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寡廉鲜耻激流暗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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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8章 寡廉鲜耻激流暗涌

  此时在学堂里早读的学子,早已被贾琮戚有禄连番出手惊到瞠目结舌。

  他们都是从应天府下属各县前来瀚辰书院进修的。

  平时若有争执,不过口中说几句之乎者也,引经据典辩论上几句,也就作罢。

  几时看过一言不合就给人挂树上打秋千的凶人?

  其中一名青衫学子轻声道:“兄台,你闯大祸了。”

  “那人姓甄,名甄昌。乃是钦差金陵体仁院总裁甄应嘉之侄。”

  “算是如今甄家的文华种子。”

  “更是罗教习的得意门生。”

  “等会罗教习开讲,他岂肯善罢甘休?”

  贾琮跟戚有禄徒垚交换了个眼色,都是微微一笑。

  他正没头绪从何处下手弄死有妖妃撑腰的甄家。

  这就打瞌睡送来个大大的枕头。

  贾琮那青衫学子拱手笑道:“兄台贵姓?”

  青衫学子悄声笑道:“免贵,姓宁,宁乔恩,尚无表字。”

  “四位兄台贵姓?”

  贾琮逐一介绍后。

  朝宁乔恩微笑问道:“宁兄,那个甄昌既然是外院岁末头名,可有真才实学?”

  宁乔恩撇撇嘴:“无须问,贾兄日后便知。”

  贾琮心领神会,各自看书不提。

  昨日跟他们一起来瀚辰书院插班就读的还有三人。

  不多时。

  便又有一名讲书将七人带去隔壁课室。

  贾琮出去时,朝门外无射暗暗打了个眼色。

  无射在那松树树干上轻轻几点。

  才将苦不堪言的甄昌放下来。

  甄昌就算是个白痴,此时也知道刚刚那几人不能再正面放对。

  闷闷哼了一声,回自己座位早读。

  至于读进去了还是没读进去,只有天知道。

  隔壁课室。

  讲书从身量最高的徒埩开始逐个考教。

  先问四书,徒埩自然一概不知。

  再问对韵,依旧目瞪口呆。

  直到讲书一路问到。

  徒埩终于结结巴巴答上两句。

  这名讲书做梦都没有想到。

  有人连三字经都背不下来,居然敢上瀚辰书院读书。

  直气得胸膛起伏,满脸胡子眉毛乱窜。

  深深吸了口气,正要命书院仆役将徒埩叉出去。

  门外急匆匆跑进一名小厮,在他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

  讲书用力闭闭眼睛,才忍住满腔怒火。

  “涂埩,你去丁级二班,记得好生学习。”

  外院又分甲乙丙丁四级,顾名思义,丁级是程度最差的一级。

  戚有禄连忙拱手笑道:“老师,学生程度跟涂埩差不多,可否也去丁级二班?”

  那讲书只想涂埩那头棒槌早早离开他眼前,省得气出心脏病。

  急速挥手:“去吧,去吧!”

  接着问道:“你们呢?可还有自愿去丁级的?”

  其余五人齐刷刷摇头。

  讲书这才重新考过。

  不出意料,贾琮与徒垚顺利进了甲级一班。

  那三人却是乙级二班。

  不但贾琮徒垚舒了口气,连定级讲书都松了口气。

  生怕这五个也是连都背不上来的棒槌。

  那他这定级讲书也没脸再在瀚辰书院待下去了。

  贾琮徒垚命无射小顺子拿了文具书包等物,去甲级一班。

  徒垚拉着贾琮笑道:“等回扬州,一定要好好给林姐姐挑件礼物!”

  若不是在船上那段日子,林黛玉天天抓着他们念书。

  还真未必能都进甲级。

  贾琮笑道:“将扬州库房开了,有多少不够伱挑的?”

  那里面装得可都是宁寿宫坤德宫送来的各色奇珍异宝。

  说话间已经到了甲级一班。

  果不其然,甄昌,宁乔恩都在这班。

  人数却不多,不过十来位而已。

  宁乔恩绽放出一道真诚笑意,那甄昌却是脸色瞬间铁青。

  刚想开口嘲讽两句,便看见贾琮那似笑非笑的眼神。

  下意识捂住还有些疼的嘴巴,一言不发。

  “贾兄,涂兄这边坐。”

  宁乔恩招手笑道,指指身边两个空座位。

  悄声提醒道:“等会上课的便是罗教习,两位兄台留神些。”

  贾琮微微一笑,并不在意。

  论坑人他可是祖宗。

  更何况他背后还杵着个山长徐碧江。

  谁坑谁还未可知。

  片刻后,罗教习拿着书本走进课室。

  随意问了新来的贾琮徒垚几句话。

  开始讲书。

  甲级班里的学生程度都不错,如今不过算是温书复习。

  并没有教授什么特别的东西

  课间时间,那甄昌果然去罗教习耳边说了几句话。

  罗教习脸色陡然一沉。

  望向贾琮徒垚两人的目光里,隐约带了三分不善。

  贾琮六感敏锐,对善念恶念分辨得愈加清楚。

  心中暗自冷笑。

  这厮实在要作死的话,他才不介意亲手送他一程!

  午膳过后。

  罗教习拿出一叠试卷。

  “这是模拟县试第一场考题,从现在做到下堂。”

  “不得交头接耳,不得污染试卷。”

  “四书义答不出来,便抄四书十遍!”

  “五经义答不上,抄本经百遍!”

  贾琮拿过试卷一看,当即在心中怒骂不绝!

  说是一道四书义,一道五经义。

  那道四书义却出得刁钻无比,是道截搭题。

  绝非县试第一场难度!

  五经义是五道,只要选一道做即可。

  他的本经是诗经。

  这道题倒是没出什么幺蛾子,尚算中规中矩。

  贾琮先看看甄昌,这厮嘴角带笑,笑得欢畅无比。

  再看看宁乔恩,面色平静。

  徒垚却跟他一样,咬着笔杆,半天下不去手。

  贾琮要还不知道是两套试卷,那才是见了活鬼了!

  “请问老师,这试卷可都是一样的?”

  罗教习冷冷哼了一声:“当然是一样!”

  “难道模拟县试还会换卷子吗?”

  贾琮笑了笑:“是么?”

  他轻身身法有成,此时手出如电,将甄昌的试卷一把扯了过来!

  “那么,这道天下之民举安跟习之不亦是什么鬼?”

  天下之民举安出自,是甄昌试卷上的四书题。

  习之不亦是截搭题,出自。

  由“学而时习之,不亦乐乎”截搭。

  这道见鬼的四书题,当然就是贾琮徒垚的。

  罗教习脸色骤变!

  “贾琮!”

  “咆哮学堂,藐视尊长,你可知罪?!”

  贾琮将两张卷子收在手中。

  “知罪?”

  冷冷笑道:“不如,我们去找山长看看试卷?”

  “再细说谁的罪?”

  “难怪甄昌那棒槌去年岁末能考外院甲级头名,原来如此!”

  贾琮此言一出,那些老学生纷纷脸色骤变!

  喧哗声大起!

  甄昌平时学业并不出色,去年岁末却能外院甲级头名!

  原来如此!

  罗教习怒道:“甄昌乃是凭真才实学考上的!”

  “休得无端污蔑!”

  贾琮冷笑道:“那就让甄昌也做做这道截搭题,好让我们开开眼!”

  以宁乔恩为首的学子,齐齐怒道:“让甄昌做这道截搭题!”

  他们去年岁末就是考得截搭题!

  这罗教习分明就是惯犯!

  “如此考试不明,排名不公!”

  “还要瀚辰书院这块响当当的牌子做什么?!”

  这甲级一班里吵得沸反盈天。

  自然有人去通知山长徐碧江。

  徐碧江看了罗教习一眼,问道:“发生何事?”

  贾琮道:“罗教习让我们做县试模拟试卷,我跟涂垚的都是四书截搭题。”

  “甄昌却是标准题!”

  “一场考试,两种试卷,这是一视同仁?”

  徐碧江正要开口问话。

  宁乔恩长鞠一礼:“请山长大人调阅去岁末考甲级一班试卷!”

  其余学子纷纷躬身为礼:“请山长调阅去岁末考甲级一班试卷!”

  罗教习此时脸色比鬼还难看。

  他模拟考试用截搭题刁难贾琮徒垚还是小事。

  倘若他去年偷换甄昌试卷一事被翻了出来,那才是天大祸事!

  “山长……我……”

  徐碧江执掌瀚辰书院十年,哪里还不知道其中必有情弊。

  沉声道:“去取去岁末考甲级一班试卷!”

  罗教习双膝一软,跪坐地上。

  浑身瑟瑟发抖……

  完了……

  一切全完了……

  试卷取来后。

  果然甄昌试卷上的四书义是正常四书短句。

  还是道连习作都写烂了的“在止于至善”!

  其余甲级一班学子却通通都是截搭题“否矣其所”。

  即刁钻又古怪!

  难怪这甄昌能在岁末院考中脱颖而出!

  贾琮拱手笑道:“罗教习,罗老师。”

  “你得收了甄应嘉多少银子才能干出这不要面皮的事?”

  “还真是舍得拿前程性命换富贵哪,直教学生佩服得五体投地!”

  贾琮向来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甄应嘉。

  暗自思忖。

  甄应嘉本来就是金陵巨鳄,军政民政莫不在暗中插手。

  他将甄昌这棒槌捧做外院第一的文华种子,又所为何来?

  三年后才开秋闱,难道这个时候就开始造势?

  是不是太早?

  只听徐碧江冷冷地道:“教习罗费寡廉鲜耻!”

  “即日逐出瀚辰书院,其事其行,通传四大书院!”

  一句寡廉鲜耻便将罗费钉在了耻辱柱上。

  再将他收受贿赂,调换学生试卷一事宣扬开来。

  江南四大书院再无罗费立足之地!

  名教罪人!

  “革甄昌岁末院考甲级头名,留待旬日院考,不合格逐出甲级一班!”

  “以儆效尤!”

  此言一出。

  贾琮徒垚连带宁乔恩等一干学子,轰然叫好!

  欢呼声不绝!

  徐碧江命人重新换了试卷,让贾琮徒垚安心考试。

  另换一名江姓教习前来管理甲级一班。

  临走时敲敲贾琮徒垚书桌,淡淡地道:“考完后,拿试卷给老夫亲自批阅!”

  贾琮微微一笑:“是,山长大人。”

  昨日他跟徐碧江早已说好,在书院内不以舅甥相称。

  这次换来的试卷便正常多了。

  贾琮略作思索,已经下笔洋洋成文。

  再看看徒垚,见他也在奋笔疾书。

  松了口气。

  检查格式错字避讳等事后,贾琮才将文章誊抄在试卷上。

  等着徒垚一起,拿试卷去给徐碧江批阅。

  半个时辰后,徒垚也誊抄完毕。

  两人上前对江教习道:“教习,山长让我们将试卷给他亲自批阅。”

  江教习笑道:“但请自便。”

  书院深处,徐碧江院落。

  他先看完贾琮试卷,又细细看完徒垚卷子。

  皱着眉头问道:“琮儿,王爷,难道你们两个不是如海兄亲自教导的?”

  他当然早已从贾琮口中知道了徒垚徒埩的真实身份。

  贾琮笑道:“我们去扬州的时候,姑父身染重疾,病好了才开始教我们的。”

  “那最开始呢?”

  徒垚笑嘻嘻地道:“是林姐姐!”

  徐碧江伸手在贾琮脑门上轻轻一敲:“舅父说呢,怎么文章里有股脂粉气!”

  贾琮徒垚齐齐睁大双眼!

  “啥?”

  “这都能看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