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林可馨被慕景宸的目光一逼，再也不敢胡思乱想，低着头，下巴都要贴到胸脯上去了。

    何清远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终于闭上嘴巴，开始给林可馨做理疗烤电。

    何清远的技术不是盖的，半个小时后，林可馨手上的红肿就消下去了一半，疼痛也明显减轻了。

    慕景宸不大放心，非要再给林可馨检查一下，看骨头有没有受伤。何清远没办法，只好又带着他们去做透视检查。

    趁林可馨进X光室检查，两个男人走到楼梯间说话。

    此时的何清已经没了之前嬉皮笑脸的样子，他若有所思地看了慕景宸几秒钟，问：“就是她吗？”

    “嗯！”慕景宸没有看他，但回答得很干脆。

    何清远皱皱眉：“你确定没有搞错？”

    “嗯！”

    “你和她认识不止六年吧？”

    “嗯！”

    本来还想再多问几句，可被慕景宸这么简单又粗暴的回答了三次后，何清远都不知道下面该怎么问。

    六年前，何清远赴美国哈佛大学进一步学医的时候，慕景宸已经在美国芝加哥大学商学院留学快四年了。两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在异国他乡再度重逢，自然经常碰头，谈理想，谈家族事业，偶尔，也会谈女人。

    何清远从小性格比较随和、活跃，那时候他给自己描绘的女人总是变来变去，似乎只要是身材火辣的大美女，他都感兴趣。慕景宸每次都认真地听他说，从来不插话。偶尔何清远追问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慕景宸也只是敷衍了事地摇摇头。所以何清远自然而然以为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根本没有注意看过女人。甚至到四十岁，也许慕景宸都不会爱上某个女人。

    可是突然有一天，何灵给何清远打来越洋电话，说慕景宸被人砍伤命悬一线，慕家请何清远的父亲出山亲自为慕景宸做手术。那时，何清远才知道慕景宸提前结束学业回国了，而且天天夜里游走在黑暗边缘，已经无数次被人砍伤了。

    很长一段时间何清远都没办法接受这个事实，他无法相信自己优秀绝伦的兄弟，居然会堕落成一个天天酗酒、斗殴的小混混。所以，差不多有一年的时间，何清远天天给慕景宸打越洋电话，追问慕景宸原因。

    慕景宸从来没有提过他的初恋，更没有提过林可馨。可是，兄弟就是兄弟，何清远太了解慕景宸了，渐渐地，他感受出有个女人藏在慕景宸心里，而且，早已生根发芽，长成了拔不掉的参天大树。

    有些时候，兄弟是第一个知道你隐私的人，有些时候，却是最后知道的那一个。今天算是何清远第一次正面谈及慕景宸的初恋，也算慕景宸第一次正面回答。虽然慕景宸回答得让人想抽他，但好歹他承认了。

    一想到让慕景宸当年在江城疯狂寻找的初恋爱人，居然是自己在大学里读书时，经常去他们公寓楼下面晃悠的小学妹中的林可馨，何清远觉得有点好笑。

    想了下，他拍拍慕景宸的肩膀说：“你从小就不爱说话，那时候我们也没人知道你谈恋爱的事，更不知道你爱上的人就是林可馨，而且还陷得这么深……”

    慕景宸皱了下眉，突然打断何清远的话：“那些都过去了！”

    “好吧！”何清远点点头：“你不想说，我也不多问。不过作为兄弟，我还是想提醒你一句，既然现在已经把她找回来了，就不要再去计较过去谁对谁错。好好珍惜吧，林可馨是个好女孩儿。”

    “嗯！”又恢复成一个字的简短回答。

    何清远有点无奈，用手揉了下额角，他问：“说吧！你到底找我什么事？别给我说只是带老婆来看手。如果这么简单，你早就跟上次一样自己处理了。”

    “你怎么知道上次是我自己处理的？”这次慕景宸终于主动开口了，却是避重就轻。

    “切！”斜眼看了慕景宸一下，何清远也不戳穿他：“你自己半个小时前刚说过上次小学妹伤的也是这只手，又说了那么多担心后遗症的废话，我就知道上次是你自己给她治的。我说那次她的手到底是怎么受的伤？不会也是你干的吧？”

    “以后不许叫她小学妹！”还是避重就轻，说出来的话却理所当然地霸道。

    “怎么？醋了？”

    慕景宸的目光倏地射过来，冰冷刺骨，何清远条件反射地一哆嗦。紧接着，又夸张地搓了下手臂，“我去！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啊？搞得好像我是你情敌似的。我问你正经话你不回答，还跟我耍横、瞎打岔，我开玩笑你又……”

    何清远的话还没说完，慕景宸便黑了脸，一言不发抬脚就走。

    何清远赶紧拦住他：“好好好！我不剜你的心头肉了。以后我跟小灵子一样，叫她嫂子总可以了吧？”

    慕景宸还是没吭声，却从裤兜里摸出一包烟，递给何清远一支。

    “我不抽！”何清远用手挡开：“现在是上班时间，晚点我还有一台手术。”

    慕景宸也不跟他客气，自己抽出一支点燃，又将烟盒揣回裤兜里，这才眯缝了眼睛，吐出一口烟圈说：“我一直对你们何家的人很好奇，何伯伯那么沉稳寡言的一个人，何伯母也优雅稳重，怎么会生出你和何灵这样的兄妹，那么猥琐！”

    “哎……你会不会说话啊？”何清远瞪大眼睛：“我和小灵子这叫健康活泼好么？哪像你和我家老爷子，天生就是闷葫芦。像你们这种人，寿命最短了。”

    “活泼？嗤……”皮笑肉不笑的冷笑，慕景宸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变化，眼睛里却透露出十分罕见的冷嘲热讽：“在全世界最好的高等学府中孕育出来的低俗活泼吗？”

    慕景宸很少跟人开玩笑，只有像何清远这种对他十分熟悉的人才知道，只要慕景宸开冷笑话的玩笑，那就是遇到了什么特别难以启齿的事情，他在用这种方式，给自己减压，以便能将不能说也不愿说的话，今早说出口。

    果然，这句冷嘲热讽一说完，慕景宸就沉默了。过了大约两分钟，他才抿了下唇角，又抿了下唇角，十分艰难地说：“清远？能不能帮我个忙？”

    在何清远的记忆中，慕景宸这个人从来都没有开口让别人给他帮过忙。就连六年前那样单枪匹马地在江城疯狂寻找林可馨，慕景宸也没有跟他这个兄弟说过需要帮忙的话。现在慕景宸说得那么慎重，何清远条件反射地觉得这个忙，跟林可馨有关。

    这么想着，何清远就这么问了：“是为了嫂子？”

    “嗯！”点点头，慕景宸说：“看过昨晚上的娱乐新闻了吗？”

    慕景宸这话一问出口，何清远的脸色就变了。想了一下，他才说：“景宸？我刚才说过，既然已经把她找回来了，就不要再去计较过去谁对谁错。你应该……”

    “我知道！”

    何清远被他一堵，再要规劝的话就说不出来了。

    自己伸手从慕景宸裤兜里把烟掏出来，点燃一支，何清远吸了一大口。然后他说：“我对那种新闻没兴趣，所以没有去网上查看。不过，小灵子喜欢关注那些东西，所以今天早上她给我打了个电话。而且，医院里有很多人都在议论这件事，想不知道，很难！”

    大约觉得这么说对慕景宸实在是个打击，何清远又说：“其实早上小灵子和我都给你打过电话，但你手机关机了。后来我们又打给王书，王书说他给你打电话也打不通，你昨天交代，不许他去景辉苑找你。所以我们……”

    “确实是我的意思！”

    两次被慕景宸把话打断，何清远皱了下眉。又吸了口烟，他说：“景宸？其实我觉得吧，你和她经历了那么多事，好不容易才再次走到一起，应该好好珍惜，不要太计较这些。嫂子她其实说得很清楚，她对那个徐氏的大少爷没兴趣，那天晚上在红番区娱乐城，她被人灌药了，所以……”

    “我知道，那天晚上带走她，最后帮她解药的人，是我！”

    “啊？”

    何清远是真的被惊到了，像看神经病一样看了慕景宸足足两分钟，他才一脸踩到翔地说：“妈蛋？你脑子没问题吧？既然那天晚上的人是你，你为什么不给嫂子说清楚，就这么让徐大少占便宜？我听小灵子说上次你举报什么地下交易医院，还把她弄过去演了出戏，用二百万跟嫂子……我说景宸？你到底想干吗呀？”

    “我……”慕景宸欲言又止。

    慕景宸什么性子何清远最清楚，这个男人意志坚定得像一块砸不烂的钢铁。能让他这么难以启齿，一定是相当打击他自尊的事情。

    “你觉得她不爱你？”

    “我不知道！”

    “我去！怎么会不知道？你天天和她同床共枕……”

    “可是那天晚上她跟我在一起，嘴里喊的，是徐子阳的名字！”

    何清远一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铁青着脸，爆了句粗口：“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