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间里的弹幕一条条刷过去。
油管上来自天南地北的观众看客,悲喜各不相通地借助文字抒发着自己的感想。
米山一边在树海里面行走,一边从各种弹幕里找话题。
腰上绑着的安全绳已经拖出来很长的距离了,再加上树海地形崎岖,在树海的深处跋涉了将近一个钟头,她已经气喘吁吁,感觉累坏了。
背着大量工具的坪田,情况也没有比她好太多。
一路跟拍剪辑素材的坪田单手扛起便携摄像机,空出另一只擦额头上的汗:
米山点点头,然后又朝着直播用的手机摄像头说道,
直播间弹幕——
坪田从登山包里拿出一瓶矿泉水递出来,顺便还给了一根大号的粗粮棒。
米山伸手接下,然后小心坐到一块长青苔的石头上,直接就着矿泉水开始吃起了粗粮棒,
虽然口感非常奇怪,但短暂的进食过后,好歹是为身体补充了一定的热量和水分,米山稍稍又来了一点干劲。
她从有些潮湿的石头上站起身,抹了一下嘴角黏腻的食物残渣,拖拽安全绳往前走了两步,然后看向直播间:
米山没有在说谎,也没有在故意搞节目效果。
空气里好像真的有一股淡淡的腐臭味。
在她吃粗粮棒的那个时候就隐约有闻到了。
这句话一讲出来,直播间里的弹幕数量,肉眼可见的增多——
米山:
米山招呼上坪田,两个人继续拽着自己腰间的红色安全绳,继续朝前走去。
直播间里的镜头晃动。
摇晃了好一阵子后,又慢慢稳定下来。
镜头正对准了一棵巨大树干,能看见在地上,树干边上有一具残破的尸体。
不是人类的,而是一头野猪。
这头野猪
死状很惨,似乎是被什么野兽给开膛破肚,尸体上有明显的啃咬痕迹。
而且,应该死了有好几天,尸体已经开始腐烂,腹部暗红色的肉外翻,能看到白色的蛆虫再上面蠕动,散发着剧烈的腐臭味。
直播间弹幕——
看到那条弹幕,本来掩面用头顶手机拍摄野猪尸体的米山,面露惊恐。
直播间弹幕——
一旁的坪田开始小声安抚自己的同事,并且提议快点离开。
米山绘里这时候也不想再去看直播间里的观众在讨论什么了,点了点头,连忙拽着自己的安全绳,和坪田一同快步离开。
快步走了大概十几分钟。
因为太专注于脚下,所以没有照顾到直播间那边,等米山再次抬头的时候,却发现此刻直播间里的弹幕异常的多,观众们似乎是讨论着什么——
米山绘里看着直播间里一条条刷过去的弹幕,脸上的表情愈发惊恐:
话音还没落下,这个小网红就忽然听见了。
喀拉喀拉——
树海的深处,树木参天,遮天蔽日。
纵使是白天也光线黯淡,昏暗的婆娑树影随风摇晃。
有一种像是粗麻绳被缓缓用力绷紧的声音,不知道从林子的哪个角落里响了起来。
更奇怪的是,这种明明应该是很细小的声音,此刻听起来居然格外清晰。
坪田的表情同样有些不自然和惊恐,但还是在努力安抚自己和米山绘里的情绪,很显然他也听见了刚刚那的奇怪声音,
两人打起退堂鼓来,各自拉住安全绳转身。
这次已经在青木原的深处拍摄了很久。
而且,,外加,这两件事情已经算得上有些灵异了,还都被镜头记录了下来,足够让粉丝们去讨论很久。
见好就收吧。
米山和坪田转身,忽然又同步的停住。
他们回过头的时候,似乎是看见了什么。
直播间弹幕——
「懂了
,时停系列。」
米山抬手,哆哆嗦嗦将帽子上固定的手机视角调高,通过拍摄自己的另一台手机可以看到,她的瞳孔又明显放大,呼吸很急促,
直播间的环境镜头,固定到了对面的一处山坡上。
通过层层叠叠的树影,隐约能看到,有一个穿着灰白条纹衬衫的男人,背着一个橙色的包,正垂着脑袋,极其颓丧地在不太远的位置走动,男人走过一道树影,而后又奇怪的消失不见。
直播间弹幕——
米山的声音已经有哭腔了,讲来的每个字都在打颤,
喀拉喀拉——
昏暗的树林某处,又开始传来粗麻绳绷直的响动了。
同行的坪田自然也看出了刚刚那个奇怪男人的诡异之处,但他似乎要稍稍镇定一些,直接将手里的便携摄像机和背上的登山包全都抛下,拉起已经被吓得有些瘫软的米山绘里沿着安全绳的方向狂奔。
但因为直播的手机设备都固定在米山的帽子上,所以直播并未中断。
直播间弹幕——
直播间的镜头依旧在剧烈抖动,昏暗的树影倒悬乱晃。
同时能听见米山绘里剧烈跑动发出的喘息声,还有似有若无,好像始终紧紧跟在身后的声。
直播间弹幕——
米山绘里的惨叫声。
之后镜头画面剧烈晃动,然后又稍稍稳定。
似乎是米山在跑动的过程中摔倒了。
画面的影像正对一棵大树的根部,地上有一个橙色的背包,一双鞋子,还有一张被石块压着的,写有字的白纸。
紧接着,镜头开始伴随米山绘里的抬头缓缓上移。
画面里出现了一双悬空的腿,灰白条纹衬衫的衬衫。
再往上,是一张浑浊眼睛圆睁,嘴巴大开,死灰色的腐烂人脸!
是刚才树林里看见的那个,踮着脚尖走路的男人!
他脖颈处,被一道麻绳紧紧勒住,粗糙的绳索已经深深嵌进了他的肉里。
喀拉喀拉——
麻绳绷直的声音,从吊死男人的脖颈处发出。
绳索没来由地一松,这具吊死的尸体,迎面朝着正倒在地上的米山绘里身上砸来!
米山尖声惊叫起来:
在这个无比惊悚的瞬间,坪田将米山绘里重新拖拽起来。
直播间的画面又开始剧烈抖动了。
而此刻的树海之中。
喀拉喀拉——
麻绳绷直的声音一刻都没有停过,而且越来越响。
从那个吊死的男人尸体朝上望去,遮天蔽日的成片树冠上,一条条或新或旧的绳索彼此缠绕,难分彼此。
而每一段绳索之下,都挂着一具尸体。
这些死尸,就像是风干的腊肉一样,一排排,一列列悬挂着。
如同呜咽的山风吹过来,昏暗的树影、纠缠的绳索、干瘪的尸体,都晃动不止。
喀拉喀拉。
……
米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树海深处跑出来的。
恐惧的泪水沾满了她的眼眶,让她完全看不见道路。
一路上,她只是被坪田拽着在跑,摔倒又爬起,摔倒又爬起,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也不知道跑了多久。
现在衣裳被擦破大片,一身是血污的米山,终于逃回了追初绑安全绳的位置。
也算是黑色火岩道尽头,有着官方警示牌的那里。
米山绘里依旧止不住哭泣,她的手死死攥住坪田的手,握得非常非常紧。似乎只有这样她才能感受到同伴就在身边,才能找到一点点虚幻的安全感。
坪田辉吉没有回话,四周奇怪的安静。
米山抬起***涸泥污和血渍沾满的手背,用力擦了擦了眼睛,抹掉眼泪。
她看见坪田辉吉站在身边不动,正抬头,注视一开始绑安全绳的那棵大树的树冠,不知道在聚精会神地看些什么。
米山绘里:
这回,坪田才有了一点反应,他目无表情看向米山,嘴唇张开又闭合,似乎是在说些什么,但却又没有话语从他的嘴里出来。
只有一种生涩的,极其古怪的声音,在顺着他的喉咙在朝外挤。
喀拉喀拉——
那是一种,像是粗麻绳被缓缓用力绷紧的声音。
米山绘里被吓得松开了手,连连后退。
慌乱之中,她瞥见了一直悬挂在额头前的手机屏幕。
直播的画面到现在都没有中断。
只不过,直播间里连一条弹幕都没有。
而就在米山的视线聚焦在手机屏幕上的一瞬间,大量的弹幕涌出来,密密麻麻——
因为恐惧到了极点,米山绘里的身体剧烈颤抖,但却鬼使神差得抬起了头。
于是,她看见了。
身边本来捆绑安全绳的那棵大树上,正挂着一个人影。
熟悉的冲锋衣,背上着一个大号的登山包,甚至手里还紧紧攒着一台便携摄像机。
坪田。
是坪田被高高挂在了树冠上,就在自己的正上方头顶。
吊死他的绳索,正是红色的安全绳
。安全绳在这棵大树上凌乱地绕了好多圈,好像已经打成了解不开的死结固定。
这歪七扭八缠绕在树上的长绳,一端连着坪田的脖子,另一端则是捆在自己的腰间!
喀拉喀拉——
坪田的身体在树影下微微摇晃,麻绳绷直的声音从他的脖颈处传出。
啪。
米山绘里仰面僵直在原地,有什么软塌塌的东西,从树冠上的坪田身上掉到了她的脸上。
那是两只蠕动的肥大白蛆。
坪田辉吉似乎死了很久了,已经开始腐烂长蛆虫。
而此时的直播间里,密密麻麻的弹幕还在如潮水一般涌出来——
喀拉喀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