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许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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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泰闻言,抬眸望了望李容渊, 又回眸望了望阿素, 表情严肃。阿素的一颗心顿时悬了起来, 在她怀中怯怯唤道:“阿娘……”

    安泰轻轻抚着她的背, 低声道:“今日, 是去见他了吗?”

    知她说的是李容渊,阿素点点头, 着急想开口解释,却听李容渊沉着道:“侄儿有些话想对姑母说。”

    阿素生怕阿娘又不理人, 紧紧攥着安泰的手,哀求地望着她。安泰抿唇抚着她的鬓发,望了李容渊片刻,终于发话, 淡淡道:“进去说罢。”

    阿素闻言如释重负,安泰已牵着她转身回府。然而阿素方走出几步便不由悄悄回眸, 直到望见李容渊也跟了上来, 这才真正放下心来。

    回府之后安泰吩咐青窈与琥珀侍候阿素入寝, 却要在自己寝居旁的松鹤阁与李容渊单独叙话。阿素自然不放心,挨挨蹭蹭地不肯走, 琥珀在一旁低声劝道:“娘子别拗了, 若是惹怒了长公主可如何是好。”

    自从和阿素来到靖北王府, 琥珀至今难以置信,长公主夫妇竟认了娘子做义女,然而问起娘子这其中可有什么机缘, 娘子只是笑而不语,琥珀便只能把这当作天下落下福分。只是毕竟是义女,她自然要时时提醒着娘子行止谨慎,这一次也不例外,好说歹说将人劝回了房里。

    然而阿素略微卸下妆发,心中犹自不放心,换了绸衣,便要再去松鹤阁外面悄悄地听,琥珀忙给青窈使眼色,想让她一同把人拉住,然而青窈却拿了件薄纱大袖给阿素披上,柔声道:“娘子小心风寒。”

    阿素应了,转身吩咐她们谁也不许跟来,眼见阿素的背影走得远了,琥珀气得直跺脚,瞪着青窈一眼道:“长公主特意吩咐了,要娘子早睡,我们即便不劝着娘子,也没有纵着的道理。若是日后怪罪下来,这错不是还要娘子担。”

    青窈闻言叹道:“哪里舍得怪罪,我在府中这么些年,还是第一次见长公主如此疼人,自然比过如今琢玉阁中的那位,甚至及得上早夭的永宁县主,阿姊放心好了,咱们在府中做事,万般以娘子为先,事事顺娘子心意,这差事也就成了。”

    琥珀知道青窈说的琢玉阁中的那位便是长平县主苏樱华,自上次事发,便被禁足在琢玉阁中,连封号也夺了,而另一位永宁县主,便是长公主的亲女,三年前与娘子一同落水的早夭。听闻青窈此前便是小县主身边的侍女,此次被长公主拨来伺候娘子,倒显得娘子在长公主心中的非同一般。

    想到此处,琥珀心下稍安。现下她与青窈同在娘子身边伺候,她原以为娘子自然和自己更亲近些,却没想到她对青窈却青眼有加,本有些不忿,现下却服理,果然青窈是个心思机灵的。

    阿素记得自己的闺房距离阿娘的寝居旁的松鹤阁不过百丈,果然走了没多远,远远望见了歇山昏黄的灯影。她本想悄悄走过去,待到近前才发觉有人守卫,想躲时已来不及。

    廊庑下的两位侍从望见阿素也是一惊,上前行过礼,却将她远远拦着。阿素低声斥道:“让开。”

    那两位侍从原是出身行伍,君令如山,直直矗在她身前挡着。阿素无法,心一横道:“我要见我阿娘。”

    这厢动静大了些,萦黛闻声从松鹤阁外间走了出来,望见阿素,急忙将那两人斥退。扶她走了进来,见她面颊有些苍白,萦黛一面将汤婆子塞给阿素暖着,一面嗔道:“纵是有天大急事要娘子亲自来一趟,也不能如此作践自己的身体。”

    阿素默然抱着汤婆子向内走,一路上眼前浮现的皆是李容渊与阿娘一言不合冷颜相向的情景,待到内间那面缂丝山水屏风,隐约望见言谈相和的二人,却着实吃了一惊。

    于屏风之后悄然而立,阿素只听片刻,便知李容渊已将前情和盘托出,此时正轻声细语与阿娘回溯旧时往事。鲜少见他如此示弱,阿素不禁暗叹,这一步感情棋走得极妙,毕竟从前阿娘极爱他,此时自然有所触动,并未再如原先那般冷颜。

    半盏茶尽,安泰攥着帕子,望着李容渊,沉声道:“你究竟,如何识得五娘便是宝儿?”

    这也是阿素最好奇的一件事,她竭力倾身,想听得更明白一些,然而一下触到屏风,发出细微的声响。

    闻得动静,安泰不禁斥道:“谁,在外面。”

    阿素只得绕过屏风步入内室,谈话甫然中断,见她衣衫单薄,安泰秀眉颦蹙,李容渊却比她更快一步,起身解下身上的大氅将阿素裹住,低声道:“怎么不去休息。”

    阿素却挣开他的怀抱,规规矩矩走到安泰身边坐下,悄悄望了望李容渊,又望了望安泰,怯怯道:“阿娘……”

    安泰将叹了口气她揽在怀里,一字一句道:“还要瞒我到几时,方才他已告诉我了,原是早就识得你的身份,才将你接在身边。”

    阿素心中一颤,她虽做此猜测,然此番得了阿娘的肯定,却有百般滋味涌上心间。闻听安泰的声音微微打抖,阿素伏在她怀中,小声道:“阿娘别生气。”

    安泰则轻轻抚着她的背,含泪道:“我虽恼他瞒我,却庆幸他将你从沈家接了出来,免得遭了旁人的毒手。”说罢,她又沉声道:“现下你在,我便要问一问,这些年,可有受什么委屈?”

    阿素轻轻摇了摇头道:“他……待我很好。”

    安泰仔细望着爱女,似要从她的表情中看出些端倪来。阿素却并不退缩,见安泰一言不发,有些急道:“如今,儿能全须全尾回到耶娘身边,不是最好的明证,阿娘莫再……莫要怪他。”

    语气带着不经意的维护,安泰的目光在李容渊与阿素身上徘徊,一切的一切在脑海中连成一片,若时此时她再不通透,也太迟钝了些。

    她深深望着阿素,低声道:”你们……”

    李容渊闻言欲开口,阿素却猛然打断他,别过脸去,轻声道:“阿娘……莫再问这些,总之,并无逾矩之处便是了。”之后伏在安泰怀中,她却忍不住悄悄抬眸,带着期冀望安泰。

    见爱女如此情态,安泰沉默许久,终于松口,切切道:“罢了,全然是我的不是,没有早些发觉寻你回来,也怨不得旁人,你既为他说话,阿娘又如何忍心令你伤心。”

    阿素心中惊喜,手却被攥住,只听安泰怅然道:“只是如今,我方体会得,女儿大了,留不得身边,是怎样心情。”

    阿素面颊顿热,轻声道:“儿愿意……永远在耶娘身边侍候。”

    安泰闻言红了眼眶,嗔道:“傻孩子,若真是这样,阿娘更不放心了。”

    李容渊深深望着安泰,轻声道:“将宝儿许我,姑母自可一千一万个放心。”

    字如玑玉,掷地有声,安泰闻言却掷了茶盏,怒道:“欺瞒我这么久,何敢再提此言。“

    阿素耳中也如一声惊雷炸响,心中冰凉又滚烫,不禁想起在阿娘将自己当作五娘之初,确实对李容渊说过要将她终身托付,令她有所依托的话,原来那时他……他是有意令阿娘允诺。

    见阿娘愈怒,阿素紧紧攥着帔子,悄悄望向李容渊,却见他并未退缩,反微笑道:“姑母说过的话,岂能反悔。”

    安泰心疼地将阿素揽在怀中,狠狠剜了他一眼,李容渊的声音却低了几分,抿唇道:“原本这婚事,应由家中女性长辈来提,只因我阿娘去的早,至今无人主持……”说完,他抬起眸子,深深望着安泰道:“我自幼便是姑母看着长大的,如今……姑母可愿为我做主?”

    他的深情又恳切,提起生母之时黯然令人怜惜,安泰虽行事凌厉却最是心软,板起的面孔神情不过一丝动,便被李容渊敏锐捕捉,即刻沉声道:“若是姑母应允,定六礼俱全,先遣使执雁纳采。”

    阿素着实未有准备,未料到李容渊竟提到婚事,还与阿娘议起六礼,惶惶然有些不知所措。安泰的神色也是一般迟疑,李容渊却在她面前俯首再拜,安泰目光最终落在阿素身上,攥着她的手,轻声道:“告诉阿娘,你是如何打算?”

    阿素本能有些退缩,目之所及但见李容渊正一瞬不转望着自己,竟带着不加掩饰的紧张。见她越不开口,气氛便越凝滞,李容渊终似无法忍耐,不顾安泰在场,起身将她揽进怀里,哑声道:“究竟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肩膀被勒得生疼,阿素忽然想起前世,懵懵懂懂便嫁了他,那些甜蜜的期许最终成了狰狞的伤口,这一世,那些槛他们究竟能不能迈过去。

    从李容渊的怀抱中挣出,阿素抬眸望他,高高在上英俊的面孔饱含深情,薄唇紧抿,深邃的眸子中全然是自己,也只有自己,纤长的手指用力箍住自己的腰,骨节分明。

    是她……曾经爱过的样子。

    最终,阿素极轻极轻地点了点头。

    见此情景,安泰也不忍将他们分开,低叹道:“今日,我方明白了些。”又望着李容渊道:“这事须由元郎做主,待问过他的意思,若允婚,再议不迟。”

    说罢,又向两人沉声道:“只是礼不可废,在此之前,你们再不可私下见面”

    这便等于应了一半,李容渊闻言,即刻在安泰面前拜倒,起身时郑重道:“阿娘。“

    这一声唤得极亲昵,安泰既嗔又感慨,阿素却悄悄低下头,只觉面颊微微发烫,再抬眸望向安泰时,只见她向李容渊,叹息道:“后辈子侄中,也数你最会讨人欢心。”

    然话音未落,忽有一人匆匆推门而入。阿素猛然一惊,但见脸色苍白的罗长史向安泰告道:“禀长公主,出大事了,南衙的高嵩带人已将王府团团围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