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换个位置。”

    唐灿正吃着鱼, 差点被鱼刺卡喉咙。

    他忙不迭地将嘴里的东西吐进旁边的垃圾桶里，坐起来干咳了两声。

    “啥？”唐灿没听太清, 以后又是错觉。

    何思砚的余光定在关雅身上。

    女生正站在店外东张西望，像是在找人。

    害怕下一秒她的目光就落到他身上。

    恐怕会尴尬到五脏六腑都不自在。

    于是，何思砚催促唐灿:“换位置。”

    唐灿不情不愿地站起来, 跟何思砚换了个座位。他难得找了个风景好的座位。

    换了位置之后, 唐灿看见关雅和陆萌从门口经过, 走进了隔壁的那家店。

    他又给自己夹了块红烧鱼, 漫不经心地揶揄对面那人。

    “说吧, 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唐灿问。

    何思砚不为所动, 拿着勺子喝粥的动作没有变过。

    “你是不是和关雅结拜了？”唐灿不敢置信地放下筷子，瞪得眼珠子都快要跑出来了。

    加好友以来，关雅进他空间查看他说说的次数屈指可数。

    她从来没给他点过赞, 评论也是第一次。

    何思砚的动作变得有些机械化。

    他怔了下, 目光垂在红烧鱼的辣椒酱上，仍然没吱声。

    昨晚，他好像逼着人家喊他哥哥来着。

    啊, 真无耻。

    听不到对面人心理活动的唐灿细心地数了下，这是何思砚今天第三次发呆。

    明明一起点了四个菜, 他却只吃眼前那一盘。刚刚跟他说话, 他又走神了, 眼神不知道在往哪儿飘。

    “看你心事重重的，本大师免费帮你算一算。”唐灿又开始装腔作势，“十八岁血气方刚的小伙子, 能烦恼的事情，除了家庭和学习，就剩恋爱了。”

    “这方面我是行家。”唐灿拍胸脯，“你问我就对了。”

    很自然地，他收到了学神的冷漠不屑脸。

    唐灿则勾了勾唇，心想:你小子，肯定会来求我的。

    晚饭以秋风扫落叶般快速解决了。吃完饭，何思砚溜得比谁都快，唐灿不用想，都知道他到底在尴尬些什么。

    唐灿猜，何思砚和关雅两个人之间，肯定发生了什么。何思砚今天课间没去跑步，只是趴在教室里睡觉，挺反常的。

    晚自习的时候，何思砚还是以非人哉的速度，又快又好地完成了老师发的试卷。

    唐灿这时候才有点放下心来。

    还能正常的做题，证明人还不傻。

    何思砚基本上每次都是教室里最后一个走的人，但是他今天成了第一个。

    下课铃声一响，他拎起书包，从座位上起来，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把正在清点试卷的化学老师都吓了一跳。

    何思砚潇洒地走到楼梯口，碰上了迎面而来的女生，面色如常，眼神却有了细微的变化。

    “昨天晚上……”关雅冲他微笑，刚开口说了四个字。

    放学铃声的余韵彻底消失。

    何思砚抢先问她:“你跟你妈妈一起回去，对么？”

    关雅明显愣了愣。

    “嗯。”她的手抓着自己的胳膊。

    何思砚点点头，道:“我赶时间，先走了。”

    男生飞快地下了楼。

    关雅将目光收回来，扯了扯嘴角。

    ……这算什么？

    从各个教室里跑出来的学生，挤满了整个走廊。

    一时间，人潮汹涌。

    关雅站在楼梯口，很快被挤到了最角落的地方。

    墙角的灰和蜘蛛网一层层地落下来，她侧了侧身，躲开。

    他发酒疯说的话，她居然信了。

    孤单什么的，都是逗她玩呢。

    最羞耻的是，她居然顺着他的话，喊他哥哥。

    但愿男神不要记得。:）

    回到教室，慢吞吞地收拾东西，仿佛世界都慢了下来。

    等关雅回过神，耳朵里的喧闹声都消失了。

    抬头，看见教室门口站着那么一人。

    是个男生，裹着黑色发亮的羽绒服，脚上踩着一双骚气的发光鞋。

    “好久不见。”江枫大摇大摆地走进23班里，朝着关雅招了招手。

    “有事？”关雅问。

    江枫没回答，只是指着墙上的那堆目标纸，问她:“你想考北大，是因为教练么？”

    想了下，他又改口:“因为何思砚？”

    关雅随口答:“不是。”

    她的语气，很坚定。

    江枫当即咳了两声，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了。

    敢情何思砚不是备胎，是单相思啊。当时，他发的那句“她是我的”犹在眼前。

    江枫将眸光从目标墙上收回来，稳稳地落在了关雅的身上。

    女生正用警惕的目光看着他，满满的不信任。他垂眸，看见关雅伸出来的一条腿。再稍微往上抬一抬视线，他看见了一双抓着牛津高阶词典的纤纤玉手。

    江枫:“……”

    “姑奶奶，我不是来干坏事的，你别紧张。”

    关雅眉头紧锁着，仍然没放松警惕。

    男生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有些颓唐地坐下来，对关雅说:“可以借下你的英语笔记么？老师夸你笔记做得特别好。”

    9班原来的英语老师请假回家生孩子去了，23班的英语老师被安排到9班去代课。

    她常常跟9班的学生讲，关雅学习英语有多认真，笔记有多漂亮。

    一来二去，江枫想不上心都难。他本来打算，和关雅老死不相往来的。

    然而这回……

    “我明天复印好了还给你。”江枫顿了顿，忽然有些哽咽，“我也想好好学习。”

    关雅站在原地，默默地收回随时都能蹬着跑的脚。

    她从课桌抽屉里拿出自己的英语笔记本，放在了桌面上。

    江枫屁颠屁颠地跑过来，拿了关雅的英语笔记本，连连道谢。

    他拿了笔记本就快步走了，很快便消失在了转角处。

    月光撒在他走过的路上，有着别样的温柔与美丽。

    关雅瘫在椅子上，舒了一口长长的气.

    意料之中的，江枫并没有守信用。

    他第二天没来还笔记。

    跟他一样，关雅也没遵守约定。

    她依旧是一个人回家，没有与何思砚同行。

    她将他醉意沉沉时讲的话，直接抛到了九霄云外。

    因为那些，都不作数。

    几日过后，到了十一月的尾巴。

    午饭后回教室的路上，唐灿抱着胳膊，贱兮兮地笑着。他的表情，看起来有几分幸灾乐祸。

    “关雅最近看见你都是绕道走啊，你小子到底做了什么亏心事？”唐灿将手搭在何思砚的肩膀上，调侃道。

    经唐灿这么又一提醒，何思砚猛然想到关雅轻声喊他“哥哥”的场景。

    他敛了敛眸，淡淡道:“没什么。”

    “没什么？”人潮汹涌的走廊里，唐灿挠了挠脑袋，不敢相信。

    唐灿沉思了片刻，分外认真地问:“何老大，你到底怎么想的？”

    “你要是不追，我就去追了。到时候你可别后悔。”他故意开玩笑。“她最近天天点赞评论我说说。”

    何思砚盯着虚空，没吱声，也没眨眼。

    唐灿吊儿郎当地走着，也没个正形。他不经意转头，却瞥见两个熟悉的身影。

    “呦，有个家伙行动力比我还快。”唐灿拍了拍何思砚的肩膀，瘪了瘪嘴。

    顺着唐灿的目光看过去，何思砚轻易地捕捉到了这样一幕——

    23班后门口，关雅接过江枫送的奶茶，紧紧地握在了手心里。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小子，眼睛里似乎有温情。

    两个人有说有笑的，却又听不清他俩在说什么。

    何思砚淡淡地撇开眼，迈开步子，轻快地走进了教室。

    有一种心底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升了上来，卡在喉咙里，变成了一抹腥甜。

    唐灿在后边看热闹不嫌事大，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

    “啧啧啧，不得了，不得了。”

    唐灿转身，跑进教室，停在何思砚的旁边，敲了敲他的课桌表面。

    “你知不知道，上一个被那小白脸看上的姑娘，已经转学了。”唐灿语气和表情都是那般凝重。

    好端端地拿在何思砚手里的笔，不知怎的，自己就掉了出去。

    笔滑落在地上，急急地滚了几圈，最后停在了架着饮水机的椅子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