呢?’,佛像说:‘因为你只挨了一刀,而我却经历了千刀万剐,千锤万凿。’。台阶无话可说,灰溜溜地走了,第二天,台阶又找到佛像,说:‘这位是我兄弟磨刀石,你给个说法?’”

  “哈哈。”吴狄忍不住笑了两声,可笑完却品出了故事里的深意,顿时又感到心酸。

  是啊,千锤万凿,也得看是谁来凿。

  像他这样自个儿瞎练,再怎么折腾也是块磨刀石,根本成不了石雕。

  “喏,收好,为了这玩意儿,可费了老子不少功夫,你也别跟我客气,我是你大哥嘛。”

  朱享福说着,取出本剑谱,扔到吴狄怀里。

  “?朱大哥,我……”

  吴狄又惊又喜,正想着该怎么感谢,却见朱享福面色剧变,骤然伸手,将自己推开。

  砰!

  砰!

  身后两声炸响,比三更半夜放炮仗还要惊人。

  吴狄睁大双眼,清楚地看见朱大哥胸前炸开了两团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