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一块东西,又不能当饭吃,有么子用咯!”姨妈看着木牌有些不以为然,偏头看了我一眼,看到我没有惊讶,居然露出一丝疼爱的神色来,便接口继续说道:“不过倒是难得他老人家,一块破木牌留了这么多年,大飞跃那些年,这物事居然也没有被烧了,看到这东西大运动怪不得他被吊得该死!”
姨夫倒是没有在意姨妈的唠叨,反而坐在我身边陪着笑。我感觉姨夫很在意姨妈的感受,也从来不和姨妈分辨或者争吵。看着我看着他,不由居然也微微的笑了。
他拿着那小小的木牌,轻轻说道:“小河如今还小,很多事情以后会慢慢明白的,不过今天倒是稀奇的,想必这东西留了不少日子。垣先公在大运动那些年受了不少苦,这些东西也没有看到拿出来,这么整他也没有闹出东西来,想不到手里还有着这物事?今儿倒是听到小河的来历,居然就把这东西给人了?渍渍,接了这东西,只怕也是有事啊!”
我没有明白过来姨夫的意思,当然也不知道垣先公老人把这东西给自己的意思。不过想到姨夫刚刚说的,这东西可能涉及到爷爷和家里的长辈,想到回去的话肯定会让爷爷知道,心里便有些担心起来。
看着那乌红透着油光的木牌,仿佛感觉到那小小的木牌上,那人物仿似是在轻轻闪动一般。心里不由有些惊讶,再看时还是那块木牌,上面还是那人像而已。便问姨夫要不要把这东西退回去给垣先公老人,因为我真怕这东西给家里人带来麻烦。
姨夫倒是摇了摇头,静静的看着那块木牌,不知道心里想什么,一时间没有说话。
却看到姨妈拿出一个装东西的小木箱,里面都是各种各样的针线。姨妈选出几种颜色的线来,就把线头缠在一边桌腿,准备给我编一条中国结式的绳子。
这种中国结我们那边很多人都会编,而且会很多的花样。平时可以装饰在鞋面上,衣服上,或者被罩等等。据说妈妈小时候就跟姨妈她们学过,而姨妈她们想必自然是跟老辈人学的。在我们这里十里八乡的,会纳鞋底做布鞋,会编中国结绣花,那都是有模有样姑娘必须会的。
这点我倒是没有惊奇,不过本来这木牌上有条绳子,却就是一条很普通的而已,而且是已经发黑的麻绳。如果换一条好看的绳子,我自然会更喜欢。说句心里话,这块木牌我还挺喜欢的,不但是那精致细腻的雕功,还有那拿在手里感受到的淡淡清香,让人感觉心神很是清醒宁静。
姨夫在一旁看着姨妈编绳,一直含笑没有吱声,看到我有些好奇的神色,似乎想到了什么,便又摸摸我的头,低声说道:“如今看来虽说这木牌没有什么特别,不过光是看这木牌的做工,就不是今天的雕花木匠能做出来的!小河你是不是挺喜欢?”
我没有想那么多,好奇的说道:“是啊!我感觉好漂亮,您看看这人像衣服的纹路,都好像会动一样!就和西游记书上画的一样。我看过有些连环画,那图像可是没有法和这图像比。我听老师说,画比雕要容易,想想当年雕刻的人,真的好了不起!”
姨夫似乎有些惊讶,看着我脸色很明显。不过他马上便笑了,而且若有所思的点头。
“小河你倒是看了不少书呢!其实你要说这木牌的雕功,想必当年这还不是这块木牌主要的作用!“姨夫居然淡淡的低声说道,神色显然又想到了什么,定定的看着我。
我看姨夫虽然看着我,其实神色有些恍惚,心中很是惊讶,却不敢吱声。待他回过神来,看到我还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尴尬。我却很是善解人意的没有吱声,当然其实也是以为他心里另有想法。
姨夫却轻轻咳嗽了一声,接着说道:”你想想哈,看起来不过一块木牌而已,虽然是罕见的血乌桃木这种材料做的,但是垣先公能够保存了几十年,一直放在身边没有离开过。这意义和其中的金贵,就超过了这块木牌的本身!他能够突然送给你,想必也是有极大的缘分!以后回去你爷爷看到,倒是可以问问他老人家,肯定也会有极大感触的!“
我虽然还不太明白其中的意义,但是想到不过一块木牌而已,虽然很好看,充其量是人家保留了几十年。据说当天还是我家老祖宗给人家的,但是人家今天又给了我,倒是令人很是触动。
本来是第一次看到这个老人,此刻我对这个老人产生的兴趣大增,不由拉着姨夫问这个老人的过去。姨妈瞟了姨夫一眼,本来没有回应的姨夫居然再次看了我一眼。我知道肯定有些什么事,便乖乖的坐在一边不吱声。姨夫沉吟了一会儿,告诉我说他知道的也不多,但是听别人说过一些。
我自然兴趣更浓,也不管姨夫脸上有些犹豫,便缠着他给自己说说。姨夫出奇的看了看姨妈,见姨妈没有吱声的意思,姨夫居然便答应了。我知道自己会逐渐了解到这个老人,便也乖乖的坐在了一旁,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了。
原来当年我们这附近十里八乡的人,吃盐卖茶都要去广西,乡里人便叫下广西。
虽然说两广距离我们这里差不多,但是当年的广东交通闭塞,在湘楚人的眼里还是不毛之地,属于比较野蛮没有开发的地方。而去广西尤其是桂林南宁一带的话,是湘楚人交易和闯荡的主流。甚至后来许多桂系军阀里的低中级将领,都是湘楚儿郎的编制。
垣先公在十多岁就跟着村里的老人去桂林挑盐,一路上的辛苦疲累,让他见识了许多,自然也大开眼界。而当年我们这个地方,在广西一带薄有名声的大商户有许多,但是真正最有名的只有三家。而像垣先公这种少年,大多数都会跟随前辈加入这种大家族的阵容里去。
让我没有想到的是,姨夫说道这三家最有名的大户,一家居然便是以魏翰公家族为主的大户,而代表自然就是魏翰公几个兄弟辈。这其中让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家族的长房,居然便是我家里的老祖宗。光是听到这件事,就已经令我目瞪口呆了,更是难以去想象其中的辉煌。
毕竟我虽然很喜欢看书,也喜欢听大人讲古,但是这种大事件,还不是我马上能够领悟的。
有很多东西不一定要懂,但是如果不懂就一定要去了解!
就像姨夫接着说的另外两家,一家便是他们这边的余柳堂琼家。但是姨夫说到他们这边的时候,只是淡淡的带过去,我当时没有感觉到奇怪。毕竟我亲眼看到这余柳堂和柳荫堂,上下两个大院甚至还超过我们弘扬堂和我住的院子。后来我才知道原因,原来当年的余柳堂还在姨夫的父祖辈手里,名气丝毫不逊于我们家族。
姨夫的这种慎重,我后来也逐渐的了解。因为他经历过那个恐怖的大飞跃时期,甚至在大运动时代,因为一些事情还遭受过一些不平,他们这一代人算是看得比较明白,做事也很是慎重。
祖辈的恩怨情仇,如果是在往常的年月,一定会世世代代引起人的敌对。可是在如今这个社会的最初阶段,大的趋势横扫了一切,包括家国情仇和个人的想法。有的只是这个社会和将来,所以在这种环境下的人,逐渐的忘掉了许多的事情!
姨夫的语气还算平淡,静静的说到另外一家大户。他之所以最后说到这户人家,却是有些考虑的。不管是已经过去了的事情,还是今天还存在的一些人,我感觉他都留有余地。
我也是后来才逐渐的明白,不过这个时候听到姨夫说,却还是知道了这户人家的位置。便就是姨夫住的这柳荫塘,这边门前那座山的后面的地方,据说是四面环山的一处所在。当年周围都是良田和茂林,独居一处号召了许多人家,是地方上有名的所在。
那处地方也是黑虎村黑虎山的后面,据说当年那边有一个有名的人家,老国道就在门前不远的地方过。后来因为国道改线,还和我们弘扬堂这边使过心眼,但是没有敌过当时的大势。当年那处地方名唤侍汉堂,是牛姓家族掌权。乃是十里八乡最大的大院所在地,大院的门墙比余柳堂的还要高大。
往常家里有二三十条枪,几十个长工常年帮工。我们这边县府里的食盐生意,他一家做了三分之一。不说我们家族和姨夫这边的余柳堂家族,别的生意人家都要看他家脸色捧饭碗。牛家的侍汉堂,当年就是往广西方向三大招牌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