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五二四章 行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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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将开战的关键时候,云柳和熙儿却被沈溪派到岸上去办事,这多少让她俩有些不能接受。

  她们从来就不是贪生怕死之辈,本来沈溪安排她们做事,她们不会有任何意见,但现在明摆着此战非常凶险,而沈溪却让她二人上岸做事,更像是沈溪让她们免遭危险。

  “师姐,现在岸上有什么要紧事,比跟贼寇开战更加重要?就算要刺探情报,不也该先刺探贼寇船只和人马情报为先吗?”

  熙儿不敢在沈溪面前发表什么意见,但回到私下场合,她还是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宣泄下郁闷的心情。

  云柳道:“大人的安排乃是为了整体战局,你想留在大人身边一起见证战事,我又何尝不是?但大人的吩咐,我等能违抗吗?”

  熙儿想了想,无奈摇头,就算再不甘心还是要按沈溪吩咐的做。

  云柳神色坚毅:“目前看来,大人对此战有诸多计划,并非出海后仓促间做出的决定,大人早就有意在短时间内平定海疆……但要是这么快就平了,大人就该班师回京,那新城该怎么办?”

  熙儿愣了愣,不明白云柳为何会突然提到这件事。

  “或许大人有更深层次的考虑。”

  云柳最后摇头,“中午过后,我们就该换船上岸,如此晚上就有差事可做了……还有一个时辰,抓紧时间休息,出发后就要打起精神来。这一战,很可能是我们历经过的最险恶一战,比以前在土木堡时更加凶险,绝对不能出任何的岔子。”

  ……

  ……

  沈溪统率的舰队,按部就班地绕过舟山群岛主岛,往定海后所方向前进。

  大明洪武十九年,朝廷以“悬居海岛,易生盗寇”为由,强令所有海岛居民率数内迁大陆,就连著名的佛教圣地普陀山都不得幸免,唯舟山岛得到朱元璋特谕,准许在岛上留居百姓,并设立定海卫拱卫海疆。

  虽然弘治元年,普陀山已迎佛回山,重建寺院,但沈溪没有上岛游玩的意思,远远地看着被云雾围绕的岛屿远去。

  入夜时分,船队仍旧没有泊靠的意思,连夜行船,而此时云柳和熙儿已先一步登岸。

  奉化城南,象山港。

  大陆向海湾伸出一角的望台山上,江栎唯正在跟韩乙派来主持交易的管事见面。

  对于韩乙没亲自参与,江栎唯非常不满,不过听说货已经送到,考虑到目前江南风声鹤唳的气氛,不知不觉又理解了韩乙的选择。

  “我们没有船只运送货物,只能在岸边完成交割。”

  韩乙派来的管事一脸的飞扬跋扈,似乎这次生意对方占了多大的便宜似的,当然更主要还是觉得这次冒了太大的风险所致,江栎唯一看就来气。

  “我们只能在明天入夜后把货运来,人手得你们自己准备,必须连夜装好船,天明后我们就要带着骡马车辆离开。”

  江栎唯道:“你们什么准备都没有,那做这买卖作何?干脆把运来的货丢进海里得了!”

  韩乙派来的管事笑道:“这位大人说话好生风趣,我们自然是为了赚银子……我们只管把货运到海边,谁都知道当朝兵部尚书沈大人正领兵剿灭倭寇,你们是否有本事把物资运回去,那是你们的事,总不可能让我们这些提供货物的还要给你们找船送出海吧?”

  江栎唯怒从心头起,手按在腰间佩剑上,大有拔剑把眼前惹人嫌的家伙杀掉的意思。

  那掌柜看出江栎唯态度不满,也担心自身安危,毕竟江栎唯代表的是倭寇,那是一般商人惹不起的存在。

  “两位消消气。”

  负责穿针引线的中间人出面调停,“只要能按时把货送到,一切都可以听张管事的……你们明日可要按时把货运来。”

  江栎唯突然一摆手:“等等,货在哪儿?总该让我看看吧!空口无凭,到现在你们都没说是如何躲过朝廷严密封锁的,不会其中有什么猫腻,到时联合官军摆我们一道吧?”

  韩乙派来的管事道:“买卖人最讲诚信,你也知道这次买卖我们冒的风险有多大,所以有些怨气也望理解一下……咱们又不是第一次做买卖,以前可从未诓骗过你们!”

  江栎唯冷笑不已:“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就算是韩当家想来也从未做过如此大笔买卖……来人,跟他去好好验货,看不到货明天就取消交易!”

  ……

  ……

  扬州城。

  朱厚照在花街柳巷胡闹几天,成为标准的夜猫子,再次回到以前那种胡天黑地的生活状态。

  城内举行的花魁大会眼看有了结果。

  朱厚照玩得起劲,甚至还带着沈亦儿一起去看热闹,折腾到很晚都不休息,如此一来到白天他就没了精神,朝中事务也基本不过问,再次与外界失去联系。

  终于在玩闹四天后,这天一早,张苑于行在后院拦住皇帝去路,准备说一说有关沈溪率领舰队继续南下侍机与倭寇决战之事,这让朱厚照非常不满。

  “你来作何?朕有传召你来吗?”朱厚照气恼地问道。

  张苑跪下来磕头:“陛下,老奴得到消息,沈大人领兵继续跟倭寇交战,这次可能还要跟佛郎机人开战……此等大事,老奴怎能不来见陛下?”

  “什么?”

  朱厚照一惊不老小。

  之前在江彬和许泰等人告状和诽谤下,朱厚照对张苑的忠诚产生极大的怀疑,甚至觉得张苑对待朝事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根本就没料到张苑会主动跟他说及有关沈溪出兵之事。

  朱厚照脸色漆黑:“到里面去说话。”

  随即张苑跟着朱厚照进入偏院花厅,同时跟过来的还有小拧子和几名侍卫,而这几名侍卫基本上是江彬的人,也就是说有什么情况是瞒不住江彬的。

  朱厚照困倦不堪,但涉及军国大事他终归还是要问上两句的,坐下来道:“把奏本拿来给朕看看。”

  张苑从怀里把沈溪的上奏拿出来,由小拧子转呈朱厚照眼前,朱厚照没心思仔细看奏疏,一撇手:“读来听听。”

  小拧子立即将奏疏上的内容,一一读给朱厚照听,本来朱厚照的脸色很不好看,听了奏疏的内容后就更差了,似乎失望至极。

  小拧子把奏疏读完后,准备将其递给朱厚照,他也察觉到这会儿说多了可能会触怒龙颜,所以干脆噤声。

  朱厚照接过后,一把扔到旁边的桌子上,气恼地道:“本是说要用两三年的时间平定倭寇,朕也给了他足够的时间,还耗费巨大人力物力,建造出一座城池供他造船,结果现在才半年多,朕甚至还没到新城看一眼,他就直接开战,过一段时间又说要跟倭寇决战……这算几个意思?”

  言语中,朱厚照对沈溪有极大不满,觉得自己被戏弄了,白来江南走一趟。

  张苑道:“陛下,以沈大人上奏中表述的意思,他并非早有计划,而是看到佛郎机人掺和进来,且有商贾暗中跟倭寇做买卖,所以沈大人才临时决策,借此机会跟倭寇交战,一举将之歼灭。”

  小拧子用疑惑的目光望着张苑,不太理解这家伙为什么要为沈溪说话。

  不过小拧子明白这会儿不是自己说话的时候,无论他心里有什么意见,都涉及皇帝跟朝中最能干大臣间的信任问题,说多错多。

  朱厚照沉默半晌,凝眉思索,最后抬起头来,神色冷峻:“那就即刻动身到新城去,朕要亲自督战。”

  张苑赶紧道:“陛下,沈大人贸然开战,失败的可能性很大……我们的海船数量不足以跟倭寇以及佛郎机人联合在一起的船队开战,听说我们能出海的大船一共才有六条。”

  “不是造了十条大船吗?”朱厚照皱眉问道。

  张苑苦着脸道:“现在才不过四五个月时间,能建造出的船只实在有限,初期朝廷龙江船厂造的都是中小型船只,一直到后来才造出大船……沈大人这次除了将新城船厂建造的船只带上外,还将朝廷龙江船厂建造的大船也一并带上出海。”

  “反观佛郎机人,差不多大小的船只足足有十几条,更别说还有倭寇的船只……他们的大船加起来,可能有二十条以上,总数更是不计其数……沈大人再能征善战,也架不住自身船只数量少啊。”

  朱厚照一脸疑惑:“不对,不对,除了新城和龙江船厂,应该还有别的地方造船……你们都不知道吗?”

  这消息不但张苑感到惊讶,连旁边的小拧子都意想不到,脸上露出惊愕之色。

  朱厚照看了看二人,忽然记起什么来,叹了口气:“这件事可能你们不太清楚,沈尚书之前提出要在几个地方造船,私下安排一批人开辟新的港口,不过因为是在北方,朕又没跟你们说,所以你们不清楚这件事。”

  张苑和小拧子相互看了一眼,怎么也想不到原来沈溪留有后手,这一招可能连朝中大臣都不知道,甚至连堂堂的司礼监掌印太监张苑,也是到现在才知晓。

  沈溪跟朱厚照秘密商议和完成的事情,明摆着瞒过天下人,要不是朱厚照说漏嘴,可能到战事结束,世人才清楚。

  张苑道:“陛下,若是沈大人有别的船只,还有更多人马的话……或许可以一战,就是不知那个神秘船厂造船的进度如何……”

  朱厚照没好气地道:“你问朕?朕去问谁?这都是沈尚书安排,要问直接问沈尚书去……现在朕留在扬州城,前线将士正跟随沈尚书与倭寇和西洋人的联军开战,朕驻步不前于心何忍啊?赶紧安排,朕明日就出发,争取两到三天时间赶到新城。”

  “陛下,是否太过仓促了些?”张苑道。

  以前张苑拼命想留朱厚照在地方上吃喝玩乐,这次却一反常态,小拧子最初以为张苑转性了,但此时却明白,无论张苑是否把这件事告诉朱厚照,都不希望朱厚照那么快到新城去。

  朱厚照板着脸道:“这个节骨眼儿上,朕要是还留在扬州,岂非要被天下人耻笑?当初在徐州时,便已有非议声,现在朕更不想被人唾骂,有何仓促可言?明天出发就此定下,谁都不得有任何延误!”

  小拧子总算听明白了,朱厚照说是着急但其实并不是太着急,眼下还是早晨,朱厚照却说要等来日再出发,也就是说还要等十二个时辰,这十二个时辰足以发生一些事情让朱厚照改变想法,就看谁有本事吸引他的注意力。

  要知道朱厚照提离开扬州并非第一次,只要有让他觉得新奇好玩的事情,随时都有可能改变主意。

  ……

  ……

  朱厚照要进屋睡觉,小拧子和张苑不用伺候在旁,前后脚从偏院花厅出来。

  张苑打量小拧子,似笑非笑:“小拧子,你现在真有本事,陛下走到哪儿都带着你,昨晚可是跟陛下出去玩了?”

  小拧子道:“真正有本事的是张公公才对……张公公居然会好心提醒陛下前往新城,让人唏嘘不已。”

  张苑脸色转冷:“你当咱家乐意?还不是有人喜欢在陛下面前告刁状?那个人不会是你吧?”

  面对张苑的质问,小拧子丝毫也没有慌张,不屑地道:“咱家可没那闲心告状,再者你身正还怕影子斜不成?”

  张苑道:“小拧子,你话别说得这么难听。咱家知道不是你做的,却知道是谁做的,有人暗中中伤,想将咱家扳倒,数度拿咱家做的事在陛下跟前打小报告……咱家早晚让他们不得好死!”

  张苑恶狠狠说出这番话,那凶恶的模样不由让小拧子一怔,小拧子突然意识到张苑说的是谁。

  显然就是如今在朱厚照面前更得宠的江彬。

  小拧子不耐烦地道:“你张公公想对付谁由得你,跟咱家无关。昨日伺候陛下一夜,咱家也要回去歇着,明天动身南去,一应事宜就由你张公公全权安排了。”

  说完,小拧子扬长而去。

  “这小东西。”

  张苑望着小拧子的背影,神色中带着几分不屑,好像对方在他眼中不值一提,但始终小拧子对于他在皇帝跟前说话办事有所影响。

  “张公公,李公公在外求见。”

  就在张苑准备去安排来日起驾事宜时,一名太监出现在他跟前,小心翼翼地禀报。

  张苑皱眉:“他来找咱家作何?”

  显然对方回答不了他的问题,张苑带着几分冷漠到了院外,却见李兴正来回踱步,神态非常着急。

  张苑问道:“有事吗?”

  李兴赶紧上前行礼,说道:“京城来的消息,说有人要对陛下不利……试图谋害陛下,所以咱家赶紧来提醒张公公您……”

  张苑眯眼打量李兴:“在说什么鬼话?这晴天朗日的没睡醒么?这年头还有人敢对陛下不利?你疯了吧?”

  李兴被骂得一怔,随即摇头:“千真万确之事。”

  张苑没好气地道:“若确有其事,你可知是何人所为?你不会是想说,沈国公是幕后元凶吧?”

  “在下可没如此说。”

  李兴赶紧摆手,“是何人所为暂且不知,不过以京城的消息判断,可能是有人想要谋朝篡位……张公公,您虽非东厂提督,但司礼监统领内监各衙门,始终要注意陛下的安全,若连这等事您都不加理会,出了事……咱谁都跑不掉。”

  张苑冷笑不已:“若真出事,自然谁都逃不掉,但就是怎么可能会出事呢?再者,就算出了问题,也是陛下身边侍卫的责任,谁让现在陛下相信的人是江彬,而不是咱家跟你呢?”

  李兴问道:“张公公的意思是……”

  “有事跟江彬说去,或者直接跟陛下呈奏,咱家不想理会这种事!”张苑恶狠狠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