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荣庆堂内霄壤之别
贾琮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凝神细看，贾代善遗影又是无声无息，一动不动。
就像刚刚不过是看花了眼。
贾琮对自己向来敏锐的六感，有绝对信心。
肯定不是他看花眼。
心中暗忖。
那无良老头一定藏在贾氏宗祠某个未知角落。
或许是因为人多，而不肯出来。
只能等半夜再过来看看。
一时祭祖完毕。
贾敬便要留下贾琮在宁国府为他接风洗尘。
贾赦笑道：“刚刚荣国府那边大门上的架势，大哥也看见了。”
“荣庆堂总要走上一遭。”
“再不过去，你那好婶娘怕是要打发人三请四请。”
“省得麻烦。”
贾敬哈哈一笑，约定三日后再来宁国府相聚。
贾赦带了贾琮，从东府会芳园角门抄近路回东院。
“先去看看你太太跟二姐姐，再去荣庆堂。”
贾琮问道：“太太这三年一直睡着没醒？”
贾赦脸上神情暗了暗。
“不但没醒，有两回还差点连那最后一口气都没了……”
他没有再续弦的打算。
至于某些问题，反正后花园子里的小姨娘跟走马灯似的换。
不愁无人解决。
所以，邢氏只要这样安安静静躺着，就是最好的邢氏。
再也不必担心被她做的蠢事蠢哭。
贾琮想了想，才问道：“有禄哥那年带着清雨繁霜回来几个月，没用祝由术试试？”
贾赦叹了口气：“当然试了，清雨繁霜还试过用毒素刺激，都没用。”
说话间。
已到东院正房。
迎春带着何姑姑并司棋绣橘，并一大群丫鬟婆子早早等候在院门口。
“迎春给父亲请安。”
迎春先给贾赦福了一福。
旋即起身，紧紧握住贾琮的手：“三弟，比原先高了好多……”
一语未了，已是泪如雨下。
这三年，虽然贾琮不时有书信回来。
终究是亲眼看见这个在外求学的亲兄弟，迎春才真正放下了心。
贾琮见迎春的发式，跟他走之前不一样。
连忙问道：“二姐姐，什么时候及笄的？”
迎春含羞笑道：“去年二月，怎么一见面就问这个？”
这个时候的女子一旦及笄，就该出阁了。
贾琮生怕迎春掉进原书魔咒里，又碰见孙绍祖那混账中山狼。
赶紧拉着贾赦问道：“爹，你还没给我二姐姐定亲吧？”
贾赦笑呵呵地道：“就知道伱会紧张你二姐姐亲事，选了大堆王孙公子资料放在书房里。”
“等见了老太太你去帮着看看。”
“你不同意，爹不会给你二姐姐定亲。”
迎春见贾赦贾琮说起她的亲事，羞红了脸。
连忙带着何姑姑等人先去荣庆堂。
贾琮见迎春离开，才轻声笑道：“难道埩大哥不好么？”
贾赦摇摇头：“去年你姐姐及笄那日，你七婶做正宾。”
“你七叔倒是提过一嘴。”
“只是你姐姐性子虽然比原来好些，到底还是太绵软。”
“埩儿若是个嫡次子，哪怕庶子都使的。”
“但埩儿是世子，将来的郡王，你姐姐可主持不了王府中馈。”
贾琮想了想，这倒也是。
郡王可不会只有一个正妃，将来侧妃，庶妃成群结队入府。
除了对兵法战阵，其余的事上徒埩反射弧漫长无比，绝对想不到这些后宅阴私。
也护不住迎春。
他才不想迎春掉进宅斗海洋里。
贾赦又笑道：“为了这门亲事我不同意，你七叔还生了好几天气。”
“说一定要挑个比你姐姐强的！”
贾琮嘿嘿直笑：“七叔现在给埩大哥挑的是谁家闺秀？”
贾赦笑道：“山东衍圣公孔家，旁支嫡出小姐。”
贾琮睁大眼睛：“七叔是怎么瞎的？这还不得是怨偶？”
徒埩是天生属于行伍，来日将星，连个都背了好几年。
居然挑了个衍圣公府的闺秀……
哪怕是旁支，应该也是满腹经纶，知书识礼的姑娘……
贾琮几乎可以预见徒埩夫妇来日相敬如冰。
贾赦伸手在贾琮额头上轻轻一敲。
就像是他当年敲过无数次那样。
“你当你七叔傻么？”
“那孔府闺秀如今已经入京，等你看过就知道了。”
贾琮捂着额头笑道：“爹，我大了！”
“不是还只七八岁的孩子，哪里能去见孔府闺秀？”
贾赦神秘兮兮地卖关子。
“我说你会见到就是会见到！”
说着又问道：“有禄呢？不去过见见老太太？”
他们父子刚刚去贾氏宗祠祭祖，戚有禄当然不方便跟着去。
不过他是贾赦认下的侄子，去荣庆堂见见贾母还是必须的。
郑多福指着前方笑道：“老爷，那不是有禄哥？”
戚有禄早早站在荣庆堂大门口等着。
贾琮问道：“有禄哥，等多久了？”
戚有禄笑道：“也没多久，刚刚都在新院子里收拾东西。”
贾琮转头看着贾赦：“新院子？”
贾赦哈哈大笑：“你总不能再住原来那旮旯窝吧？”
“重新给你收拾了个院子，等会再去看满意不满意。”
父子叔侄三人都进了荣庆堂。
李纨元春迎春探春请安见礼过后，都避进偏厅。
正堂里只有贾母贾政贾宝玉跟贾兰四人。
贾兰高了好些，五官虽然不及贾琮精致，倒也是面容清秀的好少年。
大脸宝那凤凰蛋身量已成，五官长开后，眉宇之间反而愈加一派脂粉气息。
大有矫揉造作之感。
看得贾琮暗中直皱眉。
要不是他知道贾母绝对不会同意，都想让贾赦将大脸宝也扔进五军营。
看看人家东府贾珍跟贾蓉父子两个回炉重造的多好。
贾琮与戚有禄朝贾母长鞠一礼。
“给老太太请安。”
“给二叔请安。”
贾母满面慈祥：“琮儿快过来，给祖母好生看看。”
“这么点年纪，就在外面求学三年，也亏老大你舍得！”
这些年来，她眼睛里只有贾宝玉。
向来没有贾琮这个庶出孙子。
就算后来贾琮头角峥嵘，锋芒毕露，她对贾琮的厌恶也要远远大于欣赏。
如今面上慈祥，也不过是装出来的罢了。
贾琮六感何其敏锐。
贾母是真心还是假意，他一望而知。
还是走上前去，朝贾母微微一笑：“老太太。”
贾母拉着贾琮笑道：“这模样倒是愈加像老大年轻时候了……”
“是了，听说你舅父也上了京？”
“怎么不来府里住着？”
“算来也有十来年没见过他了……”
徐碧溪本是贾赦贵妾。
她的兄弟理当不能算是贾府正经亲戚。
但是徐碧溪早已追封五品宜人，徐碧江又是昔年一甲榜眼出身。
今次进京，以贾赦贾琮父子跟天家关系，必定前途无量。
所以贾母当然会认下这门姻亲。
贾琮淡淡地道：“舅父在京自己有宅子，等过几日安顿好了，再来给老太太请安。”
他跟贾母毫无感情，只略微说了几句话。
便回自己座位坐下。
贾政看看人才出众，秀色飘逸，又是乡试解元的贾琮。
再看看十五岁了还依偎在贾母身边的贾宝玉。
心中又是羡慕，又是嫉恨不已。
只垂着头，一言不发。
贾兰拉着贾琮问道：“琮三叔，环叔叔如今可好？”
贾政心中不自在，见贾兰问起贾环，便愈骂人。
贾赦只淡淡扫了贾政一眼，贾政立即缩着脖子变成鹌鹑。
贾琮心中暗笑。
三年不见，自家这假正经二叔没有半点长进，还是那么怕他爹。
对贾兰笑道：“你环叔叔院试过了，如今进了学，已是廪生。”
贾政睁大了眼睛，几若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琮儿，你说谁？”
“谁中了秀才？还是廪生？”
贾环自去金陵后，再也没有给贾政写过只言片语。
就连给赵姨娘的信，都是由迎春转交。
也不许赵姨娘将他情况告诉贾政。
贾琮淡然一笑：“好叫二叔得知，环兄弟过了院试，如今是应天府一等廪生。”
此言一出，贾政瞠目结舌。
他万万想不到，他一直当做顽劣不堪的庶子，仅仅出去三年。
便考中了秀才。
如今非但贾琮将贾宝玉踩进了泥里。
就连贾环也狠狠踩了贾宝玉一脚！
想着，贾政望向贾宝玉的眼神，凶光毕露！
贾母却是心中大喜。
连声道：“好好好！”
“非但琮儿出息了，连环儿也出息了！”
“快，快，快，开席！”
“琥珀，请你姨娘去偏厅跟三丫头一起入席！”
赵姨娘是家生子贱妾，根本没有来荣庆堂坐席的资格。
贾母命琥珀去请，自然是给远在金陵的贾环面子。
她虽然偏心贾宝玉不假。
但是贾宝玉只能被养废，万万不能真去读书上进。
所以贾环中了秀才，在她心中反而比贾琮中解元更为高兴。
庶出兄弟也是手足之情，将来自然能做贾宝玉臂膀！
她压根想不到，贾环早已对贾政这个父亲寒了心。
更不要什么说什么大脸宝凤凰蛋。
在他心里更是秋风。
此时贾宝玉在贾政满是凶光的眼神注视下。
吓得瑟瑟发抖。
恨不得能够立即消失在荣庆堂里。
心中叫苦连天。
贾琮中了解元，他已经担心要挨打。
想不到连贾环都是一等廪生。
贾政受了这双重打击，他怕是不死也要脱层皮！
贾赦又扫了贾政一眼。
淡淡地道：“今晚是琮儿接风宴，你要是敢搞砸就试试！”
贾政连忙收回死死盯着贾宝玉的凶光。
向着贾赦满脸赔笑：“大哥说笑了。”
“琮儿中举，环儿进学，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搞砸？”
贾赦淡淡地道：“你明白就好。”
一时酒宴结束。
贾赦带了贾琮跟戚有禄迎春便要回东院。
贾母连忙道：“老大，你略等等。”
“蓉儿也升了官，还添了个大胖小子。”
“你看看明日要不要请蓉儿跟蓉儿媳妇过府一聚？”
贾赦头也不回：“明儿宫里家宴，我要带着琮儿小翠儿进宫领宴！”
贾母瞠目结舌，无言以对。
那句为什么宫里家宴要带上小翠儿那个小丫头。
她连问都不敢问……
书房里。
贾琮跟戚有禄都趴在书桌上看贾赦准备的迎春夫婿资料。
贾琮留心细看。
看到底里面有没有孙绍祖那个混账中山狼。
倘若有的话，他绝对不介意安排顾添寿走一遭。
结果是没有。
贾琮不放心，还是问道：“爹，你认不认得孙绍祖？”
贾赦想了半天才道：“大同府的？是个什么世袭指挥来着？”
“好像现在兵部候缺题升。”
“琮儿，你问他做什么？”
贾琮咬牙切齿地道：“爹，想个法子，赶他回大同府去吃沙子！”
“我要他今生今世都候不了实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