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东方,旷照长空。
远山灰蒙蒙的一片,山间草木也好,奇岩怪石也罢,在清晨的雾气之下都显得单调沉闷。
近处的颜色也很寡淡,村里的人家都是黄土做的墙,薄薄的一层茅草铺在屋顶上,破烂发黑的木门带着旧桃符嘎吱摇晃,朽烂到连虫子筑的窝也清晰可见。
“此地已是易州境内,行者若是要挂单歇脚,山神庙倒也是个好去处。”
一个老农早早的起来了,正要上山去砍些柴火,却遇到了借道问路的赵玄郎,便伸出干瘪暗黄的手臂给他指了个方向。
“有劳老人家了。”玄郎知晓他们使不得金银,便自怀中取出了几张面饼,内里夹着狼肉,当作谢礼,自从师傅指点后,他便离开了黑风镇,顺着路来到了易州,寻找自己的机缘。
“太客气,太客气了,行者如此,小老儿哪里受得。”干瘦如皮包骨头的老农又惊又喜,忍不住喉头滚了滚,将手自衣襟上擦了又擦,这才接过面饼,仔仔细细闻了闻,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叹息。
莫说是肉,就是这饼儿也有很长时间没有见过了。
眼下这个乱世,别说吃饱,就是能吃到东西便已经是好事了,村子里到现在还有饿死的尸体呢,更不要说还有虎视眈眈的妖魔,日日上供的‘城隍庙’,重重压迫下,普通百姓的日子已然水深火热。
给玄郎指完路,老农又伸出干瘪的手指提醒了一句,只是歇脚无妨,最好不要在庙中久留,若是要过夜,则一定要去打些猎物来上供山神爷爷方可。
“咦?这倒是巧了,他不在涿州一带呆着,来这易州作甚?”不远处,一位道人也从密林中走出,披一身松鹤道袍,背负长剑,垂下杏黄的剑穗,右手臂弯里搭着一柄拂尘,头戴木冠,尽显出尘之态。
此人正是当初追查狼妖,又自破庙外目睹玄郎出手的则平道人,自陈抟出手迎战黑风大王后,他便一路南下,按照道长测算的卦象赶来易州地界,要全一桩事业。
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令自己看重的故人。
不过他这伯乐虽然识马,但玄郎却不认识他,反倒有些狐疑的看过来,这穷乡僻壤的地界儿,突然冒出来个盯着自己的道士,论谁也不会觉得正常。
他一手握向背后的铜云棍,一边迈步,呼吸也渐渐细微起来,一个刹那便可暴起杀人,已然起了戒心。
“是草莽还是英豪,是龙是蛇,或动手可一试,点到为止。”则平道人心念一转,面上笑而开口“道友请留步!”
说着,他左手拂尘先是一甩,拂尘银丝呼的伸长开来,贴地游动,化作条条纯白蟒蛇,蜿蜒着缠绕向赵玄郎左右,却见玄郎手腕翻转,一只手直接攥住了银丝,身躯不动安稳如山。
“留步的不是道友,是命。”玄郎发力一拽,顿时将道士反拉了过来,另一手持棍轰然一劈,金光璀璨,竟形成了一条丈许长的气浪拍打过去,则平道人被这样的巨力一扫而过,也不禁发出怪叫,手脚乱舞着倒飞开来,周围都被扫出了一片空地。
还不待他稳住身躯,掐诀念咒,一口斧头已然逼到了眼前,架在了他的脖子上,耳畔传来了低沉的声音“一句话,说清楚。”
“这才多久?他的实力较之当日就有了云泥之别!”则平道人惊骇无比,如今玄郎所展现出的实力远超当日,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料,可以说是武艺非凡,实力距离担任头目的名宿也不是太远。
可这怎么可能?武艺无捷径,打熬筋骨,吞金嚼铁,练起来可不是一般的辛苦。
这得是什么天赋,什么资质,才能如此飙升!
一下子,他的目光就又火热起来,自己的眼光果然很准,这是一条龙,一条潜龙!
可则平也没忘了抵在自己咽喉的斧子,忙不迭道出了缘由,也将观音禅院一事告知,这才让玄郎慢慢放下斧头,知晓了当初狼妖之乱还另有缘由。
听到陈抟之名时,他也大感意外,传说中的道门高人,就这么活生生的出现了,还与黑风大王交手?
喘了一口气的则平也不禁苦笑,自己一身道法本事可不弱,但偏偏被个武艺高强的近了身,这找谁说理去?
咒语法诀,步骤繁琐,既要讲究音节文字,又要讲究手指掐印配合,还要在心中存想相关神灵,故而需要把控与人交手斗法的距离,大多是带着护法神或者制造地形差距。
鬼知道这莽夫天生神力,一把子力气给他拽了个七荤八素。
“我兼修旁门与道门,一身道果也许便要应在他身上了。”
则平暗暗思量,道门自不必说,可这旁门法术,却是易学难精,爱走捷径,旁门术士一旦有了气运或官位,练起这些术法来更加方便,甜头尝多了,便大多只会死攥着这一条道走下去,不过他立志要干一番大事业,在这乱世之中扶龙,终结这妖魔世道,享大功德。
他便整理衣衫,率先开口道“在下则平,赵氏中人。”
“你是个道士?”玄郎上下打量了他两眼,这家伙看起来算卦的功夫不错,也许可以用用其趋利避害的功夫。
“已经还了俗,不算是了。”顿了顿,则平看向玄郎问道“你是个和尚?可有俗世姓名?”
玄郎也摇摇头“某姓赵,未入戒,只是个俗世行者。”
一个是道士还俗,一个是红尘行者,倒也殊途同归。
“你姓赵,我也姓赵,搞不好还是本家;在下赵普,字则平。”赵普闻言来了兴致,难道世上真有这样的缘分?
玄郎听着有些耳熟,也拱了拱手道“赵玄郎,无字。”
“玄郎兄,我痴长你五岁,斗胆这么唤你,咱们边走边说,近来这涿州与易州一带可不太平。”寒暄之后,赵普开了个话头,两人便并排走入村中,聊起了修行。
一路上,多是赵普说,玄郎听,他也趁机了解着此前不知晓的消息。
只是这村落里的景象,可着实凄惨。
沿途的村民,最好的也是面黄肌瘦,差些的甚至衣不蔽体,呆呆愣愣的靠坐在街上,地里没有庄稼,全是尸骨,看的赵玄郎也不禁皱眉头,发觉村民大多是阳气缺失,甚至身虚魂弱,好生奇怪。
赵普也在打量着玄郎,观其气,闻其言,对比着前途,认为其是草莽英豪。然草莽之中多龙蛇,蛟龙食人,万众簇拥,蟒蛇食肉,乡野惊惧,为善为恶,从无定论。
按照陈抟所教授的说法,道门修炼的奥妙,是秉承着“木胜于肉,石胜于木,金胜于石”的理念,从长生之物中采集长生之气,让肉体凡胎可以逐步蜕变。
而所谓的长生之气,又有一个概括,便是灵蕴。
道门修炼,要先从比较温和的木石花药入手,把内功养炼起来,到了一定程度才能从吞服石粉、朱砂,步步提高,达到可以生吃金铁,萃取灵蕴,就可以练就一颗不坏金丹。
而旁门左道,起源于巫术,与各地风俗纠缠至深,修炼的是虚幻的愿力,从一开始的欺诈把戏入手,收集人的七情六欲、精神念头,渐渐炼假成真,拥有影响真实的法力。
这类修炼之法,沉溺在欲海之中,很容易让人迷失自我,而且一旦威信受到打击,人心离散,法力甚至还有倒退的可能,所以一向被其他人鄙夷。
如此练法,省了不少提纯步骤,修炼的难度低的多,所以也曾广为流传,一些野神淫祀便是由此而来。
直到后来,汉武大帝横空出世,独尊儒术,同修儒道与旁门左道,结合始皇帝遗留的‘大一统之法’开创出了皇朝气运之术,令天下千万子民,有了一个共同的‘社稷天子’认知,然后以这个‘山河社稷’为媒介,把旁门左道推到了极致,形成了所向披靡的‘皇道龙气’。
普通左道术士,不过是愚弄一村一镇,而汉武帝是从道理上一统天下民心,格局大了太多太多。
自那之后,朝廷之中法度森严,皇朝气运之术带来的力量,与官位密不可分,一旦皇帝把人从官位之上罢黜下去,这份力量立刻就被剥夺,帝者权威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峰。
后世皇帝中,魏晋隋唐,唯有唐朝的那位太宗另开一脉,不仅遣人西行,自己也糅合佛法与左道,开创出了新路,但可惜之后的皇帝们,就没有谁能够摆脱得了这样的权力诱惑,皇朝气运之术一直保持了下来。
“那边三四里地之外的小山上,有个山神庙,里面供奉着一尊山神,咱们去那歇脚吧。”交流后,玄郎心满意足,便指向了此前老农所告知的方向。
果然,不远处的那座小山上,有个孤零零的黑瓦神庙立着,虽然不大,但墙壁是这附近少见的青石砖,当年兴建的时候,想必也是十里八乡的一件大事,寄托过不少乡民的愿求。
此时,神庙后院内,负责祭祀的庙祝正恭恭敬敬的上着香,左右还各供奉着昏沉睡去的‘孩童’,早已年过五十的他此刻看起来却好似三十一般精壮,面色红润,不知用了什么保养的法子。
神像吸食着香火,虚幻的手指在孩童脸颊上来回摩擦打转,低沉出声“近来道行长进,又吃了些人,附近村庄也没有什么青壮可以炼化,我看你有些口舌本事,拿我些钱财,到城里面去勾引一些人来打打牙祭,能不能办妥?”
庙祝闻言身子一抖,连忙说道“绝不敢让上神失望,不知道一共要多少人?”
“自然是越多越好,不过能住到易州城里的,大多也都有些关系,不好动的太多,你先调来二十人吧,此事若成,我再传你一法术。”神像摇晃着一吐,便见一箱子金银珠宝掉落,正是去坑蒙拐骗的‘买命本钱’。
原本还有些惊慌的庙祝一听这话,顿时喜笑颜开,抱着金银珠宝就离去了,要去易州城里买些‘精壮’来,再去青楼里好好快活一场。
他可还宝刀未老,雄风依旧呢!
“哦?莫非真是本神的机缘到了,还能有送上门来的。”
才一将庙祝遣出去,山神便露出异色,因为不消片刻,庙里就来了两个上等的‘大药’。
一个是修持旁门左道的道士;另一个倒是颇合他眼缘胃口,额上界箍儿灿烂,身间蓝袄斑斓,背后长棍一条,腰间短斧一口,是个打熬筋骨,血肉强横的行者。
“这山庙倒是怪异,怎的要日日受供奉?”玄郎踏入门中,不由皱了皱眉,非但没有感受到什么香火祥和之气,反而尽是一种压抑冰冷之感。
不像是神庙,倒似个妖魔窟。
“兄台久在山林中修行,有所不知,晋国之内,所谓的神庙,城隍也好,山神也罢,都是另有来头跟脚的。”赵普看了一眼凶神恶煞的塑像,也不好当面多言,便使了个‘传音入密’的功夫,蚊子般呐呐细语的声音就落入了玄郎耳中。
他这才晓得,所谓的神像,竟然都是些“招安”的厉鬼恶鬼,乃至鬼王!
它们被朝廷册封,供养香火,利用它们的力量来对抗妖魔,治安防御,故而这些鬼怪日日索要供奉。
不要什么金银珠宝,也不要什么美女宝刀,只要人的魂灵、阳气,乃至血肉!
壮丁多些的村镇还好些,可以打猎来填补每日的香火;但人口少些的村子可就惨喽,只能是挨家挨户的轮值,每一日来上供些阳气与血液以供神像吸食。
碰上些规矩的还好些,不至于损失什么;只是这等恶鬼,不守规矩的才是大多数,基本上轮值就要死人,好些的也是大病一场,可哪怕是如此,怨言也不多。
只因两害取其轻,死一个在香火上供上,也好过整个村子都死在别国军队或妖怪的手里。
“只有坏与更坏,这世道真是不让人活。”玄郎也不禁摇摇头,起了怜悯之心,赵普见他如此,微微颔首,又道“这些还算是好的,真正麻烦的,还是高层。
无父无君无法纪,无忠无义无仁心才是最可怕的;你想想,若是连朝廷的高层都被妖魔混了进去,窃位肆虐,会是怎样的情况?
若是天下诸国都是妖魔扶持,神佛操纵的圈养场,采摘地,又会是怎样?”
两个怎样一说出,玄郎的神色骤变。
他得到幽魂精魄的时候,便有过类似的推测,可当这种情况真实出现时,他依旧不寒而栗。
因为短时间内几乎没有解决的办法,论势论力论财,窃据者都是优势的一方,隐藏的太深,牵连太广,如何治得?
这天下的走向,似乎早已被阴霾笼罩,规划好了路线。
吃人,这就是世道。
庙内一时无声,两人带着拾来的柴火烧起,噼啪火星间,门外竟又传来了一连串的脚步声。
哒、哒,吱呀~
夕阳西下,推开的庙宇门后,便走出一位挺拔健硕的粗豪汉子来。
他刀眉阔口,虎目高鼻,头戴铁盔,身披赤袍黑甲,手中正拄着一口巨大的斩马刀,握柄还滴落着血珠,显然来路并不安宁。
赵玄郎瞥了一眼便发现,那赤袍本来是白的,遭血染才成了红色,而这样的血量,人数恐怕不少。
“原来已有客人在先,打扰了。”来人一怔,未料到庙里已有两人歇脚,便将斩马刀背在身后,拱手见礼,又自门外拖来了一头獐子笑道“两位恐怕也是外地来的,不晓得这里的规矩,若是要歇脚,也得提供些香火血食才行。
我来时猎了头家伙,正可供养,也是缘分。”
说着,他便将獐子放到了香案上,取来三根香烛,将之插入了獐子的口鼻耳中点燃,须臾就见到白烟凝而不散,反倒从獐子的双眼中冒起,缠绕着神像,诡异渗人。
“多谢。”玄郎与赵普对视一眼,的确是漏了这茬,便道了声谢,主动给来人空出个位子来,又递来了面饼充饥。
这汉子也不讲究,席地而坐,眼中光华不着痕迹的‘扫过’面饼,微微一顿便接过,狼吞虎咽的塞入腹中,一连吞了三张,这才稍稍停顿,长出了一口气道“舒坦,奔袭百里,可算有了片刻喘息之机。
在下姓郭,邢州人士,不知两位好汉如何称呼?”
“我二人同为赵姓,曾是涿州人士。”赵普先是看了玄郎一眼,见他颔首,这才开口道出来历,不过双方都只是粗言,不曾细究,毕竟出门在外,防人之心不可无,此前的食物虽然狼吞虎咽,但都是有着检测的手段。
涿州?郭姓汉子闻言神色古怪起来,那地方可不安平,近来晋国与契丹开战,黑风山与晋国背后的神庙势力也屡屡交手,更有昔日的旧观音禅院出世,惹得两大妖王现身,堪称是风波四起,天下关注。
就是不知,那观音禅院的好处,最后是被谁得了去?
“怪不得两外要到易州来,那地界儿确实不太平,依我看,晋国新主虽有雄心壮志,但终究不会是契丹的对手,背后支持他们的人还是逊色了些黑风大王,最主要的是,也不上心,纯粹是将这当成了一片养尸地,在谋自己的道果嘞!”
老郭摇摇头,似乎知晓不少隐秘,竟对晋国背后的支持者并不看好。
见状,玄郎倒是来了兴致,问道“阁下说神庙之主逊色于黑风大王,那么至少也是成名妖王的一类,可否告知其来历跟脚?”
赵普不语,他虽然知晓,却不愿多言,便见老郭指了指塑像道“招阴兵,御妖鬼,还能是谁?当然是昔日的火焰山土地,如今的玄冥大王了。”
原来是他··赵玄郎心中一动,顿时反应过来,看来每个妖王统治下的国度,都有一种压榨民脂民膏,抢夺灵蕴与香火的法子。
天下的生灵在他们眼中,只是移动的食物,圈养的羔羊而已。
与赵普的谨慎不同,老郭说话就有些‘肆无忌惮’了,当着神像的面揭老底,似乎对自己的实力颇有自信。
而也就在此时,村子外的山道上,又来了两个外人。
他们手中捏着一根香烛,在风中摇个不停,似要熄灭,时而有丝丝缕缕的白烟冒出,形成一只手掌的模样,朝着村内抓挠着,竟是在指路。
“师兄,这生魂香要灭了,咱们上哪儿寻料去补一补?”当先一个白袍人有些懊恼;旁边那身披黄袍的道人闻言一皱眉,冷哼道“叫你在上个村子里多抓些人来血祭,你偏贪功冒进,这下好了,人没追上,香也要燃尽了!”
白衣师弟正要辩驳,却忽地见到一老农背着柴火,沿着土路走来,正是清晨给玄郎指路的那位,便笑道“师兄你看,香料这不就来了。”
说着,他抬手掐诀,左手捏香,右手朝着那老农一指,抬脚躲地便使了个拘魂之法,便见香烛陡然冒出大片的白烟,一股脑的将老农罩住。
“上仙··饶··啊!”
老农本能的发出惨叫,想要挣扎,但却被白烟束缚吊起,化出一根根触手深入他的眼耳口鼻中,不断抠挖抽离着精气神。
“哼!能为上仙奉献,是你这贱民的荣幸,还不磕头谢恩!”白衣师弟哈哈大笑,操纵着老农那身躯猛然弯曲下来,对着自己大拜磕头。
砰砰砰!一连三声闷响,其身上的血肉也寸寸剥落,化作香烛那红色的身躯。
不过三个呼吸间,一个大活人就凭空消失,反倒是那被白衣师弟捏在手中的香烛增大了一圈,燃烧的烛火内添了个新面孔。
啪嗒!
柴火堆落下,却被黄衣人一脚踢开,不耐烦的催促道“好了,快些施法追逐,郭雀儿可不容小觑,唐国未灭之时,他就道行不浅,如今熬到了晋国,一身武艺高于我等,若非被咱们黄花观的高手打伤,也轮不到我们来追逐。”
“那就围而不攻?”白衣人见状解下腰间葫芦,说道“我们放出这琴螂毒烟,把他逼到明处来。”
黄衣人闻言拍掌叫好“好办法,不如你我就趁势比一比,看看是谁葫芦里的烟更多更毒,这个村子里的人儿,若是都毒杀了,可是增添不少威能!。”
说着,两人各自拔了塞子,把葫芦抛起,悬在高空之中,葫芦口倾斜向下,嘴里念念有词。
随着咒语传开,两道乌黑浊流从葫芦里喷射出去,倾刻间蔓延开来,化作凝而不散的烟尘雾霾,把整个村子围了一圈,然后渐渐向中间侵吞。
乌黑的烟雾,在村里人看来,如同渐渐合拢的夜幕,惊异万分,纷纷推门开窗来探看,只是那翻滚着的浓郁黑色还没有真正压到头顶,就已经叫人胸口如同坠了一块大石般,很是难受。
“事出反常必有妖孽。”神庙内,玄郎心脏一跳,便感应到了不对劲,他仰望着天上突然飘来的一圈乌云。
这毒烟所过之处,就是道行在身的人不注意,吸入多些都要大病,更遑论这些村里人?吸上一口必然当场毙命,居然如此草菅人命。
“畜生!竟如此肆无忌惮!”老郭见状却是悔恨大怒,没想到自己停留片刻,却为整个村子招来了杀身之祸。
他哪里容得妖邪逞凶,用手一指,身旁蓦地冲起数十团浓墨粘稠的黑云,扑天之后更是急旋一转,变成大有三丈的青黑流星朝下砸落。
青黑流星之中,赫然传来阵阵鬼哭狼嚎,刀剑兵戈,万鼓雷鸣,铁蹄声声,风火呼啸,似乎千军万马一起杀下来。
眼见此招,赵普噌的起身,变色惊呼“三阴戮妖刀?!
你是昔日唐国的郭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