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可馨刚把手机放到耳边，里面就传来月月的声音：“妈咪妈咪，我们太开心了。么……啊！妈咪我爱你，给爹地说，月月也爱他。”

    “好。”林可馨温柔地笑道：“我告诉爹地，你很爱他。”

    刚说完，电话里换成了好好：“妈咪，Uncle王说我是天生的拳击手，我的左勾拳打得棒极了，武馆里的师兄们都接不住我的拳。Uncle王说我晚上可以跟师兄们一起切磋，还可以跟师兄们一起睡。妹妹晚上就交给Uncle王保护，好不好？”

    林可馨皱皱眉：“那你们晚上不回家了吗？”

    这个问题似乎让好好有点为难，他沉默了一会儿，怯生生地建议：“Uncle王说，过几天我和妹妹去贵族私立学校，很多拳法我就学不成了。妈咪，我和妹妹这几天能不能都待在武馆里，不回去了？”

    “可是，妈咪想你们怎么办？还有，你和妹妹不回来，晚上谁保护妈咪？”

    这一次，好好的口吻变得更加小心，还有点讨好的味道：“妈咪，这几天晚上能不能轮班？”

    “嗯？轮班？”

    “对，轮班。妈咪，这几天晚上让爹地保护你好不好？你要是想我和妹妹，就来Uncle王的武馆看我们，让爹地带你来，爹地知道在哪里。”

    好么！才短短一天时间，儿子、女儿被王书拐跑了，连家都不想回，还把她直接卖给了慕景宸，她这个妈咪当得可真够失败，林可馨哭笑不得。

    可是，听着好好乞求的声音，以及月月时不时地问两句“妈咪答应了吗？哥哥你快点求求妈咪呀！”林可馨又有点不忍拒绝。

    月月的性格活泼，在芝加哥人缘就比较好。

    但好好太像慕景宸，不善交际，就算和其他小朋友在一起，他也是鹤立鸡群的，什么时候都显得特别孤独。

    现在，好不容易好好对一件事情这么感兴趣，而且，还愿意主动融入他的“师兄们”朋友圈，林可馨的心真的硬不起来。

    沉默了将近一分钟，她才轻声道：“好吧！你们在Uncle王那里住三天，三天后，一定要让Uncle王送你们回家。”

    “欧耶！”电话里立刻传来好好和月月的欢呼声。

    然后就换成了王书：“小林，你简直太伟大了，我都开始羡慕好好和月月有你这么好个妈咪了。”

    “那我认你当干儿子，你也叫我妈咪吧！”

    “噗……”慕景宸刚喝进嘴里的一口汤全喷了出来。

    他几乎能想象得到，王书此时此刻的脸色该有多难看。

    这世上，大概也只有他的可可，敢这么跟王书开玩笑吧？

    果然，调侃完王书，林可馨捂着嘴笑起来。

    听见林可馨的笑声，王书立刻大呼小叫起来：“我去！小林，你真的被宸少带坏了欸。你说你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怎么那么腹黑？”

    “我腹黑？我还柔柔弱弱的小姑娘？”林可馨笑道：“我说王书？你确定说得是我，不是月月？我是老阿姨好不好？”

    “你……简直是醉了。啊……啊……好好、月月？你们听听，看看你们妈咪多坏？她占Uncle王的便宜……”

    “王书你是不是有病啊？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改口交我小林了？感觉那么别扭？”

    “还不是……”

    王书的话还没说完，慕景宸就把手机夺了过来：“好了王书，就这样吧！你带着好好和月月细心点。尤其是月月，她是女孩子，还是要温柔一点，不要搞得天天舞刀弄棒，像琳达那种人来疯，谁也不喜欢。”

    “噗……”林可馨之前就没笑完，听见慕景宸的话，一下子笑喷了。

    在她的印象里，琳达又强悍又高傲，怎么跑到慕景宸嘴里变成人来疯了？

    慕景宸挂断电话林可馨还在笑。

    他给林可馨夹了一块鸡翅，笑着看她：“什么事这么好笑？”

    “没什么……呵呵……”林可馨想把笑容压回去，可是怎么也压不住。

    尤其是想到刚才说认王书当干儿子的话时，王书在电话里戛然而止的笑声，她笑得更厉害：“我以前总觉得，和你共事的人，大约都是属冰块的，像王书和琳达，什么时候看起来都硬邦邦、冷冰冰。可是现在，我觉得他们都很好相处，很活泼，特别可爱。”

    看着这样的林可馨，慕景宸的眼睛有点发直。

    实在控制不住自己，他凑过去，在林可馨嘴角轻轻吻了一下。

    像是察觉到自己犯规了，他又迅速退回来，继续吃饭。

    林可馨被慕景宸的偷袭弄得一愣，也不笑了。

    过了一会儿，慕景宸才说：“可可，难道你都没发现吗？”

    “发现什么？”

    “你在芝加哥，其实一点都不快乐！”

    林可馨的身子一下子僵住。

    “可可。”慕景宸也停下筷子，他抬起头看她，目光深邃又复杂，纠结中带着星光点点：“我这些年，每周都去芝加哥看你们。不管你在康健家，还是在自己家，或者在UChicago校园里，不管你跟谁在一起，哪怕是跟奶包们在一起，你从来没有这么开心地笑过。

    可是今天，你一直都在笑。早晨王书带走好好和月月，你在笑。我把你送到项目组，你和少廷他们在一起，也在笑。现在，你接听了个电话，都能开心成这样。可可，这里才是你的家，我们，才是你的亲人。你只有跟我们在一起，只有跟我在一起，才会安心、才会踏实，才会笑得这么开怀、快……”

    “你别说了！”

    突然被林可馨打断，慕景宸的心猛地一沉。

    他以为，林可馨又要再次拒绝他。以为，林可馨又想逃离。

    可是，林可馨却突然放下手里的碗筷，转过身，凑唇吻了上来。

    慕景宸整个人都傻掉了，他觉得头顶仿佛一下子冒出来了九个太阳，耀得他眼睛都有点睁不开。

    林可馨鼓足了勇气，才主动亲吻慕景宸。

    可是，唇瓣贴到慕景宸唇上，男人却没有反应。

    她有点尴尬，也有点后悔，下意识就想逃。

    人还没有缩回去，就被慕景宸抱住了。

    慕景宸把碗丢在茶几上，一只手紧紧环抱着她的身体，另一只手摁着她的后脑，将她用力推向自己。

    而他的舌，疯狂地挑开她的牙关，凶狠地纠缠住她，拼命撕扯。

    林可馨被他吻得有点痛，但她没有逃。

    过了几秒钟，她的手臂才缠上慕景宸的后背，开始青涩又小心翼翼地回吻他。

    亲了一会儿，有温热的液体流进嘴里，有点咸涩。

    静默一瞬，林可馨才收回手，用手指缓缓抚上慕景宸的脸颊。

    擦去男人眼角的泪水，她红着眼圈冲他笑一下：“为什么哭？”

    “可可……”唤出林可馨的名字，慕景宸的嗓子沙哑得不成样：“我……我以为我一辈子都等不到了。我以为，你永远也不会再主动亲吻我了。”

    “怎么会？”大颗大颗的眼泪从林可馨眼角滚落下来，但她却在笑：“你其实一直都知道的，我爱你，我一直一直都爱你。除了你，这辈子，我没有爱过别人。”

    “我知道！”

    “阿宸？”深吸一口气，林可馨用唇贴住慕景宸的唇瓣：“我承认，我这个人很自私，也很懦弱。我想逃跑，不想和你纠缠，因为我害怕。我不知道横亘在我们之间的到底是什么，但我的感觉特别不好。我总觉得，只要我们俩在一起，就会有悲剧发生。一桩一桩，源源不断，就像冥冥之中有只大手，非要把我们拆开。如果拆不开，就会死很多人。

    可是阿宸，我从来没有停止过爱你。这些年，我在芝加哥，不管我怎么努力，不管我做什么，我都那么清楚地知道，这辈子，除了你，我再也不可能爱上别人。因为有过你，有过和你在一起的甜蜜和缠绵，我没办法想象自己躺在别的男人怀里的情形。

    我被你带坏了，被你带得有感情洁癖，也有身体洁癖，我没办法接受其他男人的爱。师兄对我们那么好，他爱我爱得那么深沉，我就是没办法接受他。我的野心，我的欲望，我的追求，我的思想，都已经被你打上了烙印，拿刀子都刮不掉。

    我这辈子完了，再被你爱过之后，我只能爱你。这些我都清楚，所以……所以我答应你，我不再逃跑，不再刻意躲避，我会尝试着重新接受你，努力让自己忘掉曾经的伤害。但你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我还没有做好准备，没办法像以前那样，全心全意地做你的妻子。你给我点时间，让我重新开始，重新开始学会做你的女人，好不好？”

    “嗯！嗯！”拼命点头，慕景宸的眼泪喷涌而出。

    他吮吸着林可馨的唇，吮吸着林可馨的泪水，就像快要干死的禾苗，贪恋地吮吸着雨水。

    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幸福过。

    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感激过。

    “够了可可，这就够了。我们不急，慢慢来，我帮你，我们一起忘掉那些苦难，一起重新找回相爱的信心。只要你给我机会，不管等多久，我都可以等下去……”

    抛开了心中的顾虑，林可馨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她没有告诉慕景宸。

    这些年，她一直会做噩梦。

    梦到小念那张人不人鬼不鬼的脸。

    梦到齐辉空洞，没有焦距的眼睛。

    梦到妈妈在火海里被烧成焦炭。

    梦到爸爸和小念摔成一滩肉泥，混在一起，根本分不清楚谁是谁。

    这些梦像魔咒一般折磨着林可馨，撕扯着她的神经。

    而最要命的是，每次做噩梦，最后她都会看见慕景宸的脸。

    她在潜意识里认定所有的悲剧都源于慕景宸，在潜意识里认定只要和慕景宸在一起，悲剧就会永无停歇地延续下去。

    所以，她强迫自己忘记，强迫自己不去面对，不去想有关慕景宸的一切。

    她以为，逃避就不会害怕，逃避，就能获得内心的平静。

    是慕景宸的那番话惊醒了林可馨。

    慕景宸说得没错，她在芝加哥的四年多，其实一直都不快乐。

    她所谓的平静和踏实，是虚构出来的。

    所以，她现在要敞开心门，彻底打开这个心结。

    如果打不开，就让慕景宸强制性帮她用刀子剜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