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你英语那么厉害, 借我抄几题也没什么损失啊。”江枫笑着说。

    他顾虑到讲台上强调纪律的老师，故意将声音压得比较低。那是只有他和关雅两个人能听见的程度。

    但姿态仍然保持着他一贯的作风, 就像别人口中描述的那样，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

    关雅冷淡地看了他一眼，自认倒霉地转过头, 一句话也没说。她默默地将板凳移了移, 坐得靠前了一点。

    江枫手里夹着黑色的水性笔, 熟练地转了起来。

    他用空出来的那只手撑着头, 疏懒地盯着关雅的后背, 从鼻腔里发出一声重重的冷哼。

    “难不成, 你怕我超过你？”他不以为然地说，“抄个答案而已，搞得像我欠你五百万似的, 板着个脸给谁看。”

    “切, 真他妈作！”

    得，还越说越离谱了……

    这还是关雅第一次遇见求人抄试卷，还一副“你他妈成绩好有义务帮我”的嘴脸。

    脸皮可以说是非常厚了。：）

    学生时代, 对于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关雅也是有所耳闻的。除去他们班的八大金刚, 江枫这人, 她稍微有点印象。

    典型的混世魔王, 欺软怕硬的主。不过是仗着家里有点钱，挥霍青春的混小子罢了。

    关雅不屑于跟他说话。

    她自顾自地抬起头，看完黑板上的要求, 安静地等待考试开始。

    教室外飘来阵阵花香，和煦的阳光温柔地从门里落了进来。

    为了保证听力效果，老师要求大家把窗户和门都关上。

    关雅只要一关上门，江枫就故意将他那边的窗户推过去，而且弄出很大的声响，惹得教室里不少人频频侧目。

    有认识他的人，无一不是以同情的眼光看着起身关窗的关雅。

    监考老师看过来，眉心上挑，不悦道:“一组第三排的那个男生，你干什么呢？老实点啊！”

    话毕，他拍了拍桌子，以示威严。

    “老师，教室里闷，我难受。”江枫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捏着嗓子，说道。

    “那就麻烦你忍着点。实在忍不了的话，你可以出去听。总之，不要影响其他人。”穿着皮衣的男老师瞪着一双鹰眼，面色冷峻，轻描淡写得说这话，每一次的停顿，都让人不由自主地背后生寒。

    出去？那他可不干。

    江枫吃瘪，干干地笑了笑，没再说话。

    考试正式开始后，江枫也没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关雅认认真真地将答案写好，准备填答题卡的时候，突然有一个做低空运动的纸团落到了她的手边。

    她将纸团推到一遍，没有理会。等到她填完答题卡，准备检查试卷的时候，发现有人在踢她的凳子。

    一下一下地，还怪有节奏感。

    坐在她后面的，除了江枫，就没别人了。

    前后两个监考老师处于打盹出神状态。没人注意到他们这边的小骚动。

    教室里的其他人基本上都在埋头写试卷。

    笔划过散发着墨香的试卷，发出沙沙的摩擦声。

    关雅将椅子又往前拉了拉，余光暼到那条伸出来无处安放的腿，抽了抽唇角。

    离这场考试结束还有四十分钟。

    关雅垂眸，拿起纸团，打开一看。

    上面写着一行潦草的字。

    ——“把选择题答案写下来。”

    龙飞凤舞的，也亏得她能看清。

    简单的陈述句，没有半点停顿。她都能想象得出来，后面那家伙那种不容置喙的、命令式的语气。

    关雅将纸团揉得皱巴，认真地对起了答题卡和试卷。

    腿不够长，江枫试了两次都没法踢到关雅的椅子。

    这时候，他开始偷偷地移动自己的课桌。

    他的动作很慢，因为害怕发出大的声音，吵到了难搞的监考老师。

    就在脚快要不动声色地踢到关雅的椅子腿时，前面的人突然将椅子往后一推，干脆利落地站了起来。

    咔嗒——

    这临门一脚，让江枫把自己的腿给踹进了木质椅子里，成功地被卡住。

    膝盖猛地磕到金属边，他吃痛地闷哼了一声，脸色渐渐由白变青，再由青变紫，别提多难看。

    而关雅则挺直腰板，毫无犹豫地走上讲台，交了试卷和答题卡，一点也没有拖泥带水。

    她至始至终都没有看江枫一眼。

    交完试卷，关雅微微俯身，冲在放空里刚刚回神的监考老师低语了两句，又煞有其事地指了指自己的座位。

    说完，关雅直起了腰，快步走回座位拿了文具盒，十分潇洒地出了教室。

    奋笔疾书的众人，见有人提前交卷，不约而同地喟叹出声，成了全班性的唏嘘。

    江枫闷着一股气，勉强地将自己受伤的腿给拔了出来，干净的西装裤和锃亮的皮鞋都落了一层的灰。

    他低着头，隐藏自己难看的脸色。握着笔的手攥成了拳头，清晰可见暴起的青筋。

    江枫用力地咬着后槽牙，弄出了嘎吱嘎吱的声响。

    监考老师收了试卷，不经意地看了两眼，随即立马露出了欣赏的神色。

    收好关雅交的试卷，他决定站起来活动活动筋骨。

    过了一会儿，监考老师走下讲台，悠闲地踱步到江枫桌前，拿手轻轻地在桌沿敲了敲。

    男老师的鹰眸里闪过一丝锐利，他一脸严肃地说:“同学，不要抖腿，好好考试。免得影响其他人。”

    正揉着腿的江枫抬起头，一脸懵逼。

    他的目光有些茫然飘出了窗外。

    视线里空空如也。

    “神、他、妈、抖、腿！”

    江枫低声骂咧，心里充满了愤懑。

    他盯着前面的空桌，大脑飞速地运转着。

    23班的关雅是吧，老子记住你了！.

    那则幼稚的小插曲，关雅压根就没放在心上，以至于接下来，她频繁收到礼物的时候，这才知道，自己惹了一个神经病。

    江枫每天都找不同的人不定时来给关雅送东西，但她从来不收。拒绝了几次以后，这些人也就没来找麻烦。关雅以为这事儿算过去了。

    谁知道，在英语竞赛结束后的第六天晚上，关雅在去停车场的路上，被一伙人给堵了。

    夜色沉沉，江枫坐在她常常经过的楼梯台阶上抽烟。

    烟雾一圈圈地从他的嘴里吐出来。

    浓重的烟草味被夜风吹散，弥漫在空气里。

    关雅下意识地伸出食指，挡住了鼻子。

    她的眼睛里满是嫌恶的神色。

    她这辈子最讨厌的事情之一，就是吸二手烟。

    关雅打算绕道走，结果被江枫的狐朋狗友给拦了下来。

    几个中等个子的男生，在他面前狐假虎威，笑得那叫一个油腻。

    “喂，你为什么不收我们枫哥的礼物？”

    关雅哭笑不得，道：“我跟他很熟？”

    楼梯的空间有限，烟味散不出去。那味道熏得她头疼。

    她的太阳穴开始突突地跳起来。

    “收了礼物就熟了。”江枫的跟班甲说。

    跟班乙接话：“对啊，一回生二回熟嘛。”

    跟班丙点头附和。

    一盒核桃被递了过来。

    灯光里，纸核桃开着的口莫名有几分骇人。

    “我不要。”关雅扶额，无奈地扯了扯嘴角。

    “你不收的话，我们就扔了，然后去报告老师。”跟班甲脱口而出。

    “对，说你糟蹋食物。”他接着说。

    关雅：“……”

    她忍不住腹诽：你们老师听了，大概会被气晕过去。

    一个被踩瘪的易拉罐扔了过来，准确地砸在跟班甲的肚子上。他吃痛地弯下了腰，捂着肚子，面色难看极了。

    “蠢货，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江枫拍了拍手，从楼梯上站起来。

    他将烟头往地上随意一扔，然后用力地踩灭了。

    江枫夺过跟班手里的核桃，单手直直地送了过来，等着关雅接，然后感动得稀里哗啦。

    关雅冷冷地扫了这几人一眼，愣是没接那盒核桃。

    现在的高中生都这么幼稚吗？

    她感觉，除了何思砚，她真的找不到成熟一点的人了。

    一个个祖国的花朵，不去搞学习，偏偏做这些无聊的事。

    一起来看雷阵雨看多了么？

    穿个风衣立个领子踩双皮鞋，就以为自己是霸道总裁了？

    “喂，关雅，核桃没放毒。”江枫看了她一眼，眼里雾气迷蒙。

    “你缠着我做什么？”关雅抱着胳膊，没好气地说，“有话直说。”

    “从来没人不给我抄作业。”

    江枫顿了顿，话噎在喉咙里，终究是说了出来。

    “你是第一个。”

    关雅：“……”

    “我觉得这是上天注定的缘分。”江枫走过来，像是要拉她的书包。

    关雅往后防备地退了几步。

    “以后在英才，我罩着你。”江枫笑了笑，“感动不？”

    “看你长得还行，我勉为其难地收了你。”

    “我拒绝。”关雅斩钉截铁地说，像看智障一样地看着江枫。

    关雅背着书包，扭头就走。

    江枫像是被人泼了一盆冷水，冰冻在了原地。

    这女的真他妈作。老子背了那么久的词，还玩欲擒故纵。

    而旁边的跟班们，连连惊呼起来。

    “握草！她居然拒绝了我们枫哥的深情告白？”

    “上一个拒绝我们枫哥的女生好像已经转校了。”

    “枫哥，你别冲动……”

    关雅大步地往前走，不敢回头。论打架，她斗不过这四个男的。

    后面几个人跑着追她，她听着脚步声，开始大步地奔跑起来。

    终于到了停车场，关雅松了口气。站在入口处，她却没看见何思砚的人。

    她往里边跑，找到了自己的车，准备赶紧回家。

    气喘吁吁的四个男生正扶着腰在喘气，他们挡在停车场的门口。

    “不行，核桃你必须收下！”江枫抱着核桃，执拗地喊道，“我想送的东西，没有给不出去的道理。”

    关雅无语了好一会儿，害怕之余，又同情地看了他一眼。

    “不用了，核桃你自己留着。”她说，“补脑。”

    “我的天！你是在讽刺我们枫哥没脑子吗？”跟班甲补刀。

    江枫咬着牙，顺手就是一巴掌呼了过去。

    “你他妈给老子闭嘴！”他气得面红耳赤。

    说完这话，江枫突然感到脖颈一阵凉。

    风呼啦呼啦地灌进衣服里。

    一道阴影笼罩在他跟前。

    他们看见关雅的眼睛亮了亮。

    三个跟班齐齐转头，看见一个比江枫高出不止一个头的男生站在后面。

    他冷着脸，轻松地拎着他的衣领，仿佛下一秒就能让他离开地面飞出去。

    “同学，你挡着路了。”何思砚凉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