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清音可好。”一个景国翰林拱手舌绽春雷。
雷远鼎的额头浮现条条青筋,声音过于阴柔是他最恼火的事情。
“若敢文战就来,不敢文战就滚,徒逞口舌之利的翰林之耻!”
“只有犬可吠,不许人张嘴??”那翰林面带微笑,方运一看是在内阁做事的龚议郎,内阁议郎乃是从二品的官职,比侍郎高,比尚书低,负责处理内阁的各种事项,算是内阁的大管家,脾气不好很难担任。
此人乃左相一手提拔,但此刻明知道方运要死却站出来主动相助,让许多人敬佩。
雷远鼎却向圣庙内一挑下巴,道:“你可曾去过学海?”
全场寂静无声,龚议郎的笑容僵在脸上。
龚议郎是同进士出身,说白了就是因为景国或人族有所需要,把一部分原本排名不到的人录取。
正规进士根据成绩分三甲,即三个等次,学名科甲,科甲之人都有资格从圣庙之内进入学海。而同进士在圣元大陆不属于三甲之列,乃是甲外进士,不仅不能入学海,除非能到大儒,否则身份始终是个污点,多多少少有些在科甲出身之人面前抬不起头。
雷远鼎当着数万人的面羞辱“甲外之人”,把许多同进士出身之人也骂了进去。
方运则微笑舌绽春雷道:“圣庙里最高之人也不曾去过学海。”换言之是说,孔子也不是科甲出身,毕竟科举是在孔子封圣之后出现的。
这次轮到雷远鼎面色一僵,无言以对,要是再敢说下去,那就是等于在羞辱孔子,他就算狂妄百倍也不敢反驳,一旦被人找到一丝的漏洞,那文名可就毁了。
在场的同进士们暗暗松了口气,感激地看着方运。
“我见过你,间接害死我家雷九的方运!”雷远鼎眯着眼看着方运,周身突然起风,一丝丝锋锐的气息向四面八方飞射,但下一刻,圣庙自有力量降下,封住他的所有力量。
“我只是救之不及。”方运淡然道。
“若非你抢他之龙气,他或可逃过一命!”雷远鼎的声音更加尖锐。
“且不说并非我主动抢龙气,我只问你,登龙台是险地还是蒙童学堂?那是各凭本事争龙气的地方,不是穿开裆裤玩过家家的地方!雷九被凶君毒死,你不去蒙家追问真凶,反而来这里找不相干的人,有辱斯文!”方运毫不客气指责。
“凶君那时被邪魔控制,我怎能找他!”
方运淡然一笑,道:“你敢对文胆发誓?”说完方运转身,不再理会雷远鼎。
雷远鼎呆立当场,傻子都知道凶君未必完全被那邪龙控制,可这事偏偏不能说。
许多景国人笑眯眯看着雷远鼎。
“会试开始,无关人等后退!”圣院的国考官唐守德一挥手,莫大的力量涌现,把非考生和考官缓缓向后推。
雷远鼎大吼道:“那我就在学宫外静候三日,替你送行!”
景国众人大怒,这是当着景国人的面诅咒方运死。
“何人给你的胆气辱我景国进士!”李文鹰挥手对着几百丈外的雷远鼎遥遥拍下。
啪地一声脆响传遍圣庙,雷远鼎的脸高高肿起。
方运默然,心道李文鹰果然不是惯孩子的人,成了大儒更加霸气。
“你身为大儒,竟然……”
“啪!”李文鹰反手又是一巴掌,把雷远鼎另一侧的脸打肿。
雷远鼎闭上嘴。
“你若不服气,我自缚双手双脚,不用出口成章,把才气和其他方面压制到翰林的程度,只以唇枪舌剑与你生死文战。”李文鹰冷冷地看着雷远鼎。
雷远鼎猛吸一口气就要答应,自己可是雷家之人,孕剑之物远超李文鹰,而李文鹰不仅要把唇枪舌剑等所有力量压制在翰林层次,还不用他成名的风雨剑诗,以他的实力,胜算在六成以上!
但是,雷远鼎最后缓缓吐出一口气。
因为他突然清醒,理论上自己有六成胜算,但前面是李文鹰,哪怕对方压制力量,自己的实际胜算也不足一成,甚至可以说必输无疑。
“今日之仇,在下铭记在心!”雷远鼎说完瞪了方运一眼,转身快步离开。
“随时恭候复仇。”李文鹰淡然道。
随后,会试正式开始,众考官与考生先祭祀众圣,随后就见圣庙上空如喷泉似的喷出大量的木牌,准确地落在每一个人身上,木牌上标注着每个人的考房。
方运和其他人一样,向圣庙作揖谢过,然后手持木牌寻找考房。
和之前的童生、秀才和举人三试不同,方运在想要寻找考房一刹那,自己就好像获得了全知全能的视野,视线突然穿过数不清的人群与考房,落在属于自己的考房中,好像自己被突然吸到那里似的。
方运眨了一下眼,发现自己还站在原地,于是根据之前看到的路线前往自己的考房。
这会试不需要搜身检查,因为没有人可以瞒过半圣,也没有人敢瞒。
大多数人都默不作声,只有第一次参与进士试的年轻举人偶尔小声嘀咕。
“进士试的题向来比其他试更难,考了几百年,三位半圣考官必然挖空心思为难我等。”
“我在书院里已经押了许多题,联系我人族形势,策论至少可押中一篇,毕竟来来去去就是那些东西。”
方运点点头,策论乃是出十道题,除非有圣笔评等在考完之前定下甲等,否则任何人都要从十个题目中选择三篇题目回答完毕。
十道题目涉及军、政、医、工、农等等十大分类,几乎每年都会有人押中题目,稍作修改就可当作应试之卷。
“希望不要出偏门题,希望不要出偏门题……”
方运听到附近许多举人低声念叨,莞尔一笑。
走到考房前,方运抬头看了看天空。
此时正值冬季,阳光原本很冷,但在圣庙的力量下,每个人都如沐*光,分外舒适。
方运扫视考房,里面的摆设很简单,有桌椅、笔洗与床,但远比之前的科举考房更大,看着也更舒适。
方运打开书箱,慢慢把里面的文房四宝等物拿出来,最后目光落在两块青色的镇纸上,眼中浮现脉脉温情。
当年家里穷,买不起好的镇纸,杨玉环就去河边捡了两块青石,磨成筷子长的镇纸,用以压着纸张的边缘。
每次科举考试方运都会带着这一对镇纸。
把书箱里该拿出之物放好,方运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除了圣庙内必要的考官,景国所有的大儒与大学士竟然全部脚踏平步青云,向半圣陈家老宅的方向飞去,甚至还带着赵红妆与蒙面女人。
那蒙面女人手中握着景国国君玉玺。
方运抛弃私心杂念,继续闭目养神,连众圣经典也不去想,只是让自己的头脑处于空白状态。
方运的嘴角发起一丝微笑,现在的情景就是发呆,年轻时经常会发呆,可自从来了圣元大陆,却连发呆都忘记了。
片刻之后,一个声音在方运心底嘶吼。
“妖族未灭,怎能甘心!”
方运的面色一瞬数变,最终深吸一口气恢复正常。
不多时,一声奇异的钟声响起,忽远忽近,随后,一个庄重威严的声音在所有考生的耳边响起。
“秦!”
方运一愣,接着听到附近考房传来许多人的惊呼声,还有凌乱的桌椅声,显然这个题目脱离了众举人的预测,随后所有的杂音都被圣庙的力量压下。
方运面色微苦。
“竟然是一字题,以秦朝的‘秦’字为考题,让我等写出一篇诗词歌赋,一篇经义,还有三篇策论。简直能让人脑子炸掉!”
方运立刻回忆科举辅导类书籍中有关“一字题”的记载,一字题三四十年才出一次,每一次都会让考生哀嚎遍野。
科举是考学生的学问,但学生却要摸清考官的意图。题目的文字越多,考官所展现露出的意图越明显,可现在只有一个字,摸清考官意图那就太难了。
“秦”可不仅仅是秦始皇继承并发扬光大的那个秦朝,还包括秦国。
在秦朝成的五百年前,周平王分封了一个名为‘秦’的诸侯国,第一任诸侯乃是秦襄公。
考生首先就要考虑,是写秦始皇创立的人族第一皇朝,还是写历经五百余年的秦国,是要歌颂秦国秦朝,还是抨击秦国秦朝。
诗词简单,只要对得上就行,但经义就难了,因为要在众圣经典中寻找跟“秦”有关的语句或文章,然后再开始解题。
一般来说,经义都从孔子编写的和等六经中选取,自己从浩瀚的书海中选取合适的题目,反而要更加慎重。
至于策论则要自己选取三个题目来阐述秦国的军政农工礼等各方面,看似自由度大,但却更加让人头疼,因为这种一字题可以说怎么写都能圆上,可也要写好太难了。
一篇诗词歌赋、一篇经义和三篇策论,这就要从五个不同的角度来写“秦”,但偏偏其中又不能有冲突的地方,若是冲突必然降等。
方运抬头望天,也不知怎么的,天空明明很晴朗,方运却感觉天空有了透明的乌云。
那乌云压在头顶,压在景国,压在人族之上!
压在方运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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