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绿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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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容渊未接她的话,只是将络子握在自己手中, 微微笑道:"竟不知道, 你还会做这些。"

    阿素老老实实答道:"是刚学的。"

    李容渊望了她一眼,翘起唇角道:"是为我么。"

    阿素虽有些心虚, 但还是使劲点了点头, 见他心情不错, 再次开口道:"殿下将那些人撤了吧。"

    李容渊淡淡道:"他们扰到你了?"

    阿素赶忙摇头, 她可不希望那四人因她一句话便遭受无妄之灾。李容渊轻叹道:"那又是为什么?"

    阿素道:"旁人……要说闲话了。"

    上次赏莲宴, 因她意外落水, 李容渊竟将在场的宾客不论身份都扣住待讯, 此事已经传得沸沸扬扬, 成了街头巷尾谈论的轶事。其后她好不容易复课, 又有四个武士整日跟着她, 阵仗极大。

    这些时日阿素虽然入宫侍读的时间少了些, 但依旧听得些暧昧言语,就连永仙也拿她打趣, 说她是九兄的宝贝, 旁人更不知怎么看她与李容渊的关系。

    当日她是李容渊强行抢进府中, 后来为了沈家的面子说是收去做女弟子, 既有了师徒的名分, 便担不起猜度来, 即便她不在意, 李容渊也不能不在意,如今正是他最关键的时刻, 若是被御史台参上一笔,怕是也会有些麻烦。

    阿素抬眸望着李容渊,似知她所想,李容渊漫不经心抚着那络子,淡淡道:"无需操心这些。"

    阿素不依,执着地望着他

    她乌黑的瞳仁中似乎藏着雾气,李容渊停顿了她一会,最终妥协道:"那便撤下两人,让另两人远远跟着你。"

    他的语气斩钉截铁,阿素知道这便是最后的结论了,这事需循序渐进,也不争一时。

    她走到李容渊身边,纤手按在他的玉带上。李容渊一怔,阿素取下他腰间的佩玉,又从他手中拿过那络子重编上去,一面做活一面道:"殿下准备如何处置那孙大娘?"

    自从上次萨利亚告诉她李容渊抓住了推她落水之人,阿素就一直担心他问出奚氏想要自己的性命的事,若他追查起前因后果,以他的心智,会不会怀疑起自己五娘的身份来?

    她心中实有些忐忑,所以一面挑着线,一面竖着耳朵倾听,她今天的表现着实让他有些惊喜,李容渊却将问题抛给她,淡淡道:"她说,是奚娘指使她这么做的,你告诉我,若论起来,奚娘是你阿娘,她为何要这么做?"

    李容渊漫不经心扶着她的腰,目光却深沉柔和,似等她倾吐心事,阿素手一抖,低声道:"阿娘定是嫌我这不肖的女儿堕了阿耶的脸面,殿下切莫与她计较,她毕竟是我亲娘。"

    她想,这一世她既已成了五娘,奚氏丧女心中不忿也属应该,自己原本对不住她,离得远些也就是了。

    似对她的答案有些失望,李容渊许久未曾开言,阿素将编好的玉重挂回他腰间,理好澜袍一角,退到了一旁,李容渊转身,负手而立,不知在想什么,半晌后叹道:"那个疯女人。"

    他言中似有深意,阿素抬头,然而李容渊并未解释,只是深深望着她道:"世事无常,以后在外面多留些心,切不可轻信他人,解决不了的事也勿逞能。"

    阿素赶忙点了点头,李容渊似舒开胸怀,目光在她身上逡巡了一圈。她现在穿着为笄礼那日裁的深衣,一举一动颇有些殊静的典雅。李容渊翘起唇角道:"这里,仿佛少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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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着,修长的指已抚上她的耳垂。

    他的手指肆意逗弄,被捻得又痛又痒,阿素抬头对他怒目而视。李容渊取过一旁照亮的夜明珠,柔和的珠光打在她修长的颈侧,显得肌肤莹莹。

    他重放下珠盘道:"让朱雀寻品相好的,给你打对耳珰。"@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夜明珠夜间会发光,极珍惜,越大的越好,他却让朱雀磨了给自己做耳珰,真真是暴殄天物。

    她这般想着,却见李容渊已走向室外。最近他时时出去应酬,宵禁方归,是极忙的样子,许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阿素站在窗边,望着他的背影想。

    李容渊在平康坊南曲下了马,为他引路的小童已侯立多时。他走入郑妙儿家内院深处那栋小楼二层时,刚好听见有人在抚琴。

    李容渊推门而入,姜远之并未抬眸望他,琴声也未停,曲歇,方将身边的几张帛纸掷与他道:"看看罢。"

    自姜远之到赵王府为幕僚,如今他们见面都在这隐秘的小楼之中。李容渊粗略过了过,那是几封他的三兄赵王与六兄雍王来往书信,他们早已暗中结盟,并不是什么秘密,然而信中写的却是雍王与东瀛人勾结,将兵甲武器运往东瀛,换来东瀛人帮他造船。

    造船,自然是为了顺水路而下,得扬州。太子遥领扬州都督,扬州是不折不扣的太子地盘。雍王要这么做,怕是有场兵变在即,景云帝日薄西山,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却始终未废太子,他已等不急了。

    姜远之望着他的神情,笑道:"你似乎一点也不惊讶。"

    李容渊将那些帛书掷在一旁,伸了个懒腰道:"我知道你定不是只为这些,说罢,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他心思一向敏锐,姜远之自也不卖关子,沉声道:"裴说告诉我,你六兄悄悄派人去吴地,要买下大批的乌木,恐怕是为了造船。"

    乌木是越州产的一种特别的木材,看似硬沉,不能浮之于水。却鲜有人知,它造出船又大又稳,却轻快。造船是雍王计划中极重要的一部分,现在时机未到,自然不能让他得逞。

    他与姜远之对视一眼,知道两人是一样的心思。姜远之望着他道:"这事不能做在明面上,为今之计,只有将此事告诉太子,要他先将越州的乌木都收购一空……"

    李容渊赫然打断他道:"我们买下来。"

    他淡淡道:"我们将越州乌木收入手中,在云梦泽造船。"

    姜远之叹道:"原来你不仅想要雍王败,还想要太子的扬州。"

    然而,他抬眸望着李容渊,终于微笑道:"我果然没看错你。"

    李容渊自然知道方才他提太子不过是试探,两人对视一眼,心意相通,姜远之推开身前的七弦琴,起身道:"只是,说的轻巧,若要收齐一州的乌木,需要何等的财力。"

    李容渊举起面前的琉璃盏,浅酌道:"这事就交与你了。"

    姜远之嗔道:"你还真是吃定我了。"

    李容渊笑道:"若取天下,与卿共之,你的我的,又有什么区别。"

    姜远之负手而立,郑重道:"你应知道,我们的钱都投在产业上,即便是我,一时间也拿不出去那么多现钱。"

    李容渊将空盏掷在他身上,笑道:"莫再摆谱,远之若不是早已将事情都盘算好了,我自罚三杯。"

    姜远之捡起琉璃盏满上清酒,终于收了方才的神色,微笑饮尽道:"的确,我虽也拿不出这么些现钱,然而元家富有一州……"

    他停顿了下,李容渊眸色一深,只听他继续道:"自然可以借些。"

    李容渊淡淡道:"为何是元家?"

    姜远之笑而不语,李容渊道:"你与元家究竟有何渊源,为何从未听你谈起?"

    姜远之微微有些讶异道:"为何你对这事如此好奇?"

    此时轮到李容渊不说话了,片刻后姜远之道:"总之,这事你无须过问,我自然将越州全州的乌木都交到你手中。"

    姜远之既立下了这军令状,待李容渊走后自然即刻便要行动起来。他命身边的侍香的小童抱起他方才抚了许久的古琴,跟在他身后出了郑妙儿家的大门。

    他们离开平康坊向着东市而去,本朝有令,五品以上官员是不得亲自到商市中的去的,然而姜远之不过九品,并不受此限制。

    待到了东市,临近闭市,小童抱着那具绿桐进了门楼最大的那间乐器行,姜远之沿着长街慢慢踱步,片刻后,那小童空手出来,在他身畔低声回报道:"那掌柜了见了绿桐极其惊喜,拉着我说无论什么价都要买下。"

    绿桐是前朝的名琴,是无价之宝,那掌柜的自然是识货之人,无论何价都要收下也并不是虚言,偌大的长安城中,爱琴之人中,自然有出得起价的贵人,安泰长公主便是其中一位。

    只是长公主爱琴,却不是因为自己喜爱,而是因为驸马六艺皆精,尤擅音律,天下再没有人比他更懂琴。

    不过一夜,那具绿桐已被静静安放在贵重的檀木盒中,从东市的琴行送入兴道坊的王府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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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泰极欢喜,这几日夫君似有心事,她不知他在想什么,却想要他开心些。安泰悄悄走到临水的轩榭,正见望着水面的沉思的元子期转身,望着她微笑道:"怎么如此高兴。"

    安泰从身边的侍女手中接过绿桐,亲自抱着走到他面前。

    元子期一怔,从她手中接过琴,仔细抚摸了一遍,望着她沉声道:"这绿桐,是何处得来的?"

    他竟然知道这古琴的名字,安泰十分讶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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