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她感觉自己仿佛在虚无中飘荡了很长一段时间，然后“咻——”地一下，又突然落到了实处。

    她睁开眼，视野有些不太清晰，对于危险的本能却提醒了她，避开了迎面而来的拳头。

    “哪里来的臭娘们儿，敢坏我们的事！哥几个给她点颜色瞧瞧！”

    是男人的声音，而且还伴随着恶心的恶臭味，令人作呕。

    这大约是个巷子，除了无限放大的男人的声音，其他都远去一般，听不真切。

    连仿佛尽在耳边、内容大约是“沈嘉言”的惊呼声也模糊得很。

    迎面有风而来，风中夹着男人的拳头。

    她抬手，快而准地捏上对方的手腕，在一声清脆的“咔嚓”响起的同时，她开了口，冷冷的，充分显示出了她不太美妙的心情。

    “不知道打扰别人睡觉要遭雷劈的吗。”

    下一秒，她抬脚，准确地踢上男人的膝盖，又一声脆响后，男人的哀嚎也随之响起。

    唔，手和脚有点疼……

    头也有点晕……

    她偷偷把手伸到背后揉了两下，面上却还冷漠地看着前方，即便她的视野里还是一阵天旋地转。

    “还有谁要来，快点，我赶时间。”

    剩下几个被吓住的男人回了神，争先恐后地往外跑，生怕迟一秒也被卸了胳膊和膝盖。

    “垃圾记得带走。”她继续说道。

    于是，下一秒，又有人飞快地回来拖着哀嚎的人的一只脚，又飞快地跑了。

    巷子又安静下来，于是剩下那个有些微弱的声音终于清晰了起来。

    “那个……谢谢你啊……没想到你人也没有那么坏嘛……喂喂、沈嘉言，你怎么了？不会现在才被吓哭了吧……喂、你、你没事吧……沈嘉言！沈嘉言！”

    “有事……”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好一会儿才看清手上沾着的血，几乎瞬间就是一阵腿软，“记得送我去医院……”

    她颤颤巍巍地伸手嘱咐完，便不受控制地栽倒下去。

    没想到竟然晕血，fk！

    还有，原来我是叫沈嘉言吗……怎么听着有点别扭呢……

    …………

    再度醒来时，她看到了雪白的天花板，雪白的墙，雪白的床，还有身上白蓝相间的条纹病号服。

    真丑。她想。

    这是医院，两秒之后她反应过来。

    病床旁只有一个陌生的女人——该说女生更合适些，看起来还不到二十岁，她正低着头看手机，偶然间一抬头，便见床上的人正直勾勾地盯着她看，顿时被吓了一跳，但随即又是惊喜。

    “沈嘉言，你终于醒啦，怎么样，感觉还好吗？”

    “你在叫我？”她问。

    “当然啊，不然还能叫谁。”

    “哦，我知道了。”她点点头，算是接受了这个有些别扭名字，然后她又问，“你是谁？”

    “沈嘉言你不会傻了吧？”女生不敢置信地瞪着床上的人，“我你都不认识了，好歹我也在你后桌坐了快三年好吗！”

    “我好像撞到了脑子。”新鲜出炉的沈嘉言指了指自己的头上厚厚一层绷带，诚恳地提醒道。

    “……”女生沉默了片刻，看起来有些无言以对，“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一面呢……我是许多多，你真不记得了？”

    “哦，名字挺好的，要是换个姓就更好了。”

    “什么？”

    “换成钱啊，钱多多，多好啊。一看就很贵气。”

    “……医生！”许多多转身，飞奔出门，一边叫，“我同学脑子被撞坏了！你们快来看看！赶快抓紧时间治疗啊！”

    …………

    “沈小姐这个……可能是撞到脑子的时候引发了脑震荡，结果导致了失忆，说不定休息一段时间就能想起来了，不过……也可能再也想不起来了……许小姐，你也要做好心理准备……”

    年轻俊朗的男医生一脸节哀顺变的表情，看起来格外有种悲天悯人之感。

    “不，医生！”许多多紧张地抓着医生的手，十分认真地问，“我想问，她脑子没有撞缺掉吧？”

    医生十分上道地理解了许多多的意思，沉吟片刻，道：“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现失忆带来失掉智商的副作用。”

    “那就好。”许多多放心了。

    沈嘉言沉默地抬头，数着日光灯的灰尘点。

    等医生出了门，沈嘉言严肃地对许多多说道：“我要出院。”

    “不行。”许多多一口拒绝，“医生说了，你必须留院观察几天，放心，学校那边我会帮你请假的，毕竟你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

    “包医疗费报销吗？”沈嘉言继续问。

    “当然了。”

    “哦，那我就住下吧。”沈嘉言一秒重新躺下。

    “……你就是为了这个？”许多多嘴角一抽，“你一个沈家大小姐还缺这点钱？”

    “沈家……”沈嘉言摸着下巴思考了好一会儿，还是无果，于是她问，“很有钱吗？”

    “当然啊，你们沈家可是几代商业世家，也算行业里的龙头老大了，最不缺的就是钱了——你真不记得了？”

    “嗯。”沈嘉言低头深深地思索了一会儿，又问，“伙食费报销吗？”

    “……啥？”

    “我有点饿。”沈嘉言摸摸肚子，一脸无辜地看着许多多。

    “……你别这么看着我了，我给你去买还不成吗……”许多多捂住眼睛。

    “难道我长得那么不堪入目吗？”沈嘉言自言自语道。

    另一边许多多出了病房门，捂着胸口差点瘫软下去——

    虽然沈嘉言那家伙长得挺不错的，但是平时那么阴森森又刻薄的家伙突然露出那么可爱的表情，实在是太惊悚了啊！

    不过真比起来，现在这个要好相处多了啊，虽然看起来脑子有点问题。

    话又说回来，失忆真的能连性格也一起失变异掉吗……

    许多多揣着疑惑下了楼，拐进了医院附近的粥铺。

    病人还是吃清淡点好吧。

    ……

    就在许多多离开后不久，又有人推开了病房门。

    这么快？

    沈嘉言眉头一挑，还没来得及高兴，一转头就见三个陌生人进来。

    两女一男，一个中年妇人，却保养得宜，看起来不过三十岁，剩下两个看起来都是十六七岁，长得都不错。

    女孩子眼底有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面上还是一副柔柔弱弱担忧的样子，男孩子脸上就是全然的嫌恶了。

    妇人一进门就惊呼上了：“啊呀，嘉言啊，你这是又招惹了什么人了呀，要不是你同学打电话回来，我都不知道你又进医院了呢，你这孩子真是……”

    说着说着，妇人便捏着纸巾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了。

    “姐姐，你感觉怎么样啊？没事吧？”女孩子故作关心道，“是不是你以前那些朋友又找你来了呀，妈妈早就劝过你，不要再和那些人来往了嘛，不然到时候吃亏的还是你自己啊，女孩子最重要的可是自爱呀。”

    “珍珍你别管她，说了又没用。”男孩子冷着脸，看沈嘉言的眼神像是在看什么垃圾一样，“沈家生了这种人，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整天就知道给沈家抹黑，你就不能少惹点事吗。”

    “要是真是惹了不该惹的人，不然就告诉你们爸爸吧，实在不行只能请他出面了。”

    “不行！”男孩子果断拒绝，见妇人一脸惊吓，又抿抿唇，缓了声，“要是爸爸出面那可就闹大了，我们也丢不起这人。这事儿本来就是沈嘉言自己惹出来的，让她自己去解决。”

    “可好歹嘉言也是好人家的女孩子，现在还没出什么大事……可以后这万一传出什么不好的……”

    “是啊，行哥，我们可不能就这么看姐姐就这么在歧路上一条道走到黑啊。”

    沈嘉言百无聊赖地抬头盯着天花板，转而数起白墙上的污点，有一搭没一搭地盯着这几个像是一家人的家伙在那边唱她听不太明白的大戏。

    说这话的时候麻烦你稍微真诚点啊，这么高兴的语调瞎子都听的出来好吗——哦，不对，这还真有个睁眼瞎来着……

    少年你果然还是太年轻啊。沈嘉言瞥了那个男孩子一眼，痛心地叹气，长得挺漂亮的一娃，怎么眼瘸了呢……

    “沈嘉言！你这是什么态度！”男孩子注意到沈嘉言怜悯的眼神，只觉怒气一阵阵翻腾起来。

    “请你们不要在病人的房间里喧哗。”医生从外面推门进来。

    “对不起，我们只是有点担心姐姐。”沈珍目光落到医生身上时几乎亮得闪光，随即又低下头去一脸娇羞，“那个医生，请问我姐姐她没事吧？”

    “医生，请问嘉言是伤到哪里了吗，我们都是她的家人，可以直接告诉我们没有关系的。”妇人一脸坚强的模样，“不管是什么我们都承受得来。”

    “不好意思啊，我被强、暴的只有脑袋，暂时还没有贡献其他部分的准备。”沈嘉言扫了他们一眼，嘴角一咧笑道。

    “你、你怎么能说这种话呢？！”沈珍脸一阵红一阵白。

    “我们只是担心你，嘉言，没有其他意思，何必这般……这般……”妇人捂着脸又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

    “沈嘉言！”男孩子低喝了一声，脸色很难看，嫌恶也更明显了。

    医生好像什么都没听到一样，径直走到沈嘉言床边，把手里的药瓶放下：“许小姐特地嘱咐的，记得按时吃。”

    沈嘉言拿过药瓶看了一会儿，又放下。

    看不懂。

    于是她问：“这是什么药？”

    “治脑子的。”医生慢条斯理地解解释道，“据说有奇效。”

    沈嘉言：……

    “怎么了吗？”医生十分贴心地问。

    “总觉得感觉有些微妙……”沈嘉言摸着下巴思忖，“似乎有哪里不对？”

    “并没有哪里不对。很正常。”医生安慰道。

    “沈嘉言！你怎么这么没礼貌！真是太没教养了！珍珍和阿姨都在跟你讲话！”男孩子又说道。

    “没教养一怪基因不好，二怪家长交的不好，你怪我干什么。”沈嘉言睁着眼睛扯瞎话，扯完还一脸无辜地问他，“对了，忘了问了，这么有家长自觉，那你哪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