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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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芷与牧归崖等人属红队, 众人俱都身着大红箭袖旗装,头戴红色抹额,脸上满是志在必得的胜念。

    因牧归崖骑术最佳,且是习惯统筹调度、发号施令的,便以他为队长。

    牧归崖重新强调了之前安排的战术,转头便对上白芷带着笑意的眼睛, “怎么?”

    “无事, ”白芷摇摇头, 眼中笑意却渐浓, “之前从未亲眼目睹侯爷这般威风凛凛的。”

    牧归崖也笑了,“往后机会多得是, 爱看便日日看。”

    他们两人在这里旁若无人的, 一边的顾青只觉得牙花子疼, 忍不住悄悄拉了牧宁低声问道:“这二位平日也这么着?”

    牧宁回了他一个十分复杂的眼神。

    锣声响,连人带马都是一震,牧归崖肃整精神, 将球杆往空中用力一指, “都随我来!”

    球场如战场, 不分尊卑。

    公孙景就见锣声一响, 分别穿着红蓝两色骑装的两队二十人就杀气腾腾的冲着对方狂奔而去, 单瞧那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打仗呢!

    两队都有女子,白芷和牧归崖所属红队中三人,另蓝队中两人, 俱都是束腰骑装,一头青丝也都束成高高的马尾,说不出的飒爽英姿。除了她之外,公孙景竟还发现了另一张颇眼熟的面孔:竟是白芷的贴身侍女平安!

    马儿也都束了尾巴,编了鬃毛,喘着粗气往前扎。

    物似主人型,白芷□□却是一匹黝黑发亮的健马,双目灼灼有光,四肢修长有力,步履轻盈,跑动间,那一身段子也似的皮毛便如阳光下的河水般流淌。

    便是公孙景这不通相马之术的,一眼望去也知道这必然是一匹千金难求的上等宝马。

    裁判在正中央将球高高抛起,两队之中擅长冲锋的几人便瞬间冲了出去,不过几个呼吸间,白芷就一骑当先的显了出来。足可见她骑术之精,马匹之优!

    两队都想争球,谁也不肯轻易示弱,眼看着双方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几乎下一刻便要撞在一处,公孙景哪里还顾得上喊,只憋着一口气,瞪圆了眼睛瞧,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白芷和蓝队的两人此刻已经能看清彼此的表情,可见距离之近!

    她所骑的是世间少有的宝马良驹,而那两名对手既然能短短片刻越众而出,所乘马匹也非凡品,双方都不减速,若这么冲撞上去,非死即残!

    三丈!

    两丈!

    一丈!!

    白芷的马儿墨韵长嘶一声,非但没觉得害怕,反而进一步提速了!

    对面两人瞬间瞪圆了眼睛,对于伤痛的恐惧终于占了上风,不必商议便以空前的默契同时控缰,两匹马嘶昂一声,努力向两侧闪去。

    似乎是一眨眼的功夫,白芷和墨韵便已从对面两骑之间的空隙中擦了过去!

    现场仿佛白日惊雷般炸开一圈又一圈的欢呼和尖叫,无数将士、百姓,同族的、异族的,都兴奋地脸红脖子粗,又蹦又跳,纷纷起身大声叫好。

    公孙景已是呆了,自小成长与江南之地的他,何曾见过这般女郎,这般激烈的争抢!

    她怎么敢?!

    侯爷怎么敢?!

    “透剑门!”书童文白已经看得痴了,一双巴掌拍肿了尤不知晓。

    透剑门,本是马术表演中的一门绝技,取利刃尖朝内组成一道仅容一人一马通过的狭窄缝隙,骑马者从远处纵马扬鞭疾驰而过,剑声铮鸣而人马无损,难度极高,风险极大,稍有差池便血溅当场。

    他从未想到,有人竟敢在马球比赛中玩这一手!

    这还没完。

    白芷以一手精巧绝伦的透剑门逼退两名对手后,便已来到了球的正下方。她瞬间控马减速,原地兜了个圈子,大半个马身都高高立起,原地腾挪,引得一片土色弥漫,众人不禁又惊又叹。

    同时她以身离鞍,屈右腿挂马鬃,左脚勾蹬,单手控缰,持着彩绘球杆的右手已经奋力使出回身一击:

    “接着!”

    好一式献鞍!

    小球发出砰的一声脆响,顿时朝着平安所在的位置飞去。

    紧随其后的平安应了一声,狂奔而去。

    这时,方才被白芷逼退的一名对手却斜斜朝着平安迫来,竟是试图硬碰硬!

    那人虽也是女子,可肤色黝黑,身材健壮,其体格之高大强健丝毫不下于寻常男子,打眼一看便甚有压力。

    平安只用眼角余光瞥了下便警铃大震,哪里敢硬碰硬?她当机立断,来了一招镫里藏身,整个人都扑出去挂在马腹一侧,然后从马腹之下伸出球杆,使了一招海底捞月,轻巧的往上一挑!

    来人扑了个空,还来不及懊恼便觉不好,满面急色的大声道:“挡下来!”

    说时迟那时快,骑着一匹四蹄踏雪宝马的牧归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了球的下方,但见他猛地起身,长臂探出,就已将球勾到前进方向。然后,他竟将球杆换了左手,轻轻松松避开身边偷袭的对手,猛赶几步,以一个十分刁钻而不可思议的角度奋力挥杆!

    他左臂击球的力量和准头竟丝毫不逊色于右臂!

    “妈呀!进了!”

    文白嗷嗷乱叫,面色潮红,激动地无以复加。

    等公孙景回过神来就愕然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竟也跟着众人一起猛烈的拍着巴掌……

    红队先进一球,负责记分的人连忙去插上一面旗子,又去敲锣,示意有效。

    不同于蓝队的懊恼,红队众人均是喜气洋洋,相互打着气,要再接再厉。

    因是在马上,众人的交流方式也与平日不同,隔着老远便相互勾了勾球杆,说几句诸如“做的不错”之类的言语。

    与白芷勾了球杆后,牧归崖还是没忍住,在与她擦肩而过的瞬间,抬手替她拢了拢耳边碎发,惹得周遭许多大姑娘小媳妇都红了脸儿。

    进球的是牧归崖,可任谁都看的出白芷居功至伟,若不是她率先抢球,这会儿指不定还在拉锯战哩!

    文白等人已是看的痴了,同在场众多百姓一般赞不绝口:

    “郡主这手骑术真是绝了!”

    “了不得,了不得,早先我在开封活了大半辈子都没见过这等骑术!真是开了眼界!”

    “这是自然,想当年白老国公便以一身出神入化的骑术名动天下,郡主一身武艺可都是他老人家一手传授!虎父无犬女!”

    一球领先的红队并未松懈,牧归崖挨个叮嘱一番,似乎是略调整了战略和人员布局,这才对白芷点了点头。

    白芷灿然一笑,将球杆在手中利落的挽了个花儿,大声道:“再来一球!”

    高坐马背的女郎一身红衣如火,笑靥如花,眼神明亮,乌黑的发丝在空气中猛地荡开一个弧度,浑身上下都透出一股蓬勃的生命力,让人的视线不自觉的想要追随,一分一毫都舍不得离开。

    现场先是一寂,继而迸发出更加猛烈的欢呼,如滚滚海浪般席卷全场!

    这是一种源自内心深处的欢腾和悦动,奔流在血液中,疯狂流窜在四肢百骸。

    公孙景猛地吸了口气,然后好似是被灼伤了一样狠狠眨了眨眼睛,然后合上眼帘。

    他的心跳快得吓人。

    这是,何等肆意飞扬的女子!

    三天的马球赛似乎很快过去,白芷和牧归崖所带领的红队势如破竹,几次三番杀出重围,最终夺冠。

    她和牧归崖都没要奖品,只分与众人,却接受了胜利队伍才会享有的待遇:绕城□□。

    这是极大的庆典活动,万人空巷,所有人都挤在球队必经之路上,毫不吝啬的释放着自己的赞美。

    因除了白芷和牧归崖之外,队中其余八人皆是单身,更有许多适龄的青年和女郎刻意上前……

    其实不光是得胜队,就连其他有露脸机会的球员们都名声大噪,摇身一变成了西望府中的牌面人物!

    走在路上,许多大爷大娘便会抓住其中一个,十分热切地问道:“后生,有心上人了没有?”

    那人便会两眼放光,更为热切的抓住对方的手,“没呢!”

    等的就是这一遭!

    拼了命的挤掉那许多人进到球队里为的是甚么?!奖品固然诱人,可这终身大事才是正办!

    自古以来,婚姻大事,无非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似西望府这般“自力更生”的,也着实是叫公孙景涨了见识。

    牧归崖私底下就笑说:“一鸣莫要介怀,你初来乍到,不知这里十之八/九皆是光棍。他们都是为大禄朝流过血,卖过命的好儿郎,可偏偏困在这上头,年纪也都不小了,哪里能不着急呢?”

    俗话说得好,求人不如求己,如今西望府还没有媒婆呢,倒不如自己想方设法表现一番,倒是更有把握。

    公孙景听的也笑了,摆摆手,叹道:“我并非那等不知变通的迂腐之辈,将士们抛家舍业,朝廷本该竭尽所能使他们免除后顾之忧,如今这等局面,唉,我心有愧。”

    刚从外面回来的白芷恰好听了这话,不由得笑道:“公孙大人却又愧疚甚么?”

    公孙景忙站起来行礼,态度十分恭敬。

    牧归崖瞧了他一眼,又转头对白芷略解释了下,三人重新落座。

    白芷也颇为唏嘘,又说:“公孙大人且不忙着愧疚,眼下正有几桩要紧的事,若这些事办不好了再愧疚不迟。”

    牧归崖又派人去请了林青云来,四人一起商议起了修路和开设书院的事情。

    如今林青云卸任在即,也没了后顾之忧,瞧着人都年轻了好几岁,进来之后还会同公孙景打趣了:“公孙大人,今儿来的急,没顾上,且下回再与你带卤蛋吃!”

    自打上次马球赛之后,林青云也不知是真傻还是装憨,就是认定了公孙景爱吃卤蛋,几乎每回碰面都要一本正经的带上两个,被传为一时笑谈。

    几人都笑了一回,这才坐下说正事。

    林青云是上任知府,对此最有感触,当即叹道:“修路,读书,都要抓,从前我是有心无力,分/身乏术,如今一鸣来了,也该正经抓一抓。”

    牧归崖也道:“人手是不缺的,如今土地已经开垦的差不多了,牲口也够,另草皮尚需三五年恢复元气,正好许多人无事可做,想也不爱闲着,正巧算个进项。”

    修路是个大工程,动辄以年计,少说也需要数千人,莫说每日都结算工钱不说,还要管饭,他们也乐得给家里省下粮食!

    所以说,最缺的不是人,而是可以让整座边城运作起来的机会。

    白芷就说:“修路一事我想了许久,一应石子石板皆可就地取材,只需调动民夫和厢军,实在花不了几个钱。”

    众人都点头赞同,又说了一回细节,接着便到了开书院一事。

    白芷正要开口,却见公孙景罕见的抢了先。

    “下官的意思是,开书院,广收适龄学童,不论男女……又可分有无基础,水准如何,若有可下场一试者,官府出路费,并派人护送……”

    西望府距离开封山高路远,且人才稀疏,远非他地可比,自然该厚待的。

    他说的话,旁的倒也罢了,唯独一句“不论男女”,着实叫白芷惊讶非常。

    这人,前些日子不还一力反对的么?亏自己今儿还做好了要打硬仗的准备,怎的?

    不等白芷问出口,公孙景却已经翩然起身,冲她一揖到地,正色道:“前番是下官先入为主,失之偏颇,请郡主勿怪。”

    能得此结果,白芷只觉一股热意涌上心头,眼眶微微发胀,激动还来不及,哪里还会怪罪?

    牧归崖是最能体会她心情的人,当即从桌下拉住她的手,微微用力握了下。

    白芷这才觉得稍微平静了些许。

    她先对牧归崖颔首示意,又站起身来,向公孙景郑重回了一礼。后者骇然,刚要避开,却听她肃然道:“大人不必觉得惶恐,这一礼你当得起,很当得起!”

    “身为男子,你们都无法领会我此刻的心情,亦无法想象今日这貌似不起眼的一个举动将会带来多大的影响。或许我这些话说出去会叫人笑话,但假以时日,无数人将因此而受益,你我所见皆会不同!”

    女子生而艰难,尤其白芷又是经历过后世初步平权待遇的人,对此感触更为深刻。

    也许她此时所言所讲所想会被笑做天方夜谭,滑天下之大稽,可将来的事,谁说得准呢?且等着瞧吧!

    公孙景原不曾想到她的反应这般大,一时也被这些沉重的夸赞言语压弯了腰,涨红了脸,很有些窘迫的拱手道:“郡主言重了,言重了,下官担当不起,实在担不起。”

    白芷也知道这些话在此刻听来太过超前,解释再多也无用,便就此打住,开始同大家说起具体细节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