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云的问题上,杜衍出奇的不计手段,不加条件的支持唐奕。
“放手为之!”
唐奕心中一畅,“老师放心,有您这句话,五成就变六成了!”
“哦?”杜衍笑了。“怎么老夫的话这般有用?竟加了一成胜算?”
唐奕坦言道:“实话与老师说吧,若单论大辽的情势,奕有七成把握耶律重元会反。”
“只要他反,我们就有机会。”
“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我担心的是,咱们大宋自己到时候不争气!”
唐奕诚然道:“放眼我朝,虽都是君子仁臣,但毕竟安逸了太久,为了一个燕云,真怕到时有的人不愿意出兵,进而阻挠燕云归宋。那就真的是前功尽弃了!”
杜衍点头,“大郎放心,只要等的时间不太长,我们这些老家伙还没死光,定会助你成事!”
说到此处,杜衍难得露出一丝威仪之气。
“汉儿的土地,就应该汉儿自己来统治!”
唐奕一震,不由得双拳猛的一抱,“定不辱师命!”
范仲淹不禁暗暗摇头,在安抚弟子这方面,他是没有杜衍这本事的。本来因七公辞世,有点发蔫的唐奕,让杜衍几句话,轻描淡写地就勾起了斗志。
虽是欣慰,但这个时候,他却是要泼点冷水了。
......
“还有三天就是初十,是为吉日。我看,七公的墓碑那天立下再合适不过。完事......”
说到这里,却是杜衍笑呵呵地接过话头,“完事给我们老老实实读书!下科尚不足两年,看你要是考不上,怎么与七公交代?”
“呃......”唐奕一窘。“不是说燕云的事儿吗?怎么扯到学业上去了?”
范仲淹眼睛一立,“燕云是一天就收得回来的吗!?给我滚去背书,下次书院旬考,不得甲等,以后就别给我下山了!”
嘎......
甲等!?
唐奕都快哭了,甲等?您老没事儿吧?
观澜书院的甲等,可不是一百分考八十分就给甲等,它不是按成绩来的,而是按人头算的。
每考设甲等十人,取成绩最优者取之。也就是说,你就算考九十九分,前面有十个满分的,你也是进不了甲等的。
所以,书院里经常出现,文章写得精彩绝伦,拿到外面妥妥让人膜拜的选手,却只能得个“乙”。
没办法,实在是书院里牲口太多了......
范仲淹让唐奕得甲等,就等于让他进前十!?
在章惇、章衡、曾巩、曾布、苏轼、苏辙、二程和张载等等等等,这些牛人中间杀进前十???
这特么可怎么整?
让唐奕更蛋疼的是,这个“设甲十人,择优取之”,弄得书院上下拼了老命也要冲进甲等的馊主意——
就是他自己出的!
......
唐奕不由想起一句俚语: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啊!!
————————
初十那天,观澜本是课期,并无休息。但是,为七公立碑这等大事。他曾经的弟子门生又怎能不到场?
是以,观澜因此放假一天。
......
碑是柳涚、唐奕,还有宋楷等人,亲自扛上北屏墓园的,坑是章惇、曾巩等人一起挖的。
山下自发来回山为七公守陵的各路粉黛,也是闻讯而来,整个北屏墓园满满都是人,唐奕甚至在其中看到好些身着绿袍的低阶官员。
眉头一皱,“这都哪儿来的?”
贱纯礼道:“哪儿来的?你招来的,你都不知道?”
“我招来的?”
“哦!!”唐奕想起来了。
去年,立了七公像,朝臣都要来观澜沾个光,唐奕顺手给观澜书院接了一个培训新进进士,还有恩萌入仕官员的活计,这些应该就是那些在观澜“上学”的新官儿。
正想着,王韶靠了过来,“坑挖好了,开始吧!”
唐奕点头,找到柳涚,与之一同焚香祭奠,叩首拜七公亲恩。然后,几个观澜的小伙子把七公的墓碑往坟前一立,柳涚培上第一捧土,唐奕第二个。
之后,观澜的学生一同上前,给柳师尽上最后一份孝心。
那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墓碑,就算立下了!!!
千古风流第一人柳耆卿之墓。
众人看着那块只一句话的墓碑,只一句话的墓志铭,无不动容。
一众新官暗想,这也就是唐疯子的老师才有这等殊荣。别人就算有柳三变的本事,却也没唐奕这样敢想敢做的弟子。
而那些上山观礼的青楼歌伎,见观澜书院对柳七公如此善待,有如此情义,亦是感激不尽。
也不知是谁,带头深深一拂,“小女子代七公,谢过了......”
“小女子代带七公,谢过了......”
北屏上齐齐的软声细语,拂低了一大片。
唐奕有点哭笑不得,我的老师、柳涚的亲爹,我们尽孝这是天经地义,怎么还让一群本是“外人”的小娘子谢起来了?
不过,这就是七公的魅力,天下歌伎、美妓无不以之为家人。
......
众人没注意到,人群之中,一个十六七岁的半大小子看着满山的莺莺燕燕为七公谢礼,心里那个羡慕啊......
“七公在上,苏子瞻今日立言,将来必定继承七公遗志,誓成大宋的风月班头!!”
“噗!”
章惇、王之先、晏几道他们几个都喷了。
曾巩照着苏小轼的后脑勺就来了一下,“想什么呢!有没有点出息!?”
苏轼不服,“怎么了?看这阵势,你们不羡慕?不想?”
好吧,大伙儿都想,只不过,就他傻了吧唧说出来了。
曾巩训道:“你若不务正业,只知风月,看七公会不会从坟里跳出来,踹死你!”
苏轼一矮,“那算了,我还是先考上状元,再当风月班头吧!”
曾巩一翻白眼,“状元?你当了状元?难道我们就比你差不成?看状元是谁的!”
“敢不敢扑一局!?”
“扑什么?”
“就赌谁是下科状元!!”
“好!”苏轼来了精神。“我出十贯,压我自己!”
王韶鄙夷道:“你有十贯吗?”
“呃......”苏轼一窘。“没有,先欠着。”
王韶摇头不与之争,对曾巩道:“那我也压十贯!”
“压谁?”
王韶撇嘴道:“谁?老子天下第一,当然是压我自己!”
章惇也来凑热闹,“十贯!我自己!”
“十贯!状元非我莫属!”这是章衡。
“十贯!洒家必中状元!”这是曾布。
洒......洒家......
身后一众绿袍新吏听得直咧嘴,自称洒家的状元......
可是,这还没完:
“十贯!”程頣......
“十贯!”程颢......
“十贯!”晏几道......
特别是这个晏几道,那几个新吏心说,这孩子有十五?这也想当下科状元?
正在腹绯,却见一个看上去比那个十五的还要小些的儒生,从人群里挤出来。
晏几道急忙过去,“子由,你也扑了!?”
苏辙用力一点头,“嗯!”
“那你压的你哥?”
苏辙不干了,“想什么呢!?当然是压自己!”
绿袍新吏们一翻白眼儿,得,观澜书院就没有一个正常的,都想中状元,还弄得好像都能中状元一样......
看来,发疯这个事儿,传染!
唐疯子狂,他的一众同窗也好不到哪儿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