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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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光头在唱着歌:“前度刘郎今又来……。”这是在黑暗中。我明明和他在一起,但好像他是在银幕里,而我在银幕外;或他是主角,而我是他的随从了。这里是一个堆满物品的仓库,今天我们是来偷东西的。小光头在打开画有骷髅头符号的箱子,把几包东西放进了黑布口袋,这应该是化学物品;他扎紧了袋口,挎在了腋下,然后我跟着他像蛇一样穿出了窗户的铁栅栏。这仓库正在整修,外面搭有脚手架,我们沿着脚手架翻上了屋顶,然后跃上了封火墙,沿着墙走了一段又跳到了墙外的屋顶;天已泛白了,要加快速度,我们像猫一样在翻上爬下,终于到了一堵矮墙上,然后一纵便落在了地上。没被人发觉,街上阒无一人,我们迅速地穿过了街道,来到了小镇的外围,已到了城墙边,天已经亮了,迎面出现了两个日本鬼子,我们正想避开而走,鬼子在“叽里呱啦”地叫我们停下,并夺过了黑布包,其中一个在蹲下去检查,另一个用刺刀对着我们,小光头似乎胆怯地退了几步,那鬼子用匕首挑开了一包,是一种白色粉末,难道是毒品?那鬼子挑了一点在嗅着,似乎也吃不准是什么东西,他在拿给另一个鬼子嗅,小光头在说这是绵白糖,那两鬼子用手指沾着在尝,忽然他两软软地倒了下去,是烈性毒药。小光头又把口袋扎好,挎在了腋下,我们迅速一人拿了一支枪就走。走不多久,我们从一个城墙的缺口处翻了出去。

    我们这是沿着一条田塍路在走。前面出现了几户零散的农舍,农舍都有鹅卵石搭起的围墙围着,但不闻有鸡犬声,也不见人影;正走到一户农舍旁,前面转出了一个人,还背着枪,是个黑狗子,似从那头的农舍打零食刚出来,还拎着一只鸭子,还在打哈欠;小光头把我推进了边上的农舍,并把枪都交给了我,他自己从墙上拿起了一顶破草帽戴在了头上,像一个农夫了,在迎面走上去,我发觉他后腰插着一把竹刀,那黑狗子不经意地看了他一眼,在擦身而过,小光头一个转身,已掣出了竹刀在朝黑狗子后颈砍去,黑狗子惊恐地在回头,刀还在黑狗子脖子上顺势一拉,已必死无疑,那人在朝小光头倒下去,一只手还紧紧地抓住了小光头的裤腿,小光头正起着杀性,又狠狠地一刀便斫断了他的手,小光头还拿起那只手来在欣赏,好像又是一件战利品。这时我看见有游击队从青纱帐里在围过来,好像是游击队长在问小光头:“东西拿来了?”小光头说:“拿来了。还多加三支枪。”队长这时在和另一个好像是政官的人在对话,队长似乎想把小光头留下,而政官在反对,说小光头心狠手辣,又是一个偷儿。青纱帐里还有队员在走出来,还有几个女的,有一个女的似乎不太像游击队员,细皮嫩肉的,还烫着卷发,脸上还涂着胭脂,她看见了小光头在亲昵地叫他,原来他们认识。一个女游击队员在向队长汇报,说这“烟花女子”是在不远处碰到的,她是不堪忍受那儿的生活而逃出来的——说有一个日军大佐强奸了几个中国女人,然后把她们杀了,并割下了她们的生殖器,然后要这“烟花女子”把这些生殖器炒成菜,给这日本鬼子下酒;这日本鬼子还当着她的面边喝酒边手淫了两次。说她是来要求参加游击队的。我想这日本鬼子是本性与观念的冲突而造成了神经分裂。小光头慢慢地走到了“烟花女子”跟前,疑惑地看着她,她拉起小光头的手就要往青纱帐里去,似乎与他有事要单独谈谈,小光头的脸却冷若冰霜,他一下甩开了“烟花女子”的手,女子在吟出一首诗来——什么“蓬山”、“关山”的。小光头已经走了,已消失在青纱帐里。看来以前他是利用过她的,可能是他的眼线。这里开起了小组会,在讨论这些事情。这时我看见有一个壮汉背着一捆柴草从田路“蹬蹬蹬”地朝这走来,离我们只有二三十米了,这人来得蹊跷,有人在站起来,来人在说:“老总,这捆柴这里寄放一下,我方便一下就来取。”说完掉头就走。突然“啪”的一声枪响,背柴人应声而倒了。小光头出现在了路口,一只手拿着一把手枪,另一只手捂着肚子,有血在手缝处渗出来。他说,刚才他就怀疑“烟花女子”是否后面有人跟踪,他采取了反跟踪,发觉有两个特务在那青纱帐里密谋:一个要背着有定时炸弹的柴草来寄放,另一个则在后面接应。后面那个显然已被他用竹刀砍死,而他自己也受了重伤。队长上前果然在背柴者身上搜出了一支手枪来,又打开了柴草果然有一颗定时炸弹,我上前拆掉了它的引爆线。小光头已被乖乖地躺在“烟花女子”的怀里,他在向我招手,我走了过去,他要我替他去完成一项任务。……

    我来到了敌占区的重镇,我刚下火车,看见出口处有日本宪兵把守着,走过去的人都在被检查。我手上只提着一个特别的酒甏,果真有人在等我,一辆黑色的轿车在窗口打着一块牌子。我走了过去,车门开了,我便钻了进去,车在启动,在这车里是绝对安全的。没有闲话好说,车在街上开着,然后停在了一家旅社门口。开车的在说,他只能送我到这里,前面又是一道防线了,有人会来与我接头的,那人手上也会拎着一个一模一样的酒甏。又说如有事可到这家旅社来找他。我还要走过街上的这道防线,我在朝那走去,这是一道木头做成的辕门,边上用一圈圈的铁丝围着,辕门内有两个日本兵站着岗。一个女子拎着一个酒甏正从辕门里走过来,日本兵要她拿出证件来,她在边上放下了酒甏,在拿出证件来,她被放行了,可她忘了拿酒甏,她在向我急速走来,她拉起我便走,说那甏里是定时炸弹。我们正走过一家剃头店门口,炸弹已爆炸,气浪把剃头店的窗户也震破了。人们在四散而逃,趁乱她拉着我冲过了辕门。这时响起了警报声,好像要大搜捕了。她拉着我在跑,把我拉进了一个院子,她返身在拴门,这门闩年岁已经很久了,木纹的筋都已突出在了表面。我们走过了一个厅堂,然后又走进了一间厢房,这里好像成了一个仓库,堆着许多东西,还堆着柴草,她从柴草里又摸出了一个一模一样的酒甏,她要与我交换,这符合规定程序。我这酒甏里肯定放有情报。柴草边上还放着一张条凳,这凳比一般的凳子要宽要长,足可躺人,凳面中间是用藤编的,木头只是个框子,已经油亮发黑。她已坐在了这凳子上,我走上前去在与她交换酒甏。她居然拉住了我的手,然后抱住了我,但随手又推开了我,然后又抱住了我在哭泣起来,她在朝凳子上躺下去,我也在被扳下去,她在说她还是个姑娘,她心里好害怕,然后把嘴堵在了我嘴上。之后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情,又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我们都坐在凳子上。我想她应该有个安顿的地方,她好像不同意,她说她还不想要家,她本来就没有家,她还有许多任务没有完成。她说她要走了,叫我在这里等着,会有人来接我的。

    我独自一人在春凳上躺了很长时间,天已经要黑了,这时听见了“咔嚓咔嚓”的脚步声,我拉开了窗帘的一角朝那响处看去,只见有三个鬼子在走来,然后停下了脚步在商量起来,其中有一个是女的,他们在分配任务?女的又返身从院门走了出去,两个男的在朝我这里走过来。我赶紧蹲了下来,门缝里有射进来的亮光,我在朝门缝里望出去,这两人已不见,可能到其它地方去搜索了,我松了一口气,背靠门坐了下来。眼睛正朝上看去,有两个头从门楣上伸了进来,我赶紧站起身来,两手各扳住了一个头使命往下拉,一下连人带头都给我拉了进来。鬼子的头都已耷拉在那,我找来了一只麻袋,两具尸体已变成了两片复杂的管状样的东西,我用脚踩住,在像折纸板一样在折拢来,这管状像络麻杆一样松脆,还发出了啪啪的响声。把这些都收拾干净,都放进了麻袋,然后塞在了柴草下面。

    有敲门的声音,有人来敲门了,我慢慢地把门打开,是一个女的,穿着日本军服,体态略显丰腴,在问我有没有看见他们的人,“没有”——我说“没有啊。”她眼睛始终盯着我,似乎要把我看透。她长着桃花脸虾米眼,可这眼睛瞪起来却闪闪发亮。问我怎么会在这里?我说:“这是我的家呀,我正在拿点东西。”她看见了那张春凳,和凳子上放着的那坛酒,忽然她好像很激动,跑过去拿起酒坛打开来喝了起来。她示意要我过去,我在走过去,她把酒坛端在我嘴前,要我也喝几口,我勉强喝了一口,这酒好像很烈。她“咯咯咯咯”在疯笑起来,并把军服脱了,然后摔在那柴堆上,然后一把抱住了我,并下身在我腿上蹭着,难道这是春药?她软若温玉,体香幽幽,我情不自禁地也抱了她一下。我感到不行,她会要我命的。我脱出手在把她推开去,她在往春凳上躺下去,并笑魇魇地在转过头去,肉感的大腿和浑圆的屁股在摇动着……

    我应该赶快离开。门闩没拴,又走进来两个人,看来像游击队,脚上打着绷带,穿着布鞋,腰上别着木盒子枪。可能是和我来接头的。他们上去把那赤条条的女的绑了起来,我拎起了酒甏赶紧跟着他们在走。我们在绕道而走,已绕到了一个仓库边上,有人打开了门,我们走进了仓库。转过一排库房,后面角落上的一间库房里居然有油灯亮着,看见许多人在集会,有人正压低声音在作报告,我驻足在听,报告者很有个性和精神,我被他的人格深深吸引住了,并在人群中看见了一个同学“尧运”,我们在走进去,同学也看见了我,一下子站了起来,紧紧地拉住了我的手,问我:“怎么也来了?”有人在说我是什么什么的代表;又有人在跑进来,说有鬼子在朝仓库来了。人们在拿起枪来,我心里一阵激灵,我环顾了一下,有几个妇女和几个大小孩子,脸上显然有些惊慌的神色。应该怎么办,这时同学在说:“有实战经验的留下,其余的人快撤。”并灭了灯。有人递给我一支枪,我从窗沿看出去,仓库的大门已被打开,冲进来的日本鬼子扇形地在散开,他们还在探头探脑,还不十分清楚里面的情形,他们绕过了我们这间库房在往后走,后面的人可能还没来得及翻出墙去。我们开始在向日军扫射,日军在朝这里围过来,刚才他们可能想合围我们,打了一阵,乘他们还没形成包围我们已翻出了后窗,我们在朝后面边打边撤,我们的人已被打散,在展开巷战了,我和同学尧运始终在一起,我们又撤进了一间库房,突然后窗也出现了日军,我朝着他们一阵排射,并扔出了一颗手榴弹,趁着烟雾我们又翻出了窗,外面正是围墙了,围墙边还叠着几口缸,踩着缸我们一下窜上了墙,墙上有一架斜搭着的梯子,正搭在那城墙上,还有一根绳子朝城墙外挂着。到了城外,仍能听见墙里边有枪声,可能还有人没有撤出来。

    我们已跑到了郊外,这是一块棉花与玉米套种的地,我们在猫着腰急速而行。稀落的枪声还在不远处响着,还有马的嘶叫声,日军肯定在组织追赶。这时我们来到了一棵老槐树前,再过去是一片平地了,有一轮弦月挂在天上,树上有几只乌鸦被惊醒了,在“哇哇”地啼叫起来,又突然寂静了下来,并一只只在往下掉。同学叫我先别朝前走了,这可能是一种警告,听说这山中有一民族能驯养杀人蜂,并能听指令行动。难道前面是他们的地界了?这时从身后冒出一个人来,只一个人,我们正惊异间,他在说:“都是中国人,别怕。”他从怀里摸出两个药袋来,要我们佩上,说这样杀人蜂就不会近你十步之内。随即他翻开了一块带着草皮的盖板,显露出一个地洞来,他带我们走进了地道;他叫我们先走,说他仍旧守在那洞口。

    我们穿过了长长的隧道,出口在山脚边的一个破坟洞中。这时我们听见了马蹄声在朝这里逼近,日军果然已追上来了,在我们面前停了下来,一个指挥官模样的日军在马上用望远镜朝山里望着。同学在提起枪来,我把枪压了下去,我说要沉住气。不一会传令兵在急急惶惶地跑来,然后这帮鬼子乱哄哄地回头便跑,一定是杀人蜂从他们身后来袭了。

    这时月亮已经落在了山后,天已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仔细听了一会,没有了异样的动静。同学在说趁天黑快走吧,说带我到山里去找游击队总部。

    这哪里是路,分明是兽道,好像与世隔绝了,像一个不见天日的地方,同学在前面悉悉索索地走,叫我紧紧地跟着。路旁还长着一些阴生植物,像玻璃一样晶莹剔透,发着荧光,能把这路面照亮一些。可不久就没了阴生植物,我眼前是一片漆黑了,我只要跟着这前面的声音走就好了,我在迷迷糊糊起来,在半睡半醒地走着。一直摸索了一个晚上,天已泛出了鱼肚白,我这才发现与同学走散了,我跟着的是一只豪猪,它也奇怪地回头看着我,它把我当成了一只大豪猪?我觉得身上火辣辣地,裤子衣服都已被划破,一边的裤腿上都是血渍,还有一块划破的皮翻着白白的口子。我背着的枪也没了。

    我在往回走,我找到了另一条岔路,我沿着岔路在走。走了许久,看见了不远处有一个颓败的村落,走近时看起来更像一个年代久远废弃了的营盘,这里荒草没径,再走过去简直已经没颈了,我只能探出一个头在草上。这时我也看见了一个头突然从草丛里伸了出来,是一只老虎!我连滚带爬地在逃,一下子掉进了一条溪沟里,这水有腰那么深,我在往对面游,我来到了溪另一边的岩崖下,我回头看见老虎正在那个我掉下来的地方跃跃欲试地要跳下来,我发觉这边的岩石边贴着水面有一个阴沟似的岩洞,我赶紧趟了进去。这是一个瓶状的洞,里面很大。我贴着水面朝洞口望出去,有一只肉墩墩的虎爪在洞口拨弄了一阵。洞口有一丝光线折射进来,我慢慢地看清了洞里的情形,不远处有一块凸出水面的石头柱,上面还算平整;我在走过去,水好像越来越深了,已没到了胸口;我爬上了石头在等着,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出去。这时我看见了一条银色的大鱼从洞深处游了出来,并围着这石头柱游了几圈,然后又游进去了,这鱼足有两米长,我朝洞深处看去,觉得很深邃。这时我听见洞外面有人在喊救命,然后是破草而去的声音,然后是久久的寂静。可能有路过的人被老虎叼走了。

    出了“水瓶洞”,我沿着山麓一直在往下奔。好像有人家了,一间破屋前有一架老石磨,远远看去石磨上有一对猫在嬉戏,这时一只猫在嗅着另一只猫的屁股,当我走近看清楚时发才觉后面的那只不是猫,嘴巴长长的像狼一般,它并不害怕,用一种猥亵卑鄙的目光看着我,它原来是在啃咬那猫的尾巴,它的嘴还在嚼咀着。我记起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