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九章 错失良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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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五臣的确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一脸坦白到底的神情,“消息都传开啦……说是传开有点夸张,但圈子里的人都知道:一位或两位极其强大的异人,正在到处暗杀同类,凭此获得更多神力,据说到目前为止已经死了七八位。异人总共才有多少啊?当然是人人恐慌。放眼天下,只有胡校尉这里安全……”

  “别说了。”胡桂扬不想再听,从怀里取出一小块银子放在桌上,“权当脚钱,你走吧,我没什么可问的了。”

  “咦?”不只是张五臣,一边旁听的韦瑛也发出疑惑的声音。

  胡桂扬谁也不理,出门大叫“开饭”。

  韦瑛急忙追出去,张五臣小声嘀咕道:“脚钱?难道他不记得我已经不赶车了?哼哼。”犹豫片刻,他一把抓起银子,走出房间,见无人阻拦,一溜烟跑到街上,既感到受辱,又觉得这趟跑得挺值。

  赵宅里,韦瑛追上胡桂扬,耐着性子询问:“为什么不再问了?我觉得这是一条重要线索啊。”

  “一群异人要来我这里避难而已,有什么重要的?跟案子没啥关系。”

  “大有关系,没准能从异人那里了解更多线索,甚至刺客也可能混迹其中……”

  “听韦百户这么一说,我突然想起一件事,请韦百户在折子里向西厂再请个几千两银子,还有,把我将近一年的俸禄结算一下。”

  “这不是钱的事情。”

  “突然要招待更多异人,处处要用到钱,异人不满意,或是不辞而别,或是大打出手,咱们都承受不了。”胡桂扬笑笑,“这是明天的事情,今天咱们不醉不休。”

  韦瑛习惯性地摇头,想多劝几句,话到嘴边又觉得不会有效果,于是化为一声叹息,消散在空气中。

  酒席摆好,胡桂扬向袁茂、樊大坚使了一个眼色,两人心领神会,在桌上不停地向韦瑛劝酒,打算将他灌醉。

  韦瑛初时情绪不佳,一力推脱,四人当中他职位最高,一般情况下,他不想喝,没人敢劝,可偏偏这里有一个胡桂扬,不将百户的头衔当回事,韦瑛没法摆出官长的架势。

  “舍命陪君子吧。”韦瑛干脆开怀痛饮,反正案子不是他查,无需担负任何责任。

  烈酒一杯接一杯,厨房将热好的酒轮番送来,几乎供应不上。

  将近一个时辰之后,樊大坚、胡桂扬、袁茂依次倒下,被花大娘子指挥仆人抬走,恼怒地抱怨:“酒量不大,偏要逞强,以为自己还是十来岁的孩子吗?得尽快给他找门亲事,家有贤妻管束,他才能定性……”

  韦瑛没倒,也已醉熏熏,笑道:“他这不是逞强,是要故意灌醉我,嘿嘿,我是谁啊,酒场上的将军、杯子里的霸主,他这回可失策了,大大地失策。”

  花大娘子扫一眼韦瑛,让人去叫守门的校尉,将西厂的百户大人带走。

  胡桂扬半夜被憋醒,腾地坐起来,惊慌地说:“要发水,要发……哦,不是。”

  屋子里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他下地摸到夜壶,一泄为快,整个人都变得轻松,似有飘飘欲仙之意。

  进行到一半,屋角里传来一个声音,“大不如从前啊。”

  胡桂扬一惊,险些中断,随即想起这就是曾在墙外赞扬自己水声的家伙,心中镇定下来,继续小解,直到结束,“阁下的癖好真是独特。”

  “心存术业,眼中无碍。比如你是公差,自然要跟死尸在打交道,哪怕尸体已经腐烂,别人躲得远远的,你必须靠近。比如你是运粪的农夫,别人捏鼻而过,你却满怀欣喜。”

  胡桂扬点点头,坐在床上,“不用比如了,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就是死尸、大粪,你就是术业有专攻的公差、农夫。”

  “比如只是比如,胡校尉别想太多。”

  “可我要见的人是谷中仙,不是你。”

  “他来不了,进不得城,更进不得四位异人居住的赵宅。”

  胡桂扬突然想起来,这个时候应该有异人值夜,不知轮到谁了,四周太黑,他连时刻也估算不出来,“林层染放你进来的?”

  “呵呵,别乱猜了,时间紧迫,不如多说几句正事。我坐下了,你不用动。”

  胡桂扬没动,将双腿挪到床上,盘膝而坐,大被披在身上,“其实我已经没什么可说的。”

  “这可有点尴尬,谷中仙还以为你很着急,特意派我过来与你见面。”

  “当时很急,现在不急,因为事情已经非常清楚:这就是一个大骗局,而我不过是骗局中的道具。”

  “这个想法很有意思。”

  “不必再装了,我坏不了你们的计划。”

  “连我们的计划也泄露了?”那人的声音里略带调侃。

  “一边杀人,一边招人,招来的人越多,被杀的人也越多,而我就是那个招人的道具。童丰遇害、西厂让我查案,都是要向天下人表明,刺客与朝廷无关,郭举人遇害,则表明刺客与谷中仙无关。如果我猜得没错,不管我是不是真在查案、是不是真的努力,最后都会塞给我一名刺客,让我破案立功,然后又有新的刺客出现,异人越发惶恐,只能来我这里寻求庇护。”

  “听上去是个不错的计划,但这是朝廷的计划,不是我们的。”

  “什么天机门、什么谷中仙,你们都已被朝廷招安,朝廷的计划就是你们的计划。”

  “到这里你可有点想过头了。”

  “嘿,你们当然不肯承认招安,因为你们并不服从朝廷的一切命令,你们眼里只有金丹,而朝廷手里恰好拥有最多的金丹,谷中仙一心想要成为异人,他手里的金丹只怕没剩几枚吧?”

  “确实不多。”那人似乎默认了胡桂扬的说法。

  “我只有一件事不懂,为什么非要杀人?”

  “大概是为了立规矩吧。”

  “规矩?什么规矩?”

  “天上的神仙尚有戒律条规,异人不可能遗世独立……我想我说得太多了,胡桂扬,注意身体,你还有机会成为异人。规矩再多,神仙也是神仙,非凡人所能比拟,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别再用这种话糊弄我,你们还有更重大的目的,比立规矩重要得多,我会将它查出来。”

  “然后呢?”

  “公之于众。”

  “哈哈,有几个人会相信你?”

  “有一个算一个。”

  “好吧,随你的便,既然你不想谈,我也无话可说,告辞。对了,你与谷中仙的赌局依然有效,任何时候你想成为异人,都会得到满足,但是得给我们两三天的准备时间。”

  “不能让你白来一趟,替我转告谷中仙,他若是敢对何氏姐弟、小草下手,我不会放过他。”

  “哈哈,好,我一定带到,老实说,你真的需要尽快成为异人,好让你的实力能跟你的威胁对应得上。”

  “报复的手段有许多,未必非得是武功。”

  “报复的事情我不懂,但我明白另一个道理:活下去的手段只有一个。”

  “芸芸众生活得好好的,你一个也没看到?喂,还在吗?”胡桂扬倒下睡觉,直到天光大亮才睁眼。

  昨晚怪人出现的时候,胡桂扬心中清醒,身体一切正常,这时醒来,却觉得头疼欲裂,下床走路也不稳当,宿醉的威力丝毫未减。

  胡桂扬开始怀疑昨晚究竟有没有人来过,没准一切只是梦境,他在梦里侃侃而谈,并在梦里得到对方的承认,只有满满的夜壶算是一项证据。

  袁茂过来探望,同样一脸憔悴,苦笑道:“三英战吕布,没打过啊,没想到他的酒量这么好,之前几次吃饭都没看出来。”

  “真人不露相。”

  “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老道说他会去打听,让你别急。还有,你的那条消息他十分感激,说你救了他一命。”袁茂不愿贪功,将消息来源说得很清楚。

  坚持到三四月份,满壶春耗尽,樊大坚将发一笔横财。

  胡桂扬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多久。

  “我需要一位异人。”

  “这里不是有四位异人吗?”

  “这四个是诱饵,引诱更多异人到来,我要找一位真正恐慌、尚未投靠任何势力的异人。唉,我犯下大错,错得不能再错。”胡桂扬想起郭举人和那名士兵,那才是他最该留在身边的异人。

  袁茂没听懂,却没有追问,想了一会,说:“我出城一趟。”

  他要去找任榴儿,她声称自己曾经接待过一位隐藏身份的异人,或许符合胡桂扬的要求。

  “先别去,是不是快到元宵节了?”

  “明天就是。”

  “过节再说,这两天肯定会发生点什么,肯定会。”胡桂扬心中还是茫然一片,仔细想来,那个怪人与任榴儿一样,都是顺着他的想法说下去,主动透露的内容寥寥无几。

  “袁茂,如果你是皇帝……”

  袁茂吓了一跳,“我的祖宗,这种话能乱说吗?”

  胡桂扬却不在意,继续道:“已经富有天下,还想成为最厉害的高手吗?”

  “当然不会,高手无非是争名争利,既然已经富有天下,名利俱收,还争什么?除非是长生不老。”

  “我得做点什么……为什么现在的聪明人这么多?一个任榴儿就将我耍得团团转,照这样下去,我快要没有活路了。”

  袁茂笑而不语,在他看来,胡桂扬的强项从来不只是聪明才智。

  胡桂扬看向袁茂,“其实非常简单,是我太笨,一直没看透。”

  “你看透什么了?”

  “汪直不让我进宫,所以我必须进宫一趟。”

  “进宫干嘛?”袁茂疑惑地问,心里生出不安。

  “见皇帝。”胡桂扬随意地说,好像这跟去见沈乾元一样容易,皇帝会亲自出来迎接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