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瞒天过海永泰出京
忠勤亲王到京那日，将近清明。
此时神京春暖花开，气温逐渐回升。
深宫禁苑，繁花似锦。
来往的宫女太监也已经脱下厚厚的冬装。
换上轻盈便捷的春装。
天玺帝徒煜，贾赦，忠顺亲王，忠勤亲王又一次齐刷刷蹲在勤政殿东暖阁里。
除了贾敬还在都察院上衙，其他人一个不缺。
特制炕桌上还是摆着锅子。
水气氤氲，咕嘟咕嘟直冒泡。
听完忠勤亲王说的关于甄家那些破事后。
天玺帝脸上的水气，比锅子上冒出的水气还要浓郁几分。
简直能直接拧出水来。
忽然。
天玺帝细长眉眼微微一眯，右手做了个用力往下劈的手势！
跟当日忠勤亲王想的一样。
天玺帝能容得下义勇亲王一而再，再而三作死，在扯旗造反的边缘疯狂试探。
日后不过是将那王爵随便扔给哪个侄子，一碗闲饭养起来了事。
毕竟是手足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
这甄应嘉甄应熹两个棒槌白痴本是家奴出身，又算个屁！
不直接杀掉难道还要养肥了等过年？
天玺帝想了想才道：“父皇最近昏聩的情况略微好些，不能明发圣旨。”
“免得被妖妃知道节外生枝。”
顿了顿，又恶狠狠地道：
“六哥，你拿密旨去！”
“亲自将那两个狗奴才的脑袋带回来当球踢！”
“三月上巳，宜上坟，宜放纸鸢，更宜蹴鞠！”
“老子给他配个全套！”
忠勤亲王却是缓缓摇头：“不成，我有事，这次不能去金陵。”
“三哥或者七弟，你们两个谁都好，亲自走这一趟。”
贾赦捅捅忠勤亲王胳臂，奇道：“六弟，你什么事这么急？”
“连砍奴才狗头这么好玩的事都不去？”
忠勤亲王目光望向重重大红宫墙之外，似喜似悲。
“三哥……”
“我可能找到了当年那个莫名失踪的女儿……”
此言一出。
所有人齐齐大惊失色！
“六哥！”
“六弟！”
“小郡主如今在哪？！”
忠勤亲王无声笑了笑：“我要去找当年那些人问问……”
他眼底精芒乱闪，寒光四溢。
“不管当初究竟是什么原因带走我的小郡主，老子都要找出真相！”
“剥皮拆骨，在所不惜！”
天玺帝见忠勤亲王说的是这事，哪里还能开口阻拦？
在座的谁都知道。
昔年就是因为小郡主忽然失踪不见。
忠勤王妃心疾复发，到后来完全将自己当成了另一个人。
甚至连忠勤亲王都不认得。
最后在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悄悄自挂东南枝……
后来忠勤亲王极少回神京，更是难得再踏进那座空荡荡的王府半步。
他宁愿做个血里有风的江湖人。
四处飘泊，辗转不定。
他情愿看别人脸上的笑意泪痕，听别人的故事，再也不去想自己的悲欢……
再也不愿意再听见那片林子隐隐约约里的呜咽声。
那声音，这一响，便在他的心里响了十年……
贾赦郑重问道：“六弟，要不要麒麟卫獬豸卫暗卫帮手找人？”
这间东暖阁里的每一个人身边，都有这样一群人。
包括在都察院上衙还没有回来的贾敬。
忠勤亲王缓缓摇头：“三哥，我身边不缺人。”
天玺帝问道：“是了，六哥。”
“那个疑似小郡主的姑娘在哪？”
“可有人看着？”
“不管到底是不是，总要先保护好……”
当年小郡主失踪一事，甚是离奇。
以无孔不入的暗卫锦衣府都找不到半点线索。
说起那个当年不见的小郡主。
忠勤亲王满眼都是光：“她过的很好，也很安全。”
“天天嘻嘻哈哈，活蹦乱跳，心大的很。”
“身边当然有人保护。”
“我今次回京的时候，还带着她打秋千来着。”
贾赦越听越是一头雾水。
“小六，伱这不是已经认下了？”
“还要找什么证据？”
忠勤亲王仰着脖子大大喝了口酒。
神秘兮兮的笑而不语。
他就是卖关子，坚决不说那个疑似小郡主的姑娘究竟在什么地方。
被天玺帝贾赦等人逼问急了。
就说是要等将真实证据找回来，再带回神京来认祖归宗。
忠勤亲王嘿嘿笑道：“九弟，到时候我拿双亲王俸换你一个公主封号！”
他的宝贝女儿吃了那么多苦，他一定会给她这世间最好的东西！
“要换什么换？直接给！”天玺帝满口应承。
只要六哥解开心结，区区一个公主封号又算得上什么？
这时。
贾敬也下了衙。
急匆匆从都察院赶进宫来。
听完天玺帝的话后，贾敬捻着胡须沉吟片刻。
才轻声道：“恩侯，要不你走一趟？”
“琮儿现在金陵，等你去的时候府试也快过了。”
“院试要八月，正好有时间去砍奴才狗头。”
“是了，顺便将如海的指婚懿旨也带上。”
林如海续弦的人选，是坤德宫皇后跟宁寿宫皇太后两人亲自千挑万选选中的。
也算是给自家侄媳妇，孙媳妇找后娘，是以两人都无比用心。
年纪太小不成，外貌不好看不成，心性糊涂自然更不成。
所以后来选定的是兵部尚书何昊侄女。
这姑娘原来定过亲，后来未婚夫婿在固原镇身染重疾。
没等到回京大婚的日子，就守了望门寡。
白白蹉跎了岁月。
今次林如海续弦。
皇太后与皇后亲自召见何老夫人与何家闺秀数次，又命钦天监细细合婚。
最终才定了下来。
贾赦笑道：“我去没事，正好去守着那个臭小子。”
“但是这次可千万别走漏风声。”
“再招得父皇犯病哭闹起来，我又该走不了了……”
天玺帝，忠顺亲王，忠勤亲王互视一眼，都是哭笑不得。
永泰帝一旦抽起风来，除了贾赦谁都不好使。
除非能去皇陵将先太子义忠亲王从宝顶地宫里薅出来还差不多。
所以，面对一个糊涂昏聩，六亲不认的永泰帝。
包括天玺帝在内，个个都发怵。
沉默了好一阵。
忠顺亲王忽然满脸坏笑：“找个人去打断小四那棒槌的一条腿！”
“让他进不了大明宫！”
众人齐齐呸了一声：“呸！”
“这也是做兄弟的人说出来的话！”
天玺帝笑道：“邵能那条成精老狗远窜去了大哥手下吹白毛风。”
“小四那没脑子的如今四处火起，焦头烂额，能不能想起进宫还是两说。”
忠顺亲王像是想起了什么，仰头哈哈大笑。
“我前儿在古董铺遇见小四那棒槌，又打了个大眼！”
贾赦坏笑道：“啧啧啧，小四先被催国库欠银，后来又还了两百万两盐税。”
“还有银子打眼？”
“可见是真的壕无人性！”
天玺帝知道贾赦跟忠顺亲王一旦歪起楼来，瞬间就能离题万里。
连忙笑道：“三哥，七哥，说正事，说正事！”
“对了，小先生，当真不进内阁做次辅？”
贾敬笑呵呵地道：“暂时不进。”
“老师如今龙精虎猛，掌控内阁绰绰有余。”
“郭荥贺方两个棒槌，在阁议的时候连大气都不敢出。”
郭荥是文华殿大学士。
贺方是武英殿大学士。
没了建极殿大学士次辅邵能，啥都不是！
贾敬接着笑道：“所以，我现在进内阁做什么？”
“不如先管好那群小狗，至少要调教到不没事做就乱咬乱扑人。”
天玺帝高高竖起大拇指：“小先生就是小先生！”
“听你的！”
这些年来他早就被都察院与六科给事中烦躁的够够的。
要不是贾敬被贾赦贾琮父子神来一笔薅出玄真观。
他哪里有这好日子过？
贾赦忽然放下手中酒杯。
轻轻叹了口气：“老师为什么要保下邵能的一条狗命？”
忠勤亲王笑道：“一来是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法不施于尊者。”
“二来么……”
他眼神瞟瞟天玺帝，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恨得天玺帝拿着筷子直敲忠勤亲王手背！
“六哥！你有意思没意思的？”
“我杀兔子了吗？煮狗肉了吗？！”
“一个个没事就来点我！”
“要不要一人多带一块丹书铁券回去？”
“上面写句卿不负我，我不负卿，我与卿卿，日月同心？”
他自己话没说完，连忙伸出胳臂去抖满身鸡皮疙瘩。
众人哈哈大笑！
贾赦回荣国府后，开始悄悄收拾行装。
这一次。
他连迎春都没有告诉，只悄悄留了封信给书房里的贴身丫鬟。
等他正式成行后，再将信笺给迎春。
更不要说贾母贾政，他压根就没去荣庆堂说半个字。
早早将上回贾琮去江南的两艘楼船准备好。
等手头上的事安排完了，就离京去金陵。
他带了密旨，请了王命旗牌，尚方宝剑，带齐全副国公仪仗。
不然甄应嘉那二品大员的狗头还真没这么好砍。
又悄悄去了大明宫一趟，跟戴权那老狗说了声。
让戴权千万瞒住永泰帝，别让他再发病。
永泰帝如今的身子骨，发病一回，糊涂的日子就多一回。
到时候眼前的人谁都认不得，只记得当年往事。
最终薨逝在往日时光里。
戴权无论跟贾赦怎么不对付都好。
只有在这一点上是共同的，都不愿意永泰帝真的山陵崩。
然而。
贾赦千防万防，最终还是出了事。
就在他去宁寿宫跟皇太后当面辞行后，静悄悄离开西内的同时。
甄太妃一个人去了大明宫永泰帝寝宫……
再出来的时候，甄太妃脸上全然一片冷意。
神京南郊码头。
当楼船缓缓朝江南驶去的时候。
站在船头的贾赦这才长长舒了口气，换上一张舒心笑脸。。
暗道今次应该再无阻滞。
不会又跟上回一样，临门一脚还出状况。
此时。
只见楼船二楼窗户猛地一声被人推开！
下一刻。
两个白发苍苍的脑袋齐刷刷探出窗外！
其中一人还在拍手哈哈大笑：
“老三，老三！”
“父皇今次猫猫藏的好不好？”
“小九没发现，小七没发现，嫣儿没发现！”
“就连梓潼都没发现朕出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