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城苏家】第2话 黄金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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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存是主动的。

求生是被动的。

在这个异种肆虐的时代,生与死的对立如此鲜明。在强大的外族入侵之下,人类的躯壳脆弱如纸。轻易地被撕碎,然后随风散去。

待风停了,便再无痕迹。

……

月黑风高,密林的深处,传来凄惨的狼嚎。

铁锹和泥土碰撞的沉闷响声,在诡异寂静的丛林深处断断续续地传来。雾霭阴郁,隐隐约约勾勒出一个黑色的影子。那人在一棵老树下,挖出一个环形的深坑。

忽然,泥土之中,露出了一个盒子的一角。那人撇下锹,徒手去挖。

很快,整个盒子就被挖了出来。

短暂的沉默后,那人摸索着盒子的缝隙,慢慢的打开。

借着昏暗的月光,只能勉强分辨出,那盒子里装着的,是一张卡片。

……卡片?

一声狼嚎从远方传来,那人陷入了无声的自我怀疑……

……

清晨的薄雾渐渐散去,太阳升起来了。鸟兽开始攒动,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水汽,树木枝干相连,编织成一张大网,裹挟住了这片土地。

隐约有车的引擎声由远及近。

几辆运输车碾压着荒草,整齐的排成一列,沿着树林的边缘行驶着。在队伍的最后,跟着一辆越野车,纯黑色。车身上沾满黄泥,好像杂毛的黑猫。

这里是黄金路——是死神游离之所,亦是财富遍布之地。

人鱼屠杀初期,临时政府成立。在人口较多的大型避难区筑立起高大的城墙,并将之命名为安全区。对于灾后分散型、落后型、贫瘠型人类聚落来说,安全区内能够利用的资源少之又少,唯一能够获得大量资源的途径,就是探索安全区之外的地区。因此,区别于安全区以外的地区,就被称为“黄金路”。

人类是顽强的。

即便危险无处不在,黄金路中仍生存着全球百分之七十的人口。

人类,也是脆弱的。

每一年,都有数百万人死于人鱼的攻击、猛兽的捕杀、瘟疫的侵袭、同族的掠夺……据不完全统计,截止到2170年,世界人口数仅仅是43亿。

七十年的光阴里,很多人死去、太多人死去。尸横遍野,白骨铺地,天地之间,铺天盖地的腐烂气味,停留在时间刻度的始末。惟有山坡上的花朵,漫山遍野,开的愈加繁盛。

“世界在遗忘人类。”

大自然回忆起了它最初的样子。

它在欣欣向荣,人类却苦苦挣扎。

这是规则,也是命运。

……

“每次和你俩出任务我都想出家,”越野车的后座上,一个女人横躺着,脚搭在车窗上,斜瞥一眼前方正副驾驶座上的两个后脑勺,脸上的表情因无聊而显得烦躁。看其人,黑色的作战服勾勒出丰满的曲线,军靴让小腿显得更加修长。麦色的皮肤配上大波浪长马尾,墨色的眸子慵懒又邪异。她撑着胳膊,捏着手套擦拭机枪上的灰尘。为获得一个更加舒服的卧姿,她还在自己的的脑袋下枕了一个盒子——那是炸药包。

她抱怨说:“听和尚念经都不至于这么无聊吧!”

驾驶座上的司机是一位看起来有些混血的精悍男子。作战服将他的身躯勾勒地更加修长挺拔,此时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路况上,因此对女人的发言保持了沉默。

“……”副驾驶的另一位,是个模样俊秀、目光清澈的青年。青年佩戴一副细边眼镜,披着一件风衣,内穿同款式的作战服。只是,风衣柔化了作战服的棱角,再加上青年本身的气质,乍看却不像一位武者,反而有些文质彬彬。青年听见女人的抱怨,微微笑了笑,也没答话。

躺在后座的女人也没期待得到什么回应,自顾自地撇撇嘴,扔下擦枪的手套,又猛地把枪平端,紧接着扣响了扳机。火舌窜出,车窗外,一只大鸟从树上栽下。

“停车停车,姐姐今天要开荤的!”

……

暮色来临之前,车队找到了一处平地。几辆运输车围成一个圈,人们在这片区域里生起了篝火。

四辆运输车,每一辆都载着十余人,每逢休息时间,大家便围靠在一起闲谈。这其中,有老人,有小孩,有男人,也有妇女,他们看起来互相熟识,坐在一起有说有笑,相谈甚欢。

司机们则聚在另一个小圈子里,以水代酒,舒缓压力。几天的路程,他们始终绷着神经,每逢休息时间就在一起侃天侃地、互发牢骚。

随行的几个妇女,已经开始做晚餐——把小米放在大锅里煮,再添些野菜和菌类,置以简单的调料,就算完成了。做法简单,味道不提,毕竟在如今的条件下能填饱肚子就很不错了。

就在妇女们忙着晚餐的时候,有人拎着一只鸟,大步流星的走过来了。

正是之前在越野车后座睡了炸药包的女人。

“谢警官?”妇女看着那人走近,招呼了一声停下了手里的活。

女人抬手把鸟递送过去,随性且敷衍的回以微笑:“叫我攸悠就可以……麻烦大姐帮我把这个烤了。”

妇女点点头,小心地收过去,转手递给身边的人。

被称作谢长官的女人,全名谢攸悠,是GW组织的一名成员。其主要工作是辅助军方完成特殊任务,是世界政府长期雇佣的“助手”,并不隶属于军队内任何一个编制。因此,妇女称呼其为警官并不准确,因为比起“警官”,他们更普遍的被称为“高武”。

高武,即“高级武者”。追溯其历史,全世界第一批“高武”,是用来称呼“一代安全区”建设前夕,被临时政府派往“拟建点”清剿人鱼的特殊作战人员。然而世界政府成立后,并没有在军队内部沿用这一称呼,而是将其特批给了一个神秘组织——“GW”。GW组织自喻为“上帝的狼”,他们为政府效力,是政府的爪牙,为政府解决了很多军方不便出面的麻烦。伴随着其组织成员的活跃,“高武”的名头也越来越响亮。

……

黑色越野车里的另外两个人也下了车。

穿着作战服的墨镜男名为那森,是这个三人小队的队长。外表看起来冷峻严肃,但其实相处下来话是一点儿不少。在他身后,儒雅青年手捧保温杯不紧不慢的跟着,目光淡淡,却早已将周围的情况尽收眼底。

青年名叫符桐,二十二岁,是GW组织中最年轻的成员。和那森相比,他的身材显十分单薄,皮肤也有些病态的苍白,走起路来几乎没有声音,整个身体仿佛漂浮在空气中一般,偶尔轻轻地咳嗽一声,会用手掩住嘴。

众人见这二人下车,目光不约而同的集中过来。

“两位长官,喝点粥?”一个妇女有点忐忑的出声。

那森摇摇头,目光却在妇女手中的大鸟上略微凝结。

旁边攸悠机敏地捕捉到自家队长的目光,随即毫不犹豫地一步跨出,挡在了那森和妇女中间。

“队长!您这样的‘木头人’吃植物纤维就完全可以存活的,还是喝粥吧!”攸悠眯着眼睛,像只好斗的猫。

“粥很好,但肉的营养也很丰富。”那森声音低沉,注视着攸悠的目光十分有压迫感:“你还知道我是你队长?”

妇女很尴尬的左右来回看,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眼前的情况。

“队长就该有队长的样子,要吃自己打去!”攸悠毫不让步,大长腿气势汹汹的杵在那。

见这招不好使,那森的气势也弱了下来,略一沉吟,他故作失落地询问道:“攸悠,我们不是相亲相爱一队么?”

攸悠撇过头去,表情不屑:“不是,不亲,不爱。”

那森沉默几秒,忽而硬汉掩面。

“……!”这可怕一幕让攸悠的头皮都炸起来了:“你够了!”

这时,一声轻笑打断了两人的对峙,符桐从后边走到前面来,拍了拍那森的胳膊:“好了,别逗她了。”安慰了伙伴之后,他径直来到那位正拿着大鸟、不知所措的妇人面前,定了定神,露出一个暖曦般的微笑:“交给我吧,我来收拾。”

他的声音那么轻,好像风一吹就会散。

也许是那笑容太温和,那语气太柔软,妇女下意识地答应一声,就把鸟递了过去。符桐接过鸟,礼貌地对妇人回以微笑,然后来到篝火旁熟练地拔毛:“谁烤的谁吃,就这么说定啦。”

“……”妇女愣愣地看着那位蹲在篝火边、笑容得意的少年。

“……”那森沉默围观,摸着下巴似有所悟。

“……”攸悠则握着拳头,气得浑身发抖。

“你这个……狗屎腹黑没人性的混蛋!还我鸟!”

……

天已经黑透。

阴冷的夜风挑唆着树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夜色如泼墨,浓稠的难以化开。空气渐渐潮湿,符桐摇开车窗,气流涌入,他忍不住缩了缩肩膀。

“暴雨要来了……”喃喃的声音,深沉的如同这夜色。

草的阴影在招摇,地面化成一片黑色的海洋。空气变得稀薄,树叶的躁动让黑暗也变得焦虑。车队的气氛变得凝重,也许沉闷的不只是这片天地,还有这里所有人的心。

没人能安然入睡。

“这是人鱼最喜欢的天气,”那森点燃了一根烟:“攸悠,今晚你巡逻。”

在后座的女人抻着懒腰,郁闷地嘟囔了一句,然后从车座底下拎出机枪,掀开车顶的窗,利落的把枪架在车顶。

“……”在那森的注视下,她两手撑在车窗两侧,像条鱼一样跐溜的跃上了车顶。

符桐只觉得车身晃荡了两下,车顶也往下压了几毫米。

“该减肥了。”那森抬头,陈述事实。

攸悠俯在车顶,闻言又把脑袋伸了回来。长发披散,如同女鬼:“重的不是我,是枪好不好。”

“无所谓枪或你,监视好四周。”那森原本就很低沉的嗓音此时又往下滑了一个音节:“我有不好的预感……”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