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生命不息作妖不止
次日。
史湘云在荣庆堂住了一夜，便跟贾母告辞回府。
贾母也不甚留，她自然记得史湘云说的话。
当真命人下帖子，请薛姨妈母女并薛宝琴明日过府一聚。
薛姨妈想起今年新正。
她特地备了厚礼带着薛宝钗亲自去给贾母拜年。
贾母丝毫不待见。
甚至连薛宝钗给贾琮做妾的事，都挂口不提的事来。
心内大不清愿。
还是薛宝钗轻声劝道：“老太太毕竟是超品诰命夫人，又是琮兄弟祖母……”
“下了帖子，不去总归不好……”
她心中早以贾琮妾室自居，对贾母的话自然不敢违抗。
薛姨妈叹了口气，轻声道：“钗儿，你既然要去就去吧……”
“只不过，那老太太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
“一切留心便是了……”
薛蟠性子粗豪，大大咧咧，完全觉察不到异常。
薛蝌却比他心思细腻得多。
倘若仅仅是帖子上写得多日未见，过府小聚。
为什么要让伯母特地带上自家妹子？
如今满城风言风语传来。
都道贾府那个衔玉而生的哥儿，性情大变，似有隐疾。
这老太太究竟打得什么主意？
想着笑道：“伯母，不如带侄儿也去贾府？”
“看看那个传说中衔玉而生的贾宝玉？”
贾母所住的荣庆堂早已成了诰命夫人府。
只不过，神京中人说起来还是贾府。
而不是什么不伦不类的诰命夫人府。
薛姨妈看了薛蝌一眼。
皱眉道：“宝玉有些傻里傻气，古里古怪的，蝌儿见他做什么？”
薛蟠将手掌一拍！
“蝌兄弟去，那我也去！”
“如今满城都说宝玉病得糊涂，我还没去看看他！”
薛蝌心中更是欢喜。
自家这个大堂兄可是不管不顾的性子，万一当真有什么事。
由得薛蟠去掀桌子最好！
薛姨妈拗不过儿子女儿侄子。
第二天清早，都带了去拜见贾母。
只留下尚未大愈的薛婶娘看家。
当日戚有禄出征前，也留了方子，让薛婶娘照方抓药，安心静养。
万一病情有什么反复变化，可去太医院请教唐院使。
薛婶娘自然不好去打扰唐院使，是以只在薛家老宅足不出户。
贾母早早就在荣庆堂里侯着。
今次贾母的脸色可比今年新正要好看的多。
亲亲热热地开口招呼。
“薛家姨太太，从今年新正过后，老身可是好几个月没见过你了。”
“见姨太太风姿如旧，老身也就放心了。”
薛姨妈忙命薛蝌跟薛宝琴上前拜见贾母。
薛蝌跟薛宝琴连忙跪下。
“薛蝌，宝琴，给老太太请安。”
贾母将薛蝌放在一旁，只顾细细打量着薛宝琴。
见薛宝琴果然跟史湘云说得一般。
模样比薛宝钗生得还好看。
且又天真娇憨，不似薛宝钗看着总似乎有无数心机。
心中愈加大喜。
这样的品貌，还在林黛玉之上！
不怕她的玉儿不中意！
薛宝钗见贾母目不转睛的看着薛宝琴。
心中起疑。
隐隐约约浮起一个有些荒唐的念头……
难道贾母是想？
随即又暗中摇头。
姨丈已经丢了官，如今不过也是白身。
住在这诰命夫人府中，不过是依母而居。
论身家，还不及得自家富贵。
贾母哪里来的这么大脸，想给贾宝玉求取宝琴？
她万万想不到，贾母的脸比她想象的还要大！
要的不是薛宝琴做正室，而是连她一起给贾宝玉做妾！
贾母寒暄几句，笑道：“薛家大哥儿，你带伱这兄弟去东跨院见见你姨丈。”
贾政如今丢官，连大门都不好意思出。
自然在府中。
薛蟠不疑有他，乐呵呵带了薛蝌去见贾政。
自古先亲后不改。
王氏那毒妇虽死，贾政尚未续弦。
就算贾政来日续弦，也还是他嫡亲姨丈。
这里贾母才叫鸳鸯。
“鸳鸯，去告诉你宝二爷。”
“他宝姐姐跟琴妹妹来了，请他过来见见。”
又朝薛姨妈赔笑道：“薛家姨太太，反正他们也是打小儿常见的。”
“见见也无妨……”
薛姨妈眉头大皱。
这贾宝玉都多大了？
老太太怎么还是养在内帏中厮混？！
只是口中却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又有开始避让在偏厅里的元春，探春，李纨等人进来。
纷纷给薛姨妈请安，跟薛宝钗薛宝琴见礼。
薛姨妈也就坐住了。
西跨院中，贾宝玉听见说薛宝钗来了。
心念微微一动。
连忙念了几声“阿弥陀佛”，压下心头妄念。
鸳鸯看着他直笑。
“宝姑娘的妹子也来了。”
“哎呦哟！我竟是从来没见过那么好看的姑娘！”
“别说是宝姑娘，林姑娘及不上她！”
“就连东府里小蓉大奶奶都比她不上！”
贾宝玉再也坐不住。
将经书木鱼随意一抛！
“鸳鸯姐姐，这个我倒是要见识见识一番！”
“这世间女儿到咱们两府上的已是绝色。”
“哪里还能有更好的来！”
说着便要兴冲冲往荣庆堂赶去。
鸳鸯连忙拉着他笑道：“宝二爷，你就穿这一身和尚衣裳去？”
“也不怕唬着人家小姑娘？”
大脸宝一想有理。
连忙唤道：“袭人，麝月！”
“快给我换见客的衣裳！”
自从贾宝玉闹着要出家当和尚，袭人担了这许多日子的心。
今日忽然听见这小祖宗说要换见客的衣裳。
心中骤然狂喜！
连忙取了衣裳来，亲自给大脸宝换上。
又帮他重新梳头，带上束发金冠。
重新打扮成新年大红包似的，欢欢喜喜送大脸宝出门。
贾宝玉才一出房门。
袭人立即喝命婆子们将贾宝玉那些缁衣木鱼全部扔掉！
扔得越远越好！
荣庆堂内。
贾母看见贾宝玉终于穿的像个正常人。
登时喜出望外！
湘云那丫头说得果然没错！
贾宝玉只听了薛家姐妹的名字，就不想做和尚了！
贾母喜道：“玉儿，快，快去拜见你姨妈！”
“见过你宝姐姐跟琴妹妹！”
贾宝玉早就看见荣庆堂中明媚娇憨的薛宝琴！
心内早已痴了……
先朝薛姨妈一礼：“宝玉给姨妈请安。”
又跟薛宝钗见礼：“宝姐姐好。”
说完，痴痴看着薛宝琴，眼睛一眨不眨。
只觉这个女儿正如鸳鸯所说，在两府所有人之上。
竟是无一处不好。
痴痴笑道：
“这个妹妹，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逗得探春在一旁，哈哈大笑。
“二哥哥，你又来了！”
当年林黛玉进府，大脸宝也是这么说了一句。
贾宝玉情不自禁去拉薛宝琴的手。
“好妹妹，咱们去老祖宗那边坐。”
薛宝琴连忙缩回手，心里早有三五分不爽。
这贾二公子还真跟伯母说的一样。
古里古怪，傻里傻气！
才见面就拉人家手，是什么毛病？！
贾母乐呵呵地道：“这是你宝姐姐的妹子，怎么还不见礼。”
贾宝玉这才反应过来。
跟薛宝琴见礼。
“宝玉见过琴妹妹。”
“琴妹妹好。”
贾母一手拉一个，在她身边坐下。
就跟当年的林黛玉一模一样。
薛姨妈跟薛宝钗互视一眼。
心中警兆大起！
不好！
这老太太一定是要作妖！
贾宝玉看着薛宝琴如痴如醉，喃喃自语。
谁也不知道他口中含含糊糊的，究竟说了些什么。
薛宝琴感受到两道热辣辣的目光，死死盯在她脸上。
羞红了脸。
低了头，一声也不言语。
贾母于是对薛姨妈笑道：“薛家姨太太，不知宝姑娘的亲事可定了？”
在她心中可是想着要薛氏双姝都留下。
薛姨妈笑道：“虽然没正式下定，也有七八分准了。”
贾母连忙问道：“可是哪家的公子？”
薛姨妈也顾不得元春探春都在，直截了当地道。
“就是今年新正跟老太太说过的，令孙贾琮！”
“不过，琮哥儿这会子奉旨去山东拜谒孔庙，没正式下定。”
薛宝钗羞红了脸，缓缓垂下头去。
一旁的探春大吃一惊！
贾琮跟林黛玉的婚约满府皆知！
怎么可能是薛宝钗？！
没正式下定算什么定亲？
贾母心中登时大定！
这两个薛家姑娘的亲事，她决意抢定了！
就算贾琮回来又如何？
难道还为个妾室跟堂兄纷争不成？！
她一心只在大脸宝身上，完全忘了贾琮的反应。
贾琮又岂是那种能被人抢亲的人？
贾母缓缓笑道：“那琴姑娘呢？”
“可许了人家？”
薛姨妈心内又是一惊。
贾母到底是什么意思？先问钗儿，又问琴儿？
只能含含糊糊地道：“原先定了梅翰林家公子，后来退了亲……”
贾母道：“珠儿媳妇，大丫头，三丫头，你们带宝丫头琴姑娘去西跨院坐坐。”
“等会也好传膳。”
贾宝玉连忙拉着薛宝琴起身。
“琴妹妹，去我院子里坐坐。”
薛姨妈哪里肯让薛宝钗姐妹离开她的视线。
连忙笑道：“宝玉屋子毕竟不方便，就不用去了，去偏厅说说话也使得。”
贾母听了没法子。
朝元春使了个眼色。
元春便带着薛宝钗姐妹，避进屏风后的偏厅。
贾宝玉一颗心都在薛宝琴身上，她走到哪，他便跟到哪。
贾母看着心中愈加满意。
半含半露地道：
“薛家姨太太，宝玉你也是打小见的……”
“不知道你觉得可好？”
薛姨妈还能说不好不成？
只能笑道：“宝玉自然是个好的……”
贾母笑了笑：“不如，咱们两府上再做门亲如何？”
薛姨妈哪里愿意。
口中只说：“琴儿母亲还在我家住着，琴儿的婚事，可得问过她的意思……”
贾母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薛姨妈：“琴姑娘的亲事要她母亲做主，那宝丫头呢？”
“薛家姨太太可是做得主的？”
薛姨妈看着贾母眼底蕴含着的隐隐约约警告之意。
悚然一惊！
脱口而出：“钗儿已经在跟琮哥儿议婚了！”
贾母淡然一笑：“不过是口头上几句玩话，算不得什么！”
“明儿老身自当请了保山，过薛家商议！”
薛姨妈的脸色先是通红，然后一片煞白！
连饭都不敢留在荣庆堂吃。
连忙命薛家丫鬟去接了薛蟠薛蝌。
带着薛宝钗薛宝琴起身告辞！
仓皇而逃。
贾母看在眼里，只是冷笑。
她不相信这薛家能逃过她的手掌心！
回薛家老宅。
薛姨妈坐在正堂怔怔忡忡，心神不属。
薛蟠问出缘由后，勃然大怒！
“老不死的老太婆！”
“难怪赦大老爷要跟她一刀两断！”
“果然无风起浪，专管作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