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回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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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得巷子,陈斯远兜转一圈眼见无人跟着,面上喜色旋即褪去。不过区区一千两银子,他那师父临终前可是给他留了三千两!陈斯远方才不过是虚以委蛇,让那孙广成摸不清自个儿的路数罢了。

  相识不过两月,陈斯远暗忖那孙广成虽老谋深算,却嗜财如命。秦家那么大一块肥肉吊在那里,料想孙广成必查探一番。

  陈斯远暗自冷笑一声,心道探查一番也好,真个儿惊动了秦家背后的贵人,都不用陈斯远出手,姓孙的就得身死异处;便是不惊动那贵人,分散了姓孙的精力也是好的。

  略略触碰怀中的信笺,顿觉好似烫手的山药一般。转念一想,自个儿本就是个没根脚出身的,不若行险一搏!若真个儿成了,从此海阔天空,可谓一跃入龙门!

  拿定心思,陈斯远雇了马车往那正阳门下而去。不片刻到得朱宝市廊,下车抬眼便见三开间的‘薛记绸缎庄’。

  抬眼扫量,虽已是深秋,内中却往来不断,那账房的算盘珠子打得噼啪乱响。

  陈斯远昂首入得内中,便有伙计来迎,笑着作揖道:“客官可要选绸缎?咱们家都是苏样货色,京师地面上都少见。”

  陈斯远道:“我姓陈。”

  那伙计怔住,兀自不知陈斯远所言何意,打后头快步来了个富态中年人。遥遥拱手作揖道:“原来是新东家登门,失敬失敬。”

  “好说,不知如何称呼?”

  那人回道:“小姓张,得东家青眼,如今是这绸缎庄子的掌柜。”顿了顿,那张掌柜又道:“太太吩咐过了,陈公子何时登门,在下便领着伙计、账房何时撤走。内中一应银钱、绸缎都归陈公子所有。”

  陈斯远笑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回头儿我自当谢过姨太太好意。”

  当下张掌柜也不多说,招呼伙计、丫鬟、账房鱼贯而出,转眼就走了个干干净净。

  陈斯远也不着急,干脆寻了椅子落座。等了不过一盏茶,便见一老者登门。

  “辛苦辛苦,敢问可是陈东家?”

  开口道‘辛苦’,必是江湖人。

  陈斯远笑着起身拱手道:“正是,敢问老丈如何称呼?寻我何事?”

  那老者笑着拱手道:“昨日听闻薛记业已转手,小老儿不胜欣喜,这才厚颜等着陈东家登门。敢问陈东家,你这铺面是自个儿做营生,还是往外赁卖?”

  陈斯远问道:“赁是个什么说法?卖又是个什么说法?”

  老者道:“赁的话,随行就市,月租二十八两,押金十两,年付;卖的话倒是简单了,陈东家这铺面前后总计十六间半,按市价值银八百两有奇。不过只要陈东家三日内转手,小老儿便凑个整,出一千两。”

  这价钱绝对公道。京师分内外两城,一间铺面均价在三十五到四十五两之间,好一些的地方便是七、八十两也是有的。

  这三开间的铺面说的只是门脸,门脸后头还有库房等,加起来一共十六间半,给一千两倒也公道。

  陈斯远也不急着答应,说道:“不瞒老丈,此事我还不曾思量过。对了,不知老丈高姓大名?”

  说话间邀那人落座,那老丈说道:“小老儿贱名不足挂齿,姓张,名德辉。”

  张德辉?此人可是薛家的老管家啊,啧!明白了,感情是薛家回购。

  陈斯远暗忖,定是那日自个儿脾性刚硬,让薛姨妈赔礼时多了几分小心。想着直接给银钱怕自个儿认为受了辱,于是这才给了个铺面。

  只是陈斯远一无人手、二无货源,便是得了铺面又如何?说不得还得往外发卖。于是这才打发张德辉寻来,这么一倒手,自个儿得的还是一千两银子,说出去却好听了许多。

  因是陈斯远哈哈一笑,径直从袖袋里掏出文契拍在桌案上,说道:“这过契事宜可还要我出面?”

  张德辉笑道:“小老儿自问在这顺天府还有几分脸面,倒是不用陈公子劳动。”

  “痛快,那就成交。”

  张德辉也不废话,当下招呼门外随从,递了一千两银票来。陈斯远揣好银票抬脚就走,此事彼此都心知肚明,没必要寒暄、纠缠。

  乘车回返荣国府,到得黑油大门前,立时便有管事儿的迎上前来。

  “远大爷来了?”

  眼见那门子殷勤里透着小心,陈斯远便心知自个儿那脾性已然在荣国府流传开了。前日来寻邢夫人,那门子可是正眼都不瞧自个儿一眼。

  陈斯远一抖衣袖,随手丢过去一角碎银,道:“拿去吃酒。”

  门子慌手慌脚接过,眼见那碎银最少三钱,顿时眉开眼笑道:“谢远大爷赏!听后头说,远大爷头晌出去了?回头儿大爷要出门知会小的一声,小的提前给大爷预备车马。”

  贾府的下人都生着一双富贵眼,陈斯远如今银钱趁手,于他而言倒是一桩好事儿——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

  当下门子点头哈腰引着陈斯远往里走,陈斯远随口问道:“大老爷可在家中?”

  门子低声回道:“蓉大奶奶过身,大老爷今儿个一早告了假,一直留在家中。不过方才有客登门,如今大老爷正招待着。”

  陈斯远停步道:“哦?来的是谁?”

  门子回道:“来的是齐国公府陈老爷与治国公府马老爷。”顿了顿,门子又道:“小的瞧着大老爷心绪大坏,怕是也没空见大爷……大爷不若来日寻个时候再来?”

  陈斯远暗忖,以那日贾赦怒不可遏的行状推断,秦家的买卖贾赦必然知情,没准还参与其中。如今齐国公、治国公纷纷打发人来寻贾赦,莫非便是因着秦可卿身死之事?

  这时候登门没得触了霉头,不若择日再来。

  因是陈斯远思量道:“姨父既然招待贵客,我便不好搅扰。果然,今儿个来的不是时候。”

  顿了顿,又看向门子道:“不错,你叫什么?”

  那门子恭敬道:“小的余四,小的还有个兄弟余六便在角门也做门子的差事。”

  陈斯远笑道:“不错不错,我记得你了,往后少不了赏赐。”

  夸赞一句,余四顿时喜眉笑眼,吉祥话不要钱一般不迭地说将出来,一直到陈斯远出了黑油大门方才停歇。

  却说陈斯远自私巷往后门行去,路过私巷时侧耳倾听,却只听得宁国府中一片静谧,再无旁的动静。

  摇摇头出得私巷,眼看到得后门跟前,迎面便见一俊秀男子自后门出来。二人本待错身而过,那人瞥了陈斯远一眼,忽而拱手笑道:“可是远大叔当面?”

  陈斯远停步,瞧了眼那人,问道:“你是?”

  那人作揖道:“侄儿贾芸,见过远大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