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李破出游带的人少,只有七个强健彪悍的千牛备身当保镖,红眼珠也闻着味跟了出来,其余门下的人都被撇下。
李破裹着貂裘,骑着健马,一副贵族子弟出游的样子。
他一直很想看看文人士子雅集的样子,虽然冬日里可能见不到,却还是不想弄的人多势众的把人都吓跑了。
在警告了封德彝不得给那边报信之后,李破便带人出了宫城,人马如龙,很快便出了长安南城城门,往书院而去。
此时太阳挂的老高,是冬日里难得的好天气。
只是已进入深冬时节,天寒地冻,并无多少暖意。
长安城外一片银白,道路上看不到什么人,一眼望去,山川寂寂,白雪皑皑,心胸不知不觉间便开阔了起来。
道路上有许多积雪,人马喷吐着白气,行进渐缓。
“这里比之草原如何?”
“草原上可没这么多的山和树,碰到了大雪,人就得和牛羊挤在一处,很多人熬不过来就都被冻死了,我那时最恨的就是冬天,总想问问天神为何要让他的子民们受苦。”
“你可真扫兴……若不经冬日之寒,哪会珍惜春日之暖?”
“夫君说的都对,可要是没有冬天,不下雪该多好啊。”
阿史那容真一副你说的都对,但我就是不喜欢冬天的样子,让李破不由得笑了几声。
然后就是一通歪理,“你哪晓得冬天的好处,若是一年四季温暖如春,粮食不用耕种,自己就长出来,那你想想人们会变成什么样子?
没有挣扎求存之心,最终也就坐享其成,不思进取,那样的国家也就没了精气神,突厥人也就不会那么凶悍,咱们也变成了羔羊,那才叫个糟糕。”
“夫君讲的道理我不懂,可夫君在云内时喜欢冬天吗?”
大实话又来了,李破顿时有点招架不住,想想云内的那几个冬天,还有他带着李春南下马邑时遭的罪,不由得缩了缩脖子,还打了两个冷战。
可他还在嘴硬,“云内的冬天确实挺冷的……但你看看现在,我不是当了皇帝了吗?若没有那会的磨练,又怎会有今日的我呢?”
阿史那容真重重的点头,大概是在说夫君好样的……能时不时的跟着丈夫出来闲晃,她非常满足。
走了一段她才又道:“有一次我和老师出去放牧遇到了风雪,那雪太大,下了足足有两三天还不停,牛羊也都快被冻死了,老师就挖了一个大坑,让我进去躲着,雪停之后才让我出来。
那会他就说了一句,狗娘养的老天爷,老子迟早宰了他……”
好吧,她还是不喜欢冬天,只是不想跟丈夫争辩冬天的好坏,连老师都给搬出来了。
李破被她的“聪明”又给逗乐了,而对于她口中神奇的老师,李破也早已并不陌生,那应该是一位被驱逐的前隋贵族,流浪到了西突厥。
并和阿史那容真产生了交集,停下脚步教导了她几年,便又上路向西走了,那样孤身一人,徒步远行的勇气,在这年头是非常稀少的。
而且其人很有些神异之处,也许是红眼珠太过崇拜,所以有所夸大,但那人确实教导出了一位西突厥始波罗,还是个女子,只那眼光和手段,就足以让人佩服一下。
当然了,他李破眼光更佳,只到草原上走了一圈,便把人给拐回来了,前人种树,后人好纳凉啊……
而不管人们喜不喜欢冬天,只要身在此间,冬天都会来临,显然那位异人也没能把老天爷给宰了。
离着书院近了,才算看到些人迹,碰到几个往书院送柴的樵夫,担子上还挂着些冻的硬邦邦的猎物。
樵夫猎人的组合,若是在马邑,差不多都是府兵人家,李破不由想到了史大史二那些人,他们都已经是校尉了,带兵留在代州以备突厥。
他们那些人都是当地土著,聚拢一下用不了多少年就会出现大大小小的家族,将来或成尾大不掉之势。
当了皇帝之后想法是真的不一样了,可有一点还是比较清楚的,他于那些人恩义深重,几成一体,将来的事情就给他的后人去处理吧,就算卸磨杀驴也杀不到史大史二等人的头上。
前面又碰到一小撮人,他们正拦住几个樵子说话,一行人靠近了稍稍一听就知道他们想买樵子的猎物。
书院的一应供给都是户部操持,皇帝主持的项目,户部自然不会,也不敢短缺什么,之所以还有樵夫之类往书院送东西,是供人烧烤野物所用。
大概就是那些旅居于书院的人自行来买,不得不说,书院草创初期,管理有点混乱,有些人竟然住在书院就不走了。
不管那些人怎么说话,樵子们只是摇头。
领头的两个一直在说着,“这是阎尚御早几天就定下的,不能卖给旁人。”
问他们是哪个阎尚御他们又说不清楚,此时能来书院闲晃的那都不是普通百姓,一直在等着的几个人,立马于侧,看穿着就知道非富即贵,此时多少有些不耐。
下人们感受到了压力,渐渐强硬了起来,弄的几个樵子都变了脸色,若是在马邑边地,可能要掏出刀子来火并一下。
管你是哪个,边地的府兵人家从来脾气火爆,不信邪的人非常多。
可这里是长安地界,樵子们可没那么彪悍,只一心求告,但他们说不清东西要卖给谁,来人就只当他们想糊弄过去,一心只想把东西买下来,让主人满意。
见李破一行人停了下来,打量了一番,他们略有收敛,却还是不愿放几个樵子离开,显然是豪奴之流,主人家也很强势。
长安的治安不怎么好啊……李破眉头微蹙。
当然了,他在北边什么没见过,倒也觉着没什么稀奇的,他还抢过人家柴禾和衣物呢,如今当了皇帝,就更知道贵族如果行恶,到底会恶到什么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