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方平点了点头,梁红英拨了拨灯芯,大堂上便亮了起来。
高方平展开皇帝的文书观看,看了顷刻便拍案怒斥:“丧心病狂,若真有官家描述的这般凶险,老子们要即刻返京杀人了!”
史文恭也吓了一跳,和杨志林冲关胜等人相视一眼之后,一起跪地大声道:“末将等誓死追随相公进京勤王!”
梁师成他本身并不知道内容,见此情景,爷吓得脸色惨白的跳了起来,顾不上高方平不礼貌的问题了。
高方平放下文书,环视一圈道:“还不到勤王那么严重,但官家心思这么大条的人,都在旨意当用词‘赵相爷死的不同寻常’!”
全部人面面相视了起来。
“也就是说,官家虽未下定论,但指出了赵挺之恐非病亡,而是被人谋害!”高方平背着手起身,铁青着脸道:“不论赵挺之是什么人,国朝之宰相,若真是被人谋害,此丧心病狂之举绝不能容忍,当事人诛族也不为过!”
对于这种问题,那是谁也不敢随意开声的,大堂之中静得落针可闻。
“升帐!”高方平冷冷道。
到达郓城之后,高方平是第一次喊升帐而不是升堂。
永乐军就是郓1城县,郓1城县就是永乐军。高方平喊什么都可以,但也代表不同时期的不同状态。文官升堂那是和气讲律法的,但升帐就代表军事手段,进入紧急状态,那是不问律法就可以砍人脑袋的。
“永乐军升帐!永乐军升帐!”杨志跑着出去大吼传令。
关胜击鼓道:“知军相公升帐,十鼓不到者斩立决!”
最后一声鼓落下之际,衣冠不整的县尉,以及主簿王勤飞也来了,对于这个流氓深夜升帐的事莫名其妙。
“也不知道这个混蛋想干什么?”王勤飞低声嘀咕。
“老王耐一下性子,妈的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否则脑袋真会掉的。”县尉低声担心的道。
“老夫就不信他敢杀我等。”王勤飞小声道。
“难说,你也不看看有皇城司侍卫在场,知军大人的桌上放着的东西像是圣旨。”县尉道。
“你简直是个文盲,不懂规矩,宰相都死了,哪来的圣旨?”
王勤飞正说着,高方平不怀好意的看着这边道:“王勤飞你是不是活腻了?这个大堂上就你一个如同老鼠在叽叽哇哇?”
王勤飞真不怎么怕此流氓,出列抱拳道:“知军大人,深夜升帐乃为何来?”
“既是升帐有你说话的地吗?收起你的疑问来,否则老子火气正大,被吊起来打一顿你又能咋地?你是上济州告诉呢,还是上京告状?”高方平道。
“你你你!”王勤飞吹胡子瞪眼的指着他。
“总是学不乖,来啊,吊起来鞭刑二十!县尉执行。”高方平敲下堂木喝道。
然后王勤飞嚎叫着就被吊了起来,好在是县尉的人执行,只是做做样子抽几下就算。但这也很不可思议了,大宋的规矩,街市上的秀才都基本不用刑的,这下好,主簿虽然是最小的芝麻官可也是文官,真被高方平给打了。
高方平当然是故意的,就是要小步小步的让他们慢慢接受,我猪肉平某些时候也是敢捅破规矩做事的。
当然,这种事在京城绝对不能干,在外面也不能多干,否则坏了士大夫群体的规矩,对高方平自身也没什么好处,因为一但乱套,万一有天高方平也被人捉了去吊起来,那就只有干瞪眼了。
“本县目下有要紧事,要带永乐军离开。我不在期间,郓1城事宜由宋江主持,县尉监督。”高方平发布了第一条命令。
宋江很装蒜的摇手说“使不得使不得”。县尉大人也尴尬的说宋江为人仔细精明,无需人监督云云。
“你们两个闭嘴,这是命令,不是商量。大的框架法则我已经制定,其余的便宜行事就可以。”高方平厉声道:“所以你们两个务必谨慎,王勤飞我动不了,但来郓1城还没杀过人我有点不习惯,办砸了事,我就把你们两个的脑袋一起砍下来、带去给我老爹当球踢。”
“遵命。”两家伙抱拳低头。
宋江觉得很兴奋,很有挑战。县尉则是觉得相公太奸猾了,这是逼着自己于他不在期间挺宋江,距主簿远些。
王勤飞皱了一下眉头道:“敢问知军相公,欲把永乐军开赴何处,可有济州命令,是否经过了监押司备案?”
“没有,我部将直接离开济州,无需济州备案。”高方平摆手道。
王勤飞喝道:“这还了得?那就更需要枢密院文书,下官身为朝廷命官,斗胆要看看相公手里的枢密令?”
“皮又痒了啊?皇帝下旨宣召老子即刻进京,我管你毛的枢密令?”高方平彻底犯浑了。
主簿倒是也吓了一跳,觉得这是很大的事了,于是上前来拿起皇帝的中旨观看。他是有这权利的,因为他也是永乐军的主簿,高方平的行动需要他记录在案。
不过看了一下,皇帝并无让他带永乐军的进京的文辞。于是王勤飞放下文书道:“知军大人,官家并无文字说明,则老夫和县尉一起,誓死不能让永乐军离开城门。”
县尉一阵头晕,寻思:你个老不死的,你要做肉盾去就可以了,干嘛带拖老子下水。
但鉴于王勤飞说的不是个小问题,既然抬出来说了,县尉也不敢反对,只得默认了在这个问题上支持王勤飞。否则将来若是出了事,而现在没有尽责反对,县尉全家的脑袋就没有了。
“和我玩文字游戏?”高方平眯起眼睛看着王勤飞。
王勤飞得理不饶人的道:“兵事非同儿戏,若无出师理由就是不许离开。”
“皇帝说的东西就是法。皇帝没说不许带永乐军,就代表法不禁止皆可为,老子是他钦赐的永乐知军,召我回朝又无特别说明,当然就是召永乐军回朝,否则相反是我高方平擅离职守。”说到这里,高方平敲下堂木喝道:“就此定案,王勤飞尽可把本县此番说辞记录归档,以备查验,县尉以及众押司为旁证。”
到此当然也就不必在解读,这似乎不算合法却也不违法,就是说到济州,也找不到什么明显的错误。
贾晓红张淑清带梁红玉,划入匠作监编制,留下一起主持匠作监分场事物。燕青汇同富安一起留下,保护虎头玉等人,顺便作为宋江的助力同时也是监督。
暂时来说只能这样安排了。
高方平这个酷吏不在,王勤飞又是个官,那代表许多人和事都会在一定程度上反弹,这种情况于高方平不在的情况下,不能去随便对抗。所以主持郓1城事物的人必须是宋江,只有宋江有这种能力、像个腹黑的和事老一样的,缓和各方面矛盾而不出大乱子。
如此就行。
有匠作监的分场在就好,把张淑清贾晓红等人划入匠作监编制,她们就是皇家的吏,虽然没什么权利,但也不是郓1城系豪强敢去动的人,再加上有梁红玉这个皇帝钦赐的飞骑尉在,富安这个心狠手辣的大流氓坐镇,八面玲珑的燕青辅助,所以短时间内郓城的天还塌不下来,最多就是高方平的政策执行慢一些,效力低一些。反正稳定就好。
史文恭建议留下虎头营作为威慑,但是被高方平拒绝了。
留下相反没什么用,还是个副作用。
大宋的军人是没有自主权的,留下、却没有高方平这个主心骨在,他们什么都做不了,相反还要听王勤飞和县尉的命令,又要受到济州都监的代管。所以相反很可能被有心人进行恶意利用,出现一些幺蛾子事件。一但永乐军出幺蛾子,高方平这个知军当然是天然有罪的。
是的,这套制度也和后世大同小异。永乐军属济州治下,业务上受到济州兵马都监指导,论官位都监虽然是武官,但高方平也要对都监汇报。当然仅仅是走个过场,就像后世的公安局长的上司是市长而不是公安厅长一样的道理。
不过一但高方平不在,那么留下的军队真要听济州都监的命令了。妈的高方平才是赵佶钦命的守臣主帅,当然一个兵也不会留下给这些混蛋瞎指挥,但凡留下的人,都暂时挂职皇家匠作监编制,有种让他们去指挥,张商英分分钟教他们做人,别以为老张只打阉人……
大半夜点起军马,带着梁红英史文恭等人开拔永乐军。
“知军相公有令,开放郓1城永乐军城防。”
距离老远,杨志就对驻守城头的差人大喊,县尉系的弓手们才迟疑了几秒,就被一群兵痞冲上去打得鸡飞狗跳……
对于赵佶此种绕开朝廷,急召高方平回朝的举动,史文恭们很是疑惑,认为有些不合常理。
其实若是目下的京城真有问题,这便是正常的。赵佶是个不太有主见,又任人唯亲的人,他和高方平一样是小年轻,高方平经常贡献玩意、吃食,和整个皇家都是好朋友,加上高方平的确以往做成了些事,在赵佶印象中是个有活力有本领的自己人,那么遇到大事的第一时间,赵佶便会什么也不管的找自己人回去。这是人之常情。
且高方平敢肯定,张叔夜和张商英两个喷子强化了赵佶的这种念头。
这两个老张当中,张叔夜眼睛揉不得沙子,极为震怒是肯定的。而张商英是个有良心的老狐狸,他一定怀疑和蔡党有关。所以两个老张谋划了一下,认为目下京城系的人都不能信任,于是不约而同的认为,该找个心狠手辣的酷吏回来了。
是的,对于这两个老张而言,把高方平这头疯狗放回来咬一阵子,也是好的,他们觉得有些人他是该咬一下了。
既然意向是这样,却是赵佶下令,不是枢密院命令。所以完全可以想见,对于猪肉平回朝这事陶节夫相爷有所保留。至于张康国那个棒槌,他是永远也不会有主见的。
“老子有不好的预感,两个老张那么奸猾的人,这么急于把我这个酷吏找回去,兴许这次京城,会发生大事,杀的血流成河。”夜下急行军之际,高方平喃喃道:“赵挺之,那是国朝的宰相,若真是遇害,这次不管涉及到谁,我也会把你们祖宗十八代就挖出来再杀一次!”
“末将等誓死追随相公正朝纲,清君侧!”史文恭等人开始大喊口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