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可真顺利。”
夜幕垂落,气温骤降。
玄国使团在夜幕来临前扎营,依旧将车围成圈,在里面支起帐篷。
帐篷里燃着炭火,但依旧驱不散寒意,几人都捧着热水小口喝着。
蓟林也感慨着,一路上竟然没有遇到燕国军队。
不过他也说出了自己的猜测,“燕国军队没有出现,很可能是国君在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甚至现在已经和燕国交手也说不定。
我们要尽快前往洛邑,将册封拿到手,否则国君那里即便是打败燕国,也无法收尾。”
众人一怔,而后缓缓点头附和。
夏夷之辨是很严格的,什么叫做诸夏,得到周天子册封的才叫诸夏,没得到册封的就是夷。
比如中山国,人种和中原诸侯都不一样,以前是戎人,但后来成为了夏,齐、鲁、卫等国都和中山联合。
周朝初年的时候,很多夷狄,实际上不是真的野人,而是商朝贵族,但最终都被冠以夷狄的名字消灭,成为史书中寥寥几字的背景。
自从齐国开始尊王攘夷之后,再加上诸子百家中诸如儒家对夏夷之辨的重建,现在夏夷之辨更加的严格。
玄国如果不能受到周天子册封,而去攻击一个姬姓的诸侯国,随时可能会被晋国或者齐国以尊王攘夷的名义联合中原讨伐。
玄国公主也嫁不出去,不可能成为诸侯的正妻夫人。
蓟林饮下一口热茶,“按照路程来看,明日就能离开燕国范围,进入齐国了。
进入齐国后,我们顺着大河南下,然后从渡口渡过大河,进入河南地,最后进入洛邑觐见周天子。
路上若是遇到其他诸侯国的询问,就说我们是前往觐见周天子,中原诸侯还没人敢阻拦觐见周天子的队伍。”
周天子虽然威信全无,但即便是牌位吉祥物,那也是名义上的天下共主,诸侯都是周天子的臣子。
谁也不想成为众矢之的。
除了不在中原的楚国。
……
秦易一剑斩破潇水之上冻结的冰面。
燕军落入冰水者不知凡几。
那些还来不及返回,还待在南岸的士卒尚且暂时能活。
那些速度最快的却免不了沉于水中,寒冬之日,在冰水中,只能做枉死之鬼。
飞燕骑簇拥着燕太子正与燕国大将秦子思,速度最快,此刻全部落入冰水中,就连身上的铠甲都来不及脱下。
那曾经保护他们性命的甲胄,此刻却成了催命的东西。
飞燕骑士卒几乎就连挣扎都来不及,就开始往下沉去,一群自小在马背上长大的士卒,自然是不会水的。
“救我!我是燕国太子!我有用!”
太子努力呼救,即便是呛水也不放弃救生。
唐尚率军出击,收割南岸的残局。
此刻燕军早就成了无头苍蝇,四散逃去,有的甚至直接被逼着跳入冰水中。
这些逃走的士卒是根本活不了的。
他们本来就饥困乏力,再加上平时就营养不良,身体提供什么不了热量。
可能稍微跑出一段距离,就会直接晕倒在雪地中,失温死去。
秦易走到岸边,手持九仪天尊剑魂,淡淡道:“燕国太子,孤一向心善,今日杀你,告知你孤的名姓,好叫你不做枉死之鬼。
孤乃姬姓尧帝后裔,氏秦,蓟国遗民的主人,玄国当代国君。
这只是个开始,你也不用多么害怕黄泉路上孤独,三年之内,孤就会将整个燕国贵族都送下黄泉去陪伴你。”
燕太子闻言顿时面如死灰,秦易这番话说出来,无论是狂妄还是无知,但他肯定是死定了。
冰寒的河水渐渐浸润了他的身体,寒意侵袭而上,他浑身百脉四肢都已经僵直不能动,水淹没了他的脖颈,痛苦的窒息让他抽搐,他要死了。
潇水南北两岸的士卒都围上来,望着在冰冷的河水中挣扎的上万人。
所有人都在沉默,战争上的厮杀很残酷,但再残酷也没有此刻眼睁睁看着上万条人命在眼前死去更残酷。
黑压压的一片,就像是春季溯回而上的鱼群,蜂拥挤在一起。
没有人能活着离开冰河。
实际上秦易斩天一剑所击碎的河面坚冰并没有那么大,但架不住士卒在上面狂奔,重量加上共振,导致了大面积的冰块裂开,最终造成了这样的恶果。
“小心脚下冰块,不要离破碎之处太近!”
南岸的燕国军队前军,在虎魄卫的冲锋下,或死或逃。
唐尚没有下令追击,让他们自生自灭。
可预见的,等到来年春天的时候,就能够看到路边的一具具被野兽啃食完的尸骨。
……
南下的玄国使团并不知道发生在玄国和燕国间的这一场战争。
冬季寒风凛凛,大雪封路,同中原也阻隔起来,目前的中原诸国都还不知道,北境燕国三万人死在一场寻常的战争中。
这对于只有六十万人口的燕国而言,打击实在是太大了,再有两次这种大败,燕国就可以查无此国,准备等待灭亡了。
蓟林一行人离开燕国后很是顺利,今年的冬天格外严寒,出外巡视的兵卒不多,有的认为是蓟林一行是行商之人,就直接放行。
只遇到过一次盘问的,听到是前往洛邑觐见天子的,也迟疑着放行了。
在靠近洛邑的中原之地,周天子的名声还是相当管用的。
晋国和齐国还是要脸的,这两个国家虽然经常占周天子便宜,但作为传统霸主国,两国都奉行类似于奉天子以令不臣的战略规划。
尤其每次楚国和秦国进入中原,晋国或者齐国,总会联络诸国抵御,那时自然是用周天子的名义。
就这样经过两个月的跋涉,蓟林一行人紧赶慢赶,终于在晚冬时到达了洛邑。
一座颇为破败的城池。
灰蒙蒙的,进出洛阳的道路由黄土铺成,但坑坑洼洼,仿佛年久失修一般。
城墙上同样是坑坑洼洼,有雨水击打的痕迹。
这座周公旦所营建的、承受了邦周天命的城池,伴随着周天子的失势,已经彻底失去了往昔的辉煌。
这里再也不是周天子接受万国诸侯朝拜的神圣所在。
而仅仅是王朝落寞时的缩影。
世上岂有长生不灭者?
世上岂有不灭之王朝?
世上岂有永恒辉煌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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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武王迁九鼎入洛,周公致太平、迁殷民,是为成周,营以为都,是为王城,至平王居之,至僖王十年,城破人残,无王者居地福相,哀哉。——《周本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