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对付癌症不难，不要太过担心。”
“临床上针对黑色素瘤的靶向药物，主要包括两大类，赫赛汀制剂和阿帕他胺制剂。白医生给你开的是甲磺酸伊马替尼片，就属于前者。”
“这种药可以抑制酪氨酸激酶的活性，抑制黑色素瘤细胞的增殖和分化，临床上通常用于治疗晚期黑色素瘤，效果还可以。”
戴维和强森两人一左一右坐在车内，神情紧张地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声音。
高顿的语气不紧不慢，缓缓道来，里面蕴藏着满满自信，给了两人极大的安全感。
戴维不由松了口气，虽然听不懂那些不明觉厉的药物名词，但弟弟既然说有药可治，不要担心，他自然是听弟弟的。
不过，“晚期黑色素瘤”这几个字落入耳中，还是让他面色一垮，差点哭了出来。
“高顿，医生这是对我放弃治疗了吗？直接开了晚期癌症的药。”
“倒也不是。”高顿斟酌着词汇，说道：“你现在最好的治疗方案还是在肿瘤转移之前手术切除。”
“手术方案简单方便，不需要长期吃药，遭受化疗的痛苦。”
“至于靶向药，基本都是晚期癌症患者的选择，因为价格非常昂贵，效果因人而异，并非百分百有效。”
“可能有的患者很适合这种药，效果非常好，也有一些患者的敏感度不高，效果就比较差。”
“甚至有的患者，吃了两三个疗程，就开始耐药，只能换其他新药，这些可能性都存在。”
“除了靶向药，我们公司研究的免疫疗法也是热门方案，只不过那就是天价了，根本不是我们能接受的，哪怕有保险，自费部分也能让我们分分钟破产。”
一说到保险公司，戴维的怒气又上来了。
“该死的审核员，那么多人，为什么偏偏卡我的审核？”
“还找了一个那么离谱的理由，简直就是侮辱我的智商，我真恨不得一枪崩了这傻逼。”
高顿微微叹了口气，犹豫了好一会，决定揭开一丝事实的真面目。
免得哥哥这样善良的老好人，一直对公司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都已经得癌症了，哥哥竟然还只是在埋怨审核员的苛刻。
他都没有想过，审核员的背后站着什么，又是谁在鼓励这种事情的发生。
“哥，可能你不了解，这里面有一些黑幕，我知道得很清楚，这在行业内几乎算是明面上的规矩了。”
“保险公司为了利润，对患者的治疗方案卡的非常严格，尤其是重病患者。”
“为了鼓励审核员拒保，公司甚至将拒保省下来的医药费，作为提成奖励给审核员。”
“所以你应该明白，这个审核员为什么会这么吹毛求疵了，不管怎样，他们都会找各种奇葩理由拒保，哪怕你感冒了没及时通知他们，都会成为拒保的理由之一。”
“当然他们也讲究点脸面，不能口碑过于崩坏，所以小病他们肯定报的，主要是控制重病报销的比例。”
“而你的医药费，即便是最便宜的治疗方案，也要将近20万，如果吃靶向药的话，价格会翻倍。”
“这么贵的一笔费用，几乎可以肯定审核员会拒保，那这笔钱公司就能省下来，审核员还能拿到5万提成，你说他会怎么做？”
听到这残酷的真相，戴维瞬间沉默了。
半响，他才颤声问出了一个困扰许久的问题。
“那这不就是谋杀吗？他们的良心能过得去吗？以后怎么去面对上帝？”
这回，高顿也沉默了，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强森突然插嘴，说了一句话。
“哥，你不明白吗？他们根本没把你当人，起码不是跟他们一样的人。”
“他们是猎人，你是猎物。杀了你，他们有肉吃。”
戴维知道强森素来直接，但没想到他会看得这么清楚，还会这么直接地说出来。
这段话就像刀子插进黄油一样，狠狠戳进他的心脏。
只听到咔嚓一声，他的内心深处，隐隐有什么东西开始崩塌。
戴维再次痛苦地闭上眼睛，滚滚热泪无声流落。
安静的车厢里顿时响起一阵断断续续的抽噎声。
“可是我并没有做错什么啊，为什么会遭受这样的命运。”
“为什么，为什么世界上会有这样的人！”
“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能干出这样可怕的事情。”
“一直以来，我都在努力地做一个好人，我真的很努力，你知道吗？”
“控制自己内心的欲望，还有恶念，不要上伤害别人，要做到这些，真的不容易。”
“可是这些人为什么不用？为什么他们就可以堂而皇之地作恶。”
“我真的不明白，真的想不通啊。”
“他们跟我到底有什么不一样？真的好想把他们的心挖出来看看。”
“主说过，好人有好报，坏人有报应？”
“他们难道就不怕主的惩罚吗？”
“为什么会这样......”
戴维捂着脑袋，只觉里面嗡嗡作响，整个大脑都在一阵一阵地跳动。
他嘴里呢喃着，声音越来越大，忍不住把心中所想全都一股脑说了出来。
高顿喃喃自语道，“这世道不对，这医疗系统很烂，但我们也只能忍受这操蛋的世界。”
听到哥哥如此哭诉，他不由想起毕业时导师说过的一番话。
“你是个很有自己想法的孩子。”
“真的不打算继续深造了吗？不想做基础性的研究了？”
导师和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仿佛就站在身后。
他可以想象出对方看着自己，笑容慈祥的样子。
“做基础研究，你还能远离外界的干扰，在象牙塔中保持一颗赤子之心。”
“一旦进入产业界，那里到处黑幕横行，人人恶贯满盈，这一切都会消磨掉你仅剩的良知，将你从里到外，染得比魔鬼还要黑。”
“你真的确定了吗？”
“老师，你说得对，可我，没有选择。”
高顿握紧手机，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手中的铝合金外壳泛起丝丝凉意，让他瞬间冷静下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断然道：“哥，听我说，既然事实已定，就不要再去纠结了。”
“你现在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去海外买白医生给你开的药，我听说国外要便宜很多，只有十分之一的价格，不过药效不能保证，”
“你先吃着，看看能不能起一点作用。”
“长期吃的话，可能会比较贵，但这都是必须的花费，如果需要钱，就来找我。”
“第二个选择，我看看有没有最新的针对黑色素瘤的临床试验，要是能找关系给你报上名，就能免费用药了。”
“目前最前沿的是免疫疗法，我会尽力拖关系，给你找一个临床试验组。”
“你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听到弟弟井井有条的安排，戴维心中又浮现一丝希望。
“你能给我找到临床试验组吗？要是能免费吃药，那就太好了。”
他激动地说道，此时泪水已经停了，脸上只留下两行泪痕。
“对了，关于买药的事，我可以问一下那些老朋友。他们也被核动力坑了，得了不同的癌症，不知道有没有被拒保。”
“如果拒保的话，我们可以团结在一起，想办法去买药，或者发起集体诉讼，要求赔偿。”
戴维被弟弟一启发，思路也顺畅了起来，马上想出了一个应对的办法。
为今之计，也只有抱团取暖了，集体的力量绝对比他一个人大。
要想活下去，他离不开这些老朋友的支援。
“很好，你的思路很对，赶紧给老朋友打电话吧。”
高顿点点头，表示赞同，想了想，又补充了一点。
“最好你们能把这事抖出去，在各种平台上发表控诉，引发舆论攻势。那胜利的把握会更大一些。”
“没错。就该这样，让该死的核动力和凯撒医保都接受民主的审判。”
戴维气呼呼地说道，心情顿时大好，没有那么痛不欲生了。
“我记得乔丹李他们经常在教堂聚会，今天肯定也在，我先去那里找他们。”
他挂掉电话，启动车辆，匆匆赶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