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方琴和高方平对坐着的时候,显得有些无语。
“大人你……怎么忽然把我的事给公开了出来,让我一点准备也没有。”方琴低声道,“事前你都不通知我一声?”
高方平笑了一下,试图蒙混过去。
然而方琴也是聪明的人,试着又道:“你还是在试探妾身对吗。并没有完全信任我,把我的事公开了出来,如果有极端份子去攻击我,或者有官府去抓我,则更能说明我和方腊的决裂是吗?”
高方平想了少顷道:“小心使得万年船,这么大的事,你真不能因为我的谨慎而责怪我。并且从认识我开始起,你就知道我是个猥琐的人,不要现在为了这个性格,而怪我。”
方琴低声摇头道:“我并没有责怪您的意思。我只是……觉得和你的关系有些古怪,好似我永远也无法接近你一样。”
高方平嘿嘿笑道:“我的执念和追求,注定了我人情味会淡些,这是价值观决定的。方姑娘,这方面你别对我太高要求。我能承诺的只是在于,对你,我没有恶意。”
“好一句没有恶意……我该为此感谢大人吗?”方琴尴尬的模样道。
高方平道:“扯这些问题,是扯不清楚的,给我点时间,将来咱们在好好的沟通。现在说点其他的,方姑娘,你在苏州的嫡系,绝对忠于你的人有多少?”
方琴担心的道:“不会太多,现在的驻地是我的道场,也就百十人,并且真正的高手不多,大多是些孤儿寡妇什么的。你不要把我想的很强势。真正的战士只有方杰,以及方杰麾下的一群老班底,也就十多人。不过人数虽然少,他们却值得信任。”
这比高方平想象的更薄弱,于是皱了一下眉头。
“方腊呢,他核心圈子又有多少人?”高方平淡淡的道,“我所指的是战士。”
方琴道:“我摩尼教在整个东南地区,信徒达百万之多。但是这些方面大人勿要过于忧心。您是政治家,你当然知道许多时候的‘民众’只会跟随,而不是决定胜负的核心圈子。”
“这我知道。”高方平点头。
方琴接着道:“在对整个教众信徒的影响力中,我未必比方腊差,毕竟,这是我一尘不染的圣女身份以及德行操守决定的,以往的方腊,主要掌控教内狂热武装力量,但是对信徒的影响,他主要是通过我做到的。”
高方平点头道:“不错,这也符合基本的政治框架。”
方琴又道:“结论是,方腊麾下的狂热死士不会过一千人。他们分别属于司行方,方七佛,历天闰,徐方,张威等人的麾下。原本是比这多的,但是方腊为了收权形成一个整体,在摩尼教内的斗争非常严重,他清洗整个东南教众势力的同时,折损也非常大。也就是因为此,师公觉得他过分了。”
顿了顿,方琴接着道:“刘赞,邬福,郭世广这些人,都是不长时间内,方腊通过许洪刚的装备支持,进而拿下的,算是教内对他方腊的投诚。这些人理论上都效忠方腊,但后遗症也是有的,如果方腊声势大,这些人就会跟进。反之,如果我方琴声势更大,则这些人就是墙头草。所以我断定,关键时刻比如此番苏州之谋,方腊就不会信任重用这些人。”
方琴再道:“方腊之力量被节制住,这得一定程度感谢大人陈留县战役,那次是方腊核心体系折损较严重的一次,方腊嫡系大将之一邓元觉,正是栽在大人手里。且陈留事件意义重大,原本方天定不在主张越境谋夺大钱纲的,但方腊一意孤行之下放下错误,导致陈留战役大败,由此一来也会折损方腊一定的声势,这就是方天定和方腊一定程度离心的由来。”
高方平道:“不惜攻打县城也要吃下大钱纲,除了那是蔡党的不义之财外,与此同时,应该也是方腊早有反意,急需钱财买后门,买绿灯,买核心死侍,买装备。”
方琴道:“正是。摩尼教能堂而皇之的急壮大而不被过问,正是因为方腊通过各种方式,给东南系的官员送钱。包括用于控制少数官员的‘福寿膏’,也是方腊通过西域妖僧重金买来的。许洪刚所部卖出来的装备,其实并没有多贵,但是大人您懂得,许洪刚不可能和草根做生意,所以必须通过郑居中和刘正夫牵线,那么这个环节,又被刘正夫等人吃进了太多黑心钱。于是方腊获得装备的代价就非常之大。所以他急需要钱。”
高方平忽然道:“这里有个问题,劫持大钱纲方腊失败了,然而他搞这么大,一直以来的经费是哪来的?”
“自帮源洞而来,正是我教最终根据地,那里被现了隐藏的银矿。近年一直在开采中。”方琴语出惊人。
高方平铁青着脸道:“到此,我总算弄清楚了来龙去脉,他之所以和刘正夫牵连这么深,是因为没有刘正夫,他方腊自己没有能力开采银矿,提炼银的技术,只有官方有。”
方琴点了点头。
高方平喃喃道,“这些个国贼……还真是谁的屁股里都夹着屎,谁都有一群江湖人物作为代理,作为野狗在外面咬人。可惜刘正夫啊刘正夫,你眼光并不咋地,控制力也太弱爆,你以为你养了一条狗,其实是一头猛虎,养虎为患,说的就是你刘正夫!”
方琴深色古怪的道:“大人你……你不也打算养一条狗去控制梁山吗?”
高方平泄气的道:“这事你也知道了。想必是方腊最先知道的?”
方琴点了点头道:“是的,是方腊获知了以后,在暗下推动梁山头领们出动搭救宋江的,因为方腊认为是个机会,把江州搞乱、搞出大新闻来的话,就能让您在江州焦头烂额,以便他有时间处理两浙路的事。你都不知道,其实他很怕你,甚至他决定起事,除了天灾是个机会外,也是被你吓到了,方腊他觉得如果不背水一战,搏一搏,摩尼教被你按死就只是时间问题。正是因为这个理由,在初期,师公才不强烈反对他。”
高方平暂时也不想去说其他了,转而道:“还是没有方腊的消息吗?”
方琴苦笑道:“没有,但是可以确定他就在苏州内,他的那几百死士,也必然已经藏身在苏州之内。”
高方平迟疑片刻道:“这种情况原本不难处理,全城宵禁后挨家挨户严查,就能有些端倪。可惜的是,目下我不能执行这个政策你懂吗?”
方琴很善解人意的样子点头道:“我懂,这里不是江州,整个官场,整个差人和军人队伍都烂透了,下令彻查根本查不到什么,甚至有可能逼迫方腊提前铤而走险,那会有太多无辜弱者死伤。外人或许不清楚,但我太知道方腊麾下那群极端狂热教徒有多危险。”
高方平叹息一声,这就是难点所在。用后世的话来说,方腊那几百死士就是等待着圣1战的恐怖份子。虽然在大宋他们搞不到炸药,但是参考后世昆明火车站事件,真正的一狗急跳墙,用刀也是会带来民间非常严重伤害的。
妈的面对永乐军的时候,那些孙子其实就是真战五渣,说豆腐挡刀都是抬举他们,但是面对弱者平民,他们那真的比饿狼还狠。
“必须于暗下,调查出方腊核心团伙隐藏之地!待禁军进苏州之际,才能有效作为!”
这是高方平下达给韩世忠工作组、时迁、以及方琴的统一命令。只能通过这种不动声色的方式,在暗中先慢慢调查。不把这伙暴恐份子揪出来,真要出大事。
这个过程,时迁能帮上大忙。因为他拍胸脯说了,作为一个梁上君子,他关顾过太多的庄户和大宅,有时候仅仅看外部的庄户结构,就能获知内中的格局、以及地窖什么的大小程度。所以能隐藏几百人的地方是有迹可循的。
这种判断虽然不会太精确,但却可以借助时迁的经验后,采用排除法,从而大范围缩小需要监控的地方,这对于工作组规模较小的韩世忠意义重大。
所以尽管苏州很大很繁华,仅仅州城就过六十万人,但也能把目标缩小至几百个。
然后在经由方琴提供的经验,摩尼教的生活习惯等等,高方平相信在几百个目标中,监控到违反常委的物资流动,就只是时间问题了,兴许有可能在事之前,找到那伙人。
这些提前的装备工作,目下也都在分头进行之中,至于到底怎么帮方琴制造声势,高方平依旧没有明说,只说依照命令,分头进行就可以……
越来越多的摩尼教信徒、以及没饭吃的灾民聚集在苏州城外,基本上已经形成了连营。过了五万之众。
现在才接到汇报的刘正夫终于知道他有多蠢,终于知道怕了。
显然在初期,这个白痴根本不知道厉害,不知道会聚集这么多人。否则他在贪财再好色,也是有限度的,不会同意方腊要在苏州举行朝1圣。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