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真是重器,那谁不喜欢?”莫小年点点头,“我给你倒杯水,你好好说说呗,真要吃不下,听听也好。”
“好!我正好也得润润色。”那友三一拍桌子,鼻孔朝天。
那友三有时候跟人说话喜欢鼻孔朝天,会让人很不爽;莫小年这些日子算是基本习惯了,但还是有想把他的鼻孔给堵上的冲动。
那友三喝了口水,竟像讲故事一样开始了:
“道光二十三年,凤鸣岐山······”
“停!”莫小年打断,“嘛呢?三爷你说书啊?凤鸣岐山,你直接说岐山县的一个早晨不行么?”
“不这么说我没感觉!没你想得那么长,一会儿就说完了。”那友三摆摆手,“你别打岔了啊!”
“得,继续吧,那田芳。”
那友三没管莫小年说的“那田芳”是啥意思,继续说道:
“道光二十三年,凤鸣岐山,有一个村民在村西的地里,挖出了一只古鼎。
有古董商闻讯而来,花了三百两银子,又经历一些波折,算是拿下了。
此后,这只鼎辗转多位藏家之手。
直到光绪二十八年,此鼎被两江总督端方所得。
当时的价格是白银两万两!
辛亥那年,端方在四川镇压保路运动被杀,此鼎续存其子之手。
民国之后,其家潦倒,便将此鼎抵押在天津的华俄道盛银行,贷出白银三万两。
现在,这鼎还抵押在老毛子开的华俄道盛银行之中!”
说到这里,那友三又停了,他看着莫小年,“怎么样,这是真正的重器吧?”
莫小年笑了笑,“三爷,你还没具体描述这只鼎的年份,还有大小、纹饰什么的呢?”
“你看,就说是重器,你肯定感兴趣!”那友三得意一笑。
莫小年却伸手轻弹桌面,继续说道:
“此鼎为西周晚期之物,圆鼎,敞口,双立耳,三蹄足。
高半米又一寸有余,腹深八寸有余,口径一尺四寸有余,重六十九斤有余。
口饰重环纹一道,腹内布满铭文,竟达五百字!
铭文内容可分七段,大致是说周宣王即位之初,为振兴朝政,请叔父毛公治国理政,因为毛公勤政无私,周宣王颁赠命服厚赐。
毛公因此铸造此鼎,以传示子孙永宝。
所以,此鼎被曾经的收藏者、金石大家陈介祺命名为毛公鼎。
毛公鼎,是目前所知的青铜器中,铭文最多的一件!”
那友三看着莫小年,嘴巴一直没闭上,话都说不出来了。
“三爷,你知不知道,现在,英国人、美国人、俄国人、倭国人,等等多路人马,都在盯着毛公鼎?”
“莫爷!你才是个爷!你的消息,怎么会这么灵通?”那友三终于说出话来,嗓音都颤了。
难道我能告诉伱我来自百年之后么?
莫小年微微一笑,“三爷,我虽然是个伙计,但好歹是在古玩行里混吃混喝,这样的堪称国宝的重器,我能不关注么?!”
“呃······说的,说的倒也是。”那友三捏了捏下巴。
“三爷,你知道想从老毛子的银行,赎出这只抵押的毛公鼎,连本带利需要多少钱么?”莫小年又问。
“多少钱?”
那友三是真不知道具体得花多少钱,他是光听金承淙吹牛逼了。
实际上金承淙都没有莫小年通过“历史”知道得多,只知道这玩意儿挺值钱。
上次那友三那么快把东西卖了,还给了他三万三,他以为那友三搭上了巨富。
金承淙和端方的儿子确实认识,也知道毛公鼎的一些情况。
所以他就想,万一那友三背后的巨富买下毛公鼎,那自己得的中间费用也不少啊!
但是很多具体的内容,以及如今的局面,还有那么多洋人角力,他却并不清楚。
莫小年应道:“有个英国人出到了五万美金!但是没有谈妥。这里头,也不光是钱的事儿!”
那友三伸了伸舌头,“行了,我明白了!这水太深,太混,太急,我们下不去对吧?”
“对!以后别想这事儿了。”
莫小年点了一支烟,心里不由又默默捋了一遍历史上毛公鼎的轨迹。
现在是存在天津的华俄道盛银行,接下来几年,一直很难赎出,也出现了很多“拉扯”。
同时,国内收藏界的呼声也越来越大,认为此等国宝,不应存在外国人的银行。
后来,经过很多有力人士的操作,毛公鼎终于从天津的华俄道盛银行,转存到了京城的大陆银行。
再后来,曾任北洋政府交通总长的大收藏家叶恭绰,变卖家产,又找人合资,终于赎回了毛公鼎!
毛公鼎曾存于上海。
1937年,倭国鬼子占领上海之时,叶恭绰避走香港未能带走毛公鼎,他叮嘱侄子叶公超妥善保护。
叶公超因此被倭寇抓走,受尽折磨也没有说出毛公鼎的下落。
叶恭绰为救侄子,花费心思找高人做了一只仿鼎交给倭寇。
叶公超被释放后,秘密携带真正的毛公鼎逃往香港。
其后又经历一些波折,但终究没有流出国门。1946年,毛公鼎被正式收藏于南京的中央博物馆。
而在莫小年生活的现代社会,毛公鼎是台岛故宫的镇馆之宝。
莫小年明白,这样的国宝,以自己目前的能力,根本不敢掺和。
而且,它自有历史轨迹,终究也没有流出国门。若是掺和进去,哪怕出现一丝一毫的闪失,麻烦可能就大了!
前世的莫等闲,曾经在台岛故宫欣赏过毛公鼎,它摆在商周青铜展厅最醒目的位置。
而这一世,既然不能干涉它的历史轨迹,也不知道有没有机缘再见······
“嗨,嗨,没事吧?想什么呢?”此时那友三对着出神的莫小年一通比划。
“没事。就照咱们说的办吧,我有点儿困了。”莫小年应道。
那友三郑重点头,“得!那我就告诉金胖子,就他还想当掮客呢!有的钱能赚,有的钱不能赚,别引火烧身!”
莫小年也点点头,“你还得给他说,把自己的东西卖好了比什么都强,若是信不过我们,我们也不会强求。”
“我懂,这么说,不就是欲擒故纵嘛!”那友三哈哈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