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两人紧张的要死时，老头身后的小王，忍不住啧啧道：“老师，这手法复位也精确了吧？要不仔细看，还以为是正常的，对位精准，几乎看不出有半分错位。”
听到这话，托尼两母子齐齐松了一口气。
“多嘴。”武国庆却不满的瞪了学生一眼，吓得他缩了缩脖子。
不过，武国庆不得不承认，自己学生没说错，片子上，两截断骨，校准的分毫不差，不知道的，还以为做的是手术复位。
这点让人很佩服。
“嗯，从片子上看，手法复位很成功。”武老头放下片子，又握着托尼妈的手，边查看，边悠悠道：“不过复位好，不代表没有其他并发症，我给你做个简单的检查。”
两人紧张的连连点头。
“这里有感觉吗？这里呢？这里有麻木吗？冷吗？”
老头选了几个部位，托尼妈都反馈没异常，显然神经也没受损伤。
顿时，武国庆最初猜错的郁闷不见了，反而来了兴趣，道：“你什么时候受的伤？”
“早上七点左右。”
“那就是三个小时了。”武国庆摸着下巴，饶有兴趣道：“正常说，骨折第二天就要做患肢功能训练，不过你才三小时，我们先做个简单的手指屈伸训练。”
说着，武国庆伸出枯瘦如柴的胳膊，放在桌面上，道：“来，跟着我做手指屈伸，慢一点。”
托尼妈颤巍巍的弯弯手指。
“不错，再换一个动作。”
托尼妈依样画葫芦。
“再来……”
托尼妈照旧完成。
这下子，老头陷入了沉思。
“医生，怎么样？”托尼看出不对劲，小心翼翼的问。
武国庆没有理会，端起茶杯，狠狠灌了一口茶水，似乎想借着冰凉的茶水让头脑清醒一下。
“你说，你们是在小诊所做的手法复位？”武国庆很想再次确认。
“对，小诊所。”
“是那种专门的正骨诊所吧？”武国庆试图寻找事情的真相。
能咔嚓两下子，就完成手法复位，还能达到“优”级的解剖复位，分毫不差，便是在云海医院骨科，能做到这点的人，不会超过一个巴掌。
哪怕是资深主治，也是拔尖的两三个，才能偶尔做到这效果。
虽然武国庆很鄙视那些江湖游医，但也不排除，个别高级私人正骨诊所，有走穴高手出没。
托尼妈猜出老头的意思，茫然的摇摇头：“不是正骨诊所，只是老街坊小诊所。”
托尼撇撇嘴，不屑道：“就是个普通小诊所，平时就打针输液，从来没听说他们会正骨……”
老头顿时无语了，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试图捋捋思绪。
托尼没看清形势，还不屑的挖苦叶家：“小诊所就算了，他们居然让一个刚来的医生，拿我妈练手……”
刚来的医生？
老头差点喷出一口茶水，身后的研究生小王，“噗呲”笑了，“怎么可能是刚来的医生，这种水平，主治都不一定做到这……”
武国庆对学生的多嘴很不满，狠狠瞪了一眼，“怎么不可能？你做不到，不代表别人做不到……人家急诊科就有新来的，能独立做大手术的……”
托尼似乎找到了话题，讥笑道：“真巧，给我妈做手术的，也是急诊科新来的……”
“还是你们云海医院的……”托尼妈弱弱的补了一句。
“我们医院的？”老头声音陡然高了八度。
“嗯。”
“急诊科的？”
“嗯。”
“不会是姓叶吧？”这次是小王急切的问道。
托尼两母子面面相觑，脑海中浮现一个惊恐的猜测，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还是勉力点了点头。
“哦……”
之前满脸疑问的武国庆，反而露出一脸释然的表情，慢吞吞的开着收费单：“目前看，手法复位很成功，我让小王给你们做小夹板固定，然后按医嘱做复健，消除水肿……”
十几分钟后，托尼搀扶着老妈出门，这才抽空看了眼收费单，顿时脸色一黑，咬着牙道：“黑心的老头，千万别落我手上，否则我送你一个莫西干发型，让你没脸出门……”
托尼和叶定文是同龄人，叶定文就是父母嘴中“别人家的孩子”，年轻气盛的托尼，从小听到大，自然不服气，好不容易逮到机会，上午的一幕便发生了。
然后……就悲剧了，被打脸了……
知子莫若母，见托尼踌躇不前，托尼妈苦笑摇摇头，两母子都是爱出风头好面子的人，当众道歉的话，肯定难为情。
这里就那么大，抬头不见低头见，躲是躲不过去的，托尼妈忍不住提醒：“儿子，甭胡思乱想了，走吧。”
托尼尴尬的笑了笑。
望着“灌水诊所”的招牌，托尼很明白，其实自己已经做出了决定。
有什么好难为情的，托尼忽然想透了，自己从事理发行业，无数次被客户埋怨、羞辱，早就习惯唾面自干了，为什么到了这反而矫情呢？
这么一想，胸口的大石头，也就放下来，托尼一脸轻松的扭头对老妈道：“妈，咱们进去吧。”
说着，一手挽着捆着夹板的老妈，一手推开了铁门。
唰唰唰
院子内，围着石桌，零散的摆着几张藤椅，几个上了年纪的老街坊或慵懒的躺在上面，或躲在角落的榕树下唠嗑，见到托尼两母子进来，全都齐齐看过来。
“呦，你们两怎么来了？”有老头打趣道，看他脸上揶揄的笑容，摆明是知道了早上的冲突。
托尼讪讪一笑，心里却腻歪的很，懒得搭理这多嘴的老头，径直穿过院子朝药房走去。
“咦，你是……”就在这时，谭医生迎面走出来，看到托尼，脸色微变。
“我是来找叶医生的。”托尼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他试图让自己的姿态放低一点，可因为一口娘娘腔，反而让谭医生一脸紧张，以为他是来找麻烦的。
“有话慢慢说……来，咱们先坐。”谭医生拉过两把椅子，示意两人先坐。
他干了十年急诊，面临患者刁难无数次，经验丰富，短暂的失神后，开始试图安抚两人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