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晋太兴元年七月十三日,陆玩带着水师抵达历阳。
历阳本是淮南一属县,晋惠帝时期,析淮南东南部的历阳、乌江二县置历阳郡,治历阳。
原因无他,这个地方太关键了。
历阳对岸就是着名的采石矶,长江上的重要渡口,故置历阳郡一一京口、历阳并称建邮东西锁钥。
司马睿登基前,就在此筹建水师,开国之后,再众筹一把,设历阳水陆都督,一般兼领历阳太守之职。
下船之后,陆玩先回了趟家,褪下戎装,沐浴更衣,然后踩着木履,峨冠博带,乘坐牛车直奔江边。
雷明、雷典兄弟齐齐拜倒。
陆玩摆了摆手,道。
雷明、雷典二人恭敬地侍立一旁。
陆玩问道。
江风凛冽,气象万千。
对岸的牛渚山高高耸立,采石矶深入江中,仿佛两位沉默的巨人,静静品味着大江东流去的万古豪情。
雷明老实地说了一句。
游泳逃回来的他,仍记得那个惊雷之夜,电光闪耀下的拧面孔。
或许,只有在颠簸不定的船上,他才有信心战胜这些人。
雷典想了半天,找不出合适的词句,最后只能说道
陆玩微微点头,但心下却是一惊。
他也觉得梁军骁勇善战,短时间野战确实难以抗衡,但没想到雷氏兄弟被吓成了这样,这是破胆了么?
想到这里,他微微有些后悔,当初该力劝大都督,不要派雷氏兄弟回去的。
但随即想到了雷氏的另一身份,只能暗叹一声,道
二人齐声应道。
陆玩想了想,说道
雷明、雷典对视一眼,眼中都有些惊惧。
两路出师,数万大军,不但劳而无功,还丢了寿春,只能退保合肥,这难道不是败吗?陆士瑶这么说定有所指。
只不过到底指向何处,他们却不甚了了。没办法,地位太低了,
之前听从妹说山彦林要从北军中候之职升任中领军,实际权责虽然没有太大变化,但官品是大大升高了。
将来若太子继位,台阁重臣还不是随便挑?
但是现在看来,有人不会让他好过了。会是丞相吗?
建邺有人戏称大晋朝是,全国四分之三的官员出自丞相五导一门,山遐山彦林的急速崛起未必没有原因啊,他真会一不振?
雷明、雷典兄弟脑子飞速旋转,却想不出个所以然。不过有一点是明确的,
他们是丞相的人,也只能站在丞相一边另外,陆玩与丞相没有太多交情,关系很一般,他绝对不是丞相的人,可却半途把他们兄弟请到这里叮嘱一番,说些模棱两可的话,很让人摸不着头脑。
或许,只有丞相才能听懂陆玩的话外之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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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氏兄弟抵达建邮的那天,太子司马衷自广陵回返。
在这场声势浩大的战争中,他几乎成了隐形人,这既是不幸,同时也是幸运。
不幸之处在于他没露脸,幸运之处在于他没丢脸。
但事情还是有些不妙。
七月十四,司马衷在东宫内召集了一批他认为可靠的心腹议事。
参会之人多为中低级官员,像太子太傅、少傅一般由丞相、三公、卫将军、
三省主官之类的兼领,司马衷还真没资格使唤得动他们,更不敢将其引为心腹。
掌管东宫宫事的太子詹事时设时废,或由太傅、少傅兼领,此时亦无。
故在座的以四位太子中庶子中的二人颜含、沈桢为首。
另有太子庶子江彪、太子家令蔡邵、率更令卞瞻、太子右卫率周、太子中舍人虞茂、太子舍人阮宁、太子洗马陈达、杜潜等十余人。
这些基本就是太子近年来搜罗的班底了,十分可靠一一至少司马衷是这么认为的。
人一到齐,他就有些急吼吼地说道
颜含重重地咳嗽了下,道
说罢,站起了身,扫了一圈屋内众人,说道
司马衷被他这么一说,心中惭愧。
沈桢瞟了他一眼,暗道颜弘都为人刚正,太子以其名声广大,招致东宫便罢了,居然引其议事,却是昏了头了。
颜弘都多半不会做小人行径,而今日恰恰是议事,如之奈何。
沈桢决定出来定个调,免得风向走歪了,只听他说道
一句话里两个,前面一个确实指司马睿,后面一个则是代指司马衷了。
司马衷说道。
沈桢淡淡一笑,道
众人一听,暗暗思索。
本来按照计划,山遐打赢之后,便可强势入主中枢,担任要职中领军或中书监,以分王导之势。
但现在一切都泡汤了。仗没打赢,说什么都没用。
虽说国朝高门士人论罪,向来罚酒三杯,但在这个节骨眼上,山遐是绝无可能回到中枢的,甚至北军中候都保不住,因为有太多人想看他的笑话了,不仅仅是王导。
那么,不如退而求其次,仍镇外藩。
扬州江北都督估计当不上,那就换个名头,监四郡军事,换汤不换药,先避避风头再说。
这里面最核心的关键就是天子的态度。
沈桢思来想去,他有极大的信心觉得天子不会过于追究山遐的责任,因为天子需要这么一个人来限制王导的权势。
太子洗马陈达说着说着,瞟了一眼颜含。
颜含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冷哼一声,径直起身行了一礼,道
说罢,直接走了。
司马衷下意识伸了下手,又颓然放下。
不过,颜含一走,屋内气氛却松快了许多。
太子家令蔡邵松了口气,道太子庶子江彪一听就驳斥道
蔡邵看了他一眼,冷笑一声,并不多言。
别人不清楚,他却知道一点秘辛。
听闻江彪偶然见了一次琅琊王妃诸葛文彪,便魂不守舍,念念不忘。
但问题是你有机会吗?便是琅琊王了,诸葛文彪也只会继续当她的琅琊太妃。
忠心护有用吗?
司马衷不知道这事,只奇怪地看了一眼江彪,便道良久之后,中舍人虞茂拱了拱手,道。
司马衷一惬,有些不解。
就在此时,却见一宫人走了进来,行至司马衷身侧时,附耳说了几句。
司马衷听了脸色一白,扭头看向外间,却见太子妃山氏向他点了点头。
完了,天子被气得病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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