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观园、缀锦楼。
因是迎春的正牌子长嫂,王熙凤被安排在这边儿主持内外——李纨则是去了史湘云的蘅芜院。
原本就起的早,这又搭着迎春坐在床上始终一言不发,她上赶着自说自话了一阵子,也觉得没什么意趣,索性把差事托给了平儿,自己躲到西墙下以手支额,丹凤眼半开半闭的打起了瞌睡。
半梦半醒间,忽就听楼梯上蹬蹬蹬的震天响。
她一个激灵站起身来,迎春也侧头望向了门外。
不多时房门碰一声被大力推开,侍书慌里慌张的从外面跑进来,嘴里连声叫道:
王熙凤闻言先看了看迎春,然后才带着三分无奈的迎上去问:
侍书喘着气手舞足蹈:
王熙凤这回可切切实实吃了一惊,连坐在床上的迎春也下意识起身,不可置信的瞪圆了美目。
震惊过后,王熙凤忙扯住侍书追问:
侍书摇头:
王熙凤一听这话,又问:
听说王夫人晕倒了,王熙凤已经能想象到前院乱成一锅粥的情景——虽说她早盼着家里能出点乱子,她好拨乱反正力挽狂澜,可也不是这种乱法!
当下忙喊过平儿,让她找几个老成的妈妈去前院打探消息,然后也不问迎春的意思,便张罗着去蘅芜院里凑齐。
一番忙乱。
等到了蘅芜院里,林黛玉和惜春都已经到了,满院子挤了不少随行的丫鬟仆妇,三五成群的聚在大红灯笼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那红彤彤的烛光,映在她们慌张惨白的脸上,非但侵染不出半点喜庆,反而显得波云诡谲,恍似凶杀桉现场一般。
王熙凤见此情景,皱着眉干咳一声。
院子里只略静了静,但很快大多数人就故态复萌起来。
王熙凤气的柳眉倒竖,正待发作几句,探春和林黛玉已经从里面迎了出来,她便顾不得理会这些刁奴,忙追问道:
探春微微摇头,旋即又压着嗓子道:
说着,示意王熙凤和迎春进屋说话。
四人进到堂屋里,就见史湘云这新娘子,正身穿凤佩霞冠站在门前候着,头上还顶了块红盖头,不过掀开了没有遮着面孔——反倒是惜春坐在角落里,闭着眼睛默诵佛经,对于堂嫂、堂姐的到来毫无反应。
王熙凤也无心与她计较,当下又追问道:
众人都不知该如何回答,又是探春沉声答道:
王熙凤这下更是吃惊不小,掩着嘴惊道:
探春抬手指了指天上:
王熙凤一时手脚都软了,她性格强硬不假,但那也要分什么事儿,若真是牵扯到皇帝的龙体安危,这宝玉、这荣国府,可如何是好?!
探春见状,忙扶着她坐到椅子上,又道:
听到焦顺的名字,王熙凤这才觉得有了主心骨。
但转念又一想,那冤家的靠山不就是皇帝么?倘若皇帝真有个好歹,他来了又能济什么事?
…………
与此同时。
龙禁卫在简单安抚好贾政之后,便马不停蹄的开始盘问相关人等——主要是贾宝玉身边的丫鬟、小厮之类的。
而首当其冲的自然是袭人。
在问过一遍之后,那为首的校尉看了眼手下人记录的口供,又屈指轻轻敲打着桌子道:
最后一句话陡然转厉,吓的袭人打了个寒战,刚要摇头表示自己绝无半点谎言,又听那校尉追问:
校尉一拍桌子,呵斥道:
袭人站在房间正中,两只手习惯性的交叠在小腹前,紧张的已经在手心上掐出了血印子:,我就说我们猜不准您的心思不要紧,过儿自然有知心的人来。」
顿了顿,又忙补充解释道:
但那校尉显然并不在意这个,而是沉声反问:
袭人慌得手足无措,急道:
那校尉玩味的打量着她:
袭人再顾不得眼前都是荷枪实弹的龙禁卫,激动的抗辩道:
那校尉抬手虚压了一下,又问:
袭人见他抓着二字不放,唯恐再不吐露实情会害了宝玉,只得颓然道:
那校尉眉毛一挑,似是发现了什么重要线索,立刻追问道:
袭人那想到这事儿还能这么理解?
当下张口结舌,半晌又愤然道:
那校尉微微颔首,冲一旁的负责记录的手下道:
袭人却抵死不从,连喊冤枉。
那校尉反问:
袭人登时不说话了,上面的确一字一句都没有篡改,但是……
这时一个百户将那校尉拉到了旁边,悄声道:
那校尉反问:
说着,反手拍了拍手下的肩膀道:
那百户缓缓点头一副受教模样,心中却鄙夷自家这位上司得了秦桧真传。
那校尉解释完,转回身正想催促袭人画押,忽见负责守门的小校飞奔而来。
那校尉咂咂嘴,半晌才在手下眼巴巴的期盼下,叹气道:
那守门小校如蒙大赦,忙引着自家校尉往外走。
说是两家都到了,可等这校尉赶到正门外,却见台阶上只站着焦顺一人,并未瞧见那什么水师副将的踪影。
他当下堆起笑容上前拱手道:
焦顺心不在焉的回了一礼,开门见山的问:
面对焦顺的强硬态度,那校尉一时也有些举棋不定。
他虽然揣度着必是宫里出了什么大变故,且这圣谕多半并非皇帝授意,可这毕竟也只是揣测罢了。
倘若皇帝无碍,下令抓捕贾宝玉是因为别的缘故呢?
那自己拦着不让对方把新娘子接走,岂不是大大得罪了这位皇帝驾前的第一宠臣?
罢了罢了,那新娘子毕竟只是寄居荣国府,并不算是荣国府的人,自己又何必节外生枝?
思来想去,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
当下赔笑道:,免得生出什么意外来。」
他这一软,焦顺心下略略松了口气。
看来至少情况还没坏到不可收拾的境地,若不然这龙禁卫军将绝不可能轻易退缩。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对方并不知情。
唉~
这宫里到底出了什么事儿?贾宝玉又是因何被抓?!
事实上焦顺直到此时,也是一脑袋的浆湖。
不过他刚才在外面也没闲着,先是做出了先把史湘云接回家的决定——这一年多时常往来,他对这个活泼可爱心地善良又知进退识大体的姑娘颇具好感,自然不忍心将她抛在这乱局当中。
而且他强行要进荣国府接人,也是想趁机打探一下,看荣国
府这边儿,知不知道这祸事究竟是因何而起。
再说了,若连自己即将过门的老婆都保不住,那他焦某人两世为人岂不都白活了?!
然后,他又暗里派人去内府打探消息,就算没法知道确切的内情,起码也确定一下皇帝的安危。
若是皇帝还安好,那自然一切无碍,若是皇帝真有个好歹,那他可就要尽早想退路了——毕竟因为工学的事儿,他几乎是把满朝文官得罪了个遍,倘若突然失去皇帝的庇佑,那可就真是人人喊打了。
却说两下协商好之后,那校尉立刻喊来林之孝夫妇前面带路,亲自陪同着焦顺进到了大观园里。
而眼见这一幕,藏在墙角偷听的津门水军,也忙找到了先前借尿遁避开的孙绍祖,加油添醋说了方才所见,又进言道:
孙绍祖牛眼一瞪,骂道:
孙绍祖说着,回头看了看花轿和吹鼓手,心烦意乱的骂道:
轿夫和吹鼓手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大着胆子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