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京, 五国合作研究所

    “今天这些人怎么样了？”一头金发，戴着金丝边眼镜的口罩男走近观察室, 望着那些或是呆滞，或是傻笑的实验体, 眉头紧皱。

    个子矮小的红发女郎一板一眼地答道：“一号，三号, 六号仍然没有表现出很强的进食欲。”

    “也就是说, 连续一个月, 他们都没有强烈的攻击性了。”

    “可以这么说。”

    “那你怎么不报告上去？”

    “可是, 这需要给他们持续注射大量毒|品, 还是在用毒瘾压制他们的食瘾, 问题并没有真正解决。”

    “谁说的？这些人不是有很少一部分恢复了神智吗？这说明我们的方法是起作用的。”

    “可是……这种方法后患很大。”

    “别可是了, 现在我们的压力很大，你难道不知道？再不出成果，我们的经费就要被削减了。”

    红发女郎不悦地坚持道：“那也不能骗人。”

    “这怎么叫骗人？这的确是我们的研究成果，据实报上去，会有什么错？”金发金丝边男子道：“乌金娜，有个消息我想你还不知道, 如果我们近期内还不出成果，这个研究所将会面临解散。”

    红发女郎大吃一惊：“你不要乱说话，我们这个研究所可是集齐了全世界最顶尖的病毒专家, 好不容易组建起来, 华国当局疯了才会解散吧？”

    “哦, 亲爱的, ”金发男子怜悯地看着她：“你沉浸在科研中太久了吧？你知道建立我们这样的科研所需要多少资金吗？现在全世界都是这种只知道吃和传播病毒的鬼玩意，正常的商贸早就停摆了，加上什么粮食问题，你觉得华国当局还会养多久我们这些不出成果的废物？”

    “可是科研不就是这样吗？十年二十年不出成果太正常了，华国政府怎么会不明白这些？”

    “乌金娜乌金娜，你让我怎么说你呢？你太天真了，麻烦你去打听一下好吗？消息早就漏出来了。我只是建议你把这件事报上去，又没有让你乱说话，你至于这么敏感吗？对了，听说你的家乡早就被感染者占领了，现在华国是全世界最安全的地方，如果失去了这个研究所……你好好考虑一下吧。”金发男子打开门，最后说了一句：“当然，你是这个项目的带头人，我们最后都要听你的决定。”

    离开的金发男子没有注意到，他旁边的一间办公室门并没有关紧。

    乌金娜站在原地，面色阴晴不定。

    直到她的办公室门被敲响一声，大卫哼着歌走进来：“嗨，可以走了吗？”

    乌金娜迟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大卫的话：“哦，对，你稍等片刻。”她心不在焉地收拾着实验台，没留神差点碰翻一个试管架。

    “乌金娜，亲爱的，你今天怎么了？”大卫关切地凑到她面前。

    …………

    平京，叶家

    自从队友们相继告辞离开，一大一小在沙发上大眼瞪小眼，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现在的小孩子都喜欢什么来着？叶明晓很久没有跟孩子单独相处过了，面对这安静得过头的小女孩，她觉得有点棘手：之前岳晋尘姑姑那家人把这孩子交给她时说过，她应该是会说话的，可能在A国经历过什么事，导致心理出了问题。

    不管怎么说，明天找个时间去艾俊那一趟，先给她看看吧。

    叶明晓稍微打乱了一下明天的计划，突然想起来，地下室里好像还有一些她给周粒粒准备的玩具，只是一直没机会送给她，现在倒可以哄一下这小丫头。

    她站了起来，没走两步，回头过来。

    小丫头小手捏着之前江雨诗塞给她的手机玩偶，蹬蹬小跑着跟在她身后。

    不知道是不是被她猛回头吓的，小丫头小身子一下顿住，她脚下的一次性拖鞋不知怎么绊了一下，整个人像只青蛙一样噗嗒一声趴在了地上。她的胳膊肘撞在地板上，发出好大的脆响声。

    叶明晓：“……”

    小丫头就着那个姿势抬起头，张了嘴似乎要哭，但仿佛像想起什么一样，小手立刻捣住嘴巴，硬生生把那声哭声憋了回去。

    她昂着头，两颗泪花在眼眶里直打转，还想拼命眨回去。忽然，小身子一轻，她被人抱起来，耳边是有点甜甜的声音：“小孩子，想哭就哭吧。”

    想哭……爸爸妈妈和哥哥都说哭了会有大怪物来吃掉所有人，不能哭，不能说话的……

    她在心里小小反驳着，揽紧了叶明晓的脖子。

    叶明晓带着小丫头在地下室里找到了一整箱的玩具，小丫头看得眼睛都转不过来了，却站在原地，即使她说了好几声让她自己去挑，小丫头也是背着手，有点怯怯的。

    叶明晓只好自己给她挑了只小黄鸭，牵着她的小手走出地下室：“走吧，给你洗澡去。”

    一顿澡洗下来，叶明晓原本以为自己会费很大的力气，但这个小丫头太听话了。让她抬手抬手，让伸腿伸腿，全程只盯着小黄鸭，偶尔伸出手捏捏，听见小黄鸭的叫声，便自己弯着眼，无声地笑了半天。

    洗完澡已经是八点多，叶明晓把她领到客房，看她自己乖乖地钻进了被窝，弯身交代道：“乖乖睡觉，看见那个卫生间了吗？晚上想上厕所就用那个，会用吗？”

    小丫头整个人埋在柔软的被窝里，轻轻点了下头，双眼巴巴看着她。

    在这样的眼神下，叶明晓觉得，好像她还应该说点什么，但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便扯着嘴巴对她笑了一下。

    这一笑连她自己都觉得别扭：很奇怪，她不是个不会应对人情往来的人，甚至必要的话，她还可以是个话术高手。但面对这样一双清澈的眼睛，她似乎失去了该有的应对。

    她犹豫了一下，伸出手揉了揉那颗小小的脑袋。

    被窝下面，那双眼睛弯了起来。

    直到走出客房，看见走廊尽头的镜子，叶明晓才发现，她刚刚竟然一直是笑着的。那样柔软的笑容，这是她吗？

    她揉揉脸蛋，直到看见镜子里的那个人恢复了冷漠的神色，才觉得她重新找到了自己。

    像往常一样，叶明晓这个晚上仍然工作到了深夜。

    她给沈度言发去了几个工作邀请，又让吴长东帮她留意最近平京学生动向后，再看时间，已经是半夜十二点了。

    叶明晓揉了揉发酸的肩背，要上床休息时，忽然想起今天她别墅多了个小客人的事，便起身去了隔壁。

    她手脚轻缓地打开房门，并不想惊动她的小客人。但几乎在她刚按下门把手的同时，屋子里响起一声极细微的抽气声，随后又是一连串忙乱的动作。

    叶明晓赶紧打开灯来到床边，床上已经空无一人，床下露出了一截蓝色的碎花裙子。

    她蹲下身，正正对上一双惊恐的大眼睛。

    叶明晓的心突然又软了一下，她用最柔和的声音笑着对那双眼睛的主人说道：“别怕，童童别怕，是我。”

    她伸出双手，耐心等待着，最终，小小的手从床下伸出来，握住了叶明晓的手。

    叶明晓一把抱住这小家伙，想把她放回床上，忽然感觉脖子上的力量收紧了一些：她发着抖，还在害怕。不知道这孩子在A国有多少可怕的经历……

    十分钟后，叶明晓瞪着她床上那个睡得口水都快流下来的小东西，有点想不通自己怎么会把她抱回了自己的房间？有多少年了，她连床都不敢让人靠近，甚至曾经她连跟人走太近都会有轻微的恐惧……

    这样小小的一团呢……

    叶明晓叹息地抱紧了连在睡梦里都皱着小眉头的女孩子，以为自己又要度过一个不眠夜。

    当她被窗外的警笛声吵醒时，有点发怔：她刚刚睡着了吗？之后才疑惑：发生什么事了？

    她拍拍明显被警笛声惊醒的小丫头，彻底失去了睡意。

    这个疑问直到第二天到平京大学办事，叶明晓一行人再次偶遇大卫时，才得到了解答。

    “昨天晚上我们研究所有一个实验室的药物试剂和配方被盗了。”大卫神色阴郁地道。

    “那你们的人员有没有事？”王雷关切地问道。

    “那倒没有。”大卫愁眉不解。

    “那是药物试剂有问题了？”江雨诗安慰道：“只要你们人没问题，药迟早能再做出来。反正我国政府早就说过，这个药制出来最多只会收取成本价，他们偷药剂，做出来后还能少咱们的事呢。”

    “不是这个问题。”大卫道：“这份药剂有很大的缺陷，我们内部开会讨论过，并不建议立即投产，现在它被偷走了，会有很多后患。”

    “什么缺陷？”叶明晓问道。

    大卫压低声音：“具有强致|瘾性。”

    所有人同时沉默下来：这是要出大事的节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