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裕上将回来了。

    而对于慕哲来说，更重要的则是慕宁回来了。

    岐凤会上下隐隐有些躁动不安，可是敢站在慕哲面前问他怎么回事的却只有闻人意和向启，毕竟现在的岐凤会已经不再是慕苍南手下那个岐凤会。

    很快，慕哲收到了一封来自皇室的请柬，邀请他参加博裕上将的接风宴会。请柬还注明了请慕哲及家人参会。慕哲的家人如今就只有一个慕星寰，不知道为什么，慕哲想起了那天见到元雁时对方说过的话。

    这么一个宴会，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会见到慕宁吧？

    宴会就定在两日之后，慕哲让女仆给星寰换上一身庄重的礼服。

    星寰照着镜子，问慕哲：“又要过年了吗？”

    一般来说，只有新年时他们才需要去皇宫参加舞会。

    慕哲闻言问他：“上次过年才过去多久？为什么又是新年了？”

    星寰仰起小脸看他，很是迷惑的样子，“对啊。”

    慕哲揉揉他的头顶，“准备出发了，到时候你要跟着我，别人和你说话要有礼貌，不能乱跑知道吗？”

    星寰点头。

    慕哲每年都会往皇宫参加舞会，唯独这一次心情却格外复杂。乘坐飞行器前往时，慕哲一直沉默着，甚至没有和坐在身边的星寰说过话。

    星寰双手支着脸，慕哲不说话他也不说话，只安静看着外面。

    到达皇宫外的停机坪，慕哲将星寰抱下来，经由摆渡车送抵举办宴会的宫殿。

    星寰对于皇宫已经没有了好奇，他安静靠在慕哲怀里，似乎是察觉了慕哲不同寻常的严肃，抬着头问他：“爸爸，你也不想去舞会吗？”

    慕哲说：“什么是我也不想？你不想去吗？”

    星寰摇头，“不怎么想。”

    慕哲亲亲他的头顶，“很快就会结束的。”

    慕哲到的时间不算早也不算晚，他总是会很好地拿捏时间，尽量避免成为众人视线的焦点。

    不过在慕哲刚刚到达宴会厅，原本正在与人说话的煜城便抛下了身边的人朝他走来。

    慕哲看了一眼正朝他们看来的温纶，笑了笑牵着星寰的手对煜城点点头。

    年轻英俊的中将非常引人注目，他站在慕哲身边时，吸引了许多少女的目光。当然其中不少的目光也是落在慕哲身上的，虽然他带着一个孩子，可是到现在岐凤会仍然没有一个女主人。

    慕哲让星寰叫叔叔。

    煜城面对星寰时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如何与一个小孩子相处，更害怕对方表现得过于热情。

    他素来与人疏离，唯一一个另眼相看的人便是慕哲，他尝试着想要讨好慕哲的孩子，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做才好。

    慕哲看他尴尬，转了话题问道：“博裕将军呢？”宴会的主人却到现在还没出现。

    煜城道：“他已经到了，去觐见陛下。”

    慕哲点点头，没有再问博裕的随行人员。

    宴会厅里逐渐热闹起来，星寰显示出些对于环境的不适应，一直紧紧抓着慕哲的手不肯放。

    直到今天这场宴会的主人博裕上将跟随着元霜一起出现在宴会厅，众人的目光完全被吸引了过去。

    博裕的鬓角已经开始斑白呈现老态了，可他的身形依然高大，后背挺直，是一个严肃的帝*人。

    元霜牵起博裕的手，开始讲述博裕的功勋和此行遇险的艰难。

    所有人都屏息静听，慕哲却注意到从旁边小门出来了几个人，那是博裕一系的几名军人，其中包括博裕的副官，而最后面跟随着他们出来的年轻人穿着笔挺军服，长发卷曲，容貌锐利而俊朗。

    慕哲的视线落在了慕宁脸上，慕宁却只是看他一眼，目光便转到了被慕哲牵着手的星寰身上。

    慕哲下意识收紧了握着星寰的那只手，而星寰有些奇怪地抬头看他一眼。

    元霜还在讲话。

    一个灵活娇俏的身影穿过人群挤到了慕哲身边，大大咧咧挽住了慕哲的手。

    慕哲转头看去发现是元雁。

    宴会厅非常安静，除了元霜没有一个人敢说话，慕哲看向元雁，却没有办法推开她。

    元雁脸上露出少女幸福的笑容，从慕哲身边探出头去和站在另外那边的星寰摆了摆手。

    元霜话说了一半停顿片刻，视线从元雁身上转开，才又继续。

    慕哲下意识看了慕宁一眼，却见到慕宁背靠着墙壁，姿态有些散漫，目光还是落在他身上。

    元雁依然挽着慕哲的手臂，什么都没有察觉。

    煜城则注意到了慕哲的视线，他朝着慕宁那个方向看过去，微微皱起眉头。

    煜城其实是见过慕宁的，不过每次都是匆匆见上一面而且次数很少。慕宁的容貌很难不让人对他印象深刻，更何况他是慕哲的哥哥。

    刚开始煜城没意识到那个人是慕宁，在他看来慕宁已经死在了前往服刑的飞船中，可是再仔细看时，他瞬时间愕然地朝慕哲看去。

    慕哲神情坦然而平静，在这种情形下，煜城也无法问慕哲些什么。

    这时元霜已经讲完了话，他让所有人都端起酒杯来，庆贺博裕上将平安返回钻星。

    今天并非是新年舞会，也不需要元霜来跳这第一支舞，喝完了酒，他便先行离开了。

    留下这宴会厅的人纷纷端着酒杯来向博裕敬酒。

    这杯酒慕哲也一定要去敬的，可是在这之前，他必须先摆脱身边的元雁。

    慕哲耐着性子对元雁说道：“公主殿下，你要陪我一起去给博裕上将敬酒吗？”

    元雁开心道：“好啊。”

    慕哲说：“我怕上将会误会。”

    元雁说道：“并没什么可误会的。”

    她话音方落，便有宫廷内的侍女过来，小声地对她说，陛下请她进去。

    元雁只能遗憾地松开了慕哲的手，恋恋不舍地跟着侍女离开。

    等到元雁离开，慕哲回头去看慕宁时，发现他人已经不在了。

    “慕哲，”煜城拉住他手臂，“刚才那个人是你哥哥？”

    慕哲摇头，“慕宁已经死了。”

    煜城许久没见过慕宁，他听慕哲如此笃定，自己反倒是不确定起来，稍微迟疑之后说道：“他跟慕宁长得很像？”

    慕哲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慕宁已经死了。”

    煜城见慕哲一口咬定慕宁已经死去，倒是不好意思再追问，松开了抓着慕哲的手。

    慕哲弯下腰将星寰抱起来，说：“走，我们去给将军爷爷敬酒。”

    他带着星寰敬了博裕一杯酒，寒暄几句之后，皇室大总管睿晟突然走到慕哲身边，低声道：“慕先生，陛下请您进去内殿说几句话。”

    慕哲不禁微微一怔，随后对睿晟客气地说道：“请问总管知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

    睿晟并没有透露的意思，只说道：“先生去了便知道了。”

    慕哲没有拒绝的余地，他点点头，牵着星寰的手要随睿晟去内殿，然而睿晟却拦下他，说：“陛下只请了慕先生一个人。”

    这时煜城上前来对慕哲说道：“把星寰交给我吧。”

    慕哲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蹲下来对星寰说道：“你跟着煜城叔叔待一会儿，爸爸很快就回来，可以吗？”

    星寰有些可怜兮兮地问道：“可以不吗？”

    慕哲没有办法，吻了吻星寰的额头，说：“乖。”随后将他交给了煜城牵着，自己对睿晟说道：“走吧，总管。”

    皇宫内殿环境复杂，就是慕哲也是第一次来到这里。毕竟他与军部的人不一样，他只是个生意人。

    元霜在自己的书房等待着慕哲。

    慕哲进去时，便半跪对他行礼，元霜坐在宽大的红木书桌后面看着他，说道：“请起吧慕先生。”

    这是非常客气的称呼，慕哲甚至没有听元霜这么称呼过他的父亲。

    元霜请慕哲在自己面前的椅子坐下，问道：“慕先生知道我为什么会将你请到这里吗？”

    慕哲摇头，“陛下是什么意图，慕哲真的不知道。”

    元霜笑了笑，他说：“慕先生有个儿子？”

    慕哲应道：“是的，已经五岁了。”

    元霜说：“我至今尚未婚娶，慕先生却年纪轻轻已经有了个这么大的儿子。”

    慕哲闻言只能笑笑。

    元霜继续说道：“可我也听说岐凤会还没有女主人？”

    慕哲心里有点不好的预感，可是对方是元霜，并不是敷衍就能了事的，他只能说道：“是的，星寰的母亲已经不在了。”

    元霜点点头，“难怪。”沉默片刻，他继续说道，“或许是我多事，不过我还是想问慕先生一句，如果我愿意将我唯一的妹妹嫁给你，你是否愿意？”

    慕哲呼吸一窒，他猜到元霜叫他进来可能会提元雁的事情，却没料到元霜会如此直接。说实话他和元雁并不合适，论身份来说，自然是他配不上元雁，他也从来没想过皇室愿意将公主嫁给他，看来元霜对元雁的宠爱果然非同一般。

    元霜说完这些话，便面色沉静地看着他。

    慕哲深吸一口气，说：“陛下，恐怕要让您失望了，我娶不起公主殿下。”

    元霜有些诧异，他想过慕哲可能会婉拒，却不料对方拒绝得如此直接，他没有必要问为什么，这些可能的原因他都能想得到，慕哲不肯娶对皇室来说应该是件好事。

    只是隔着一扇门外的元雁自然是难以接受的，她在元霜面前软磨硬泡许多时间，终于换得了元霜的答应，却没料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元雁忍住眼泪，转身跑开了。

    元霜暗叹一口气，他对慕哲说：“你的顾忌和想法我也明白，不愿意便算了，只是叫元雁早点死心最好。”

    慕哲点了点头。

    话说到这里，元霜叫人进来，请慕哲离去。

    出了内殿，前面经过一条长走廊便是宴会厅，陪同慕哲回来的随从停下了脚步。慕哲独自朝前走去，走到走廊中间的时候，旁边窗户的窗帘被风吹得轻轻晃动。

    他停了下来。

    那窗台上坐了一个人，正是慕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