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之时,一阵敲门声急促响起。
家里的土狗也开始嗷嗷狂吠,顿时打破了庄子的黑暗平静。
丫鬟小棠披上外衣,快步过去查看。
片刻后,她又折返回来,站在正屋门前道,“老爷,外面有个面生的男子求见,他自称是三山门霍歧,我问到底有什么事情他也不说。”
“霍歧?”
“黎员外的女婿忽然找来家里,莫非又有什么要紧的事要问?”
苏承山和陈峘对视一眼,当即挑灯前去查看。
门外站着一个黑衣男子,看着约摸二三十岁年纪,虽然并不十分壮硕,却自有一种冰冷肃杀的气息,让人不由自主不敢与之对视。
“在下三山门霍歧,见过苏老爷。”
黑衣男子双手抱拳,恭敬行了一礼。
随后他直起身体,满面笑容说道,“在下听闻苏老爷猎到了一头猛虎,不巧本门宋香主出城后偶感风寒,便想着过来取些虎肉滋补身体,还望苏老爷能够成全。”
苏承山一怔,想不到对方深夜前来,竟然是为了这个目的。
他一拱手,“霍头领太高看苏某了,我一个普通庄户人家,哪儿有本事进山捕猎猛虎,只不过是有猎户打到了,才被我买来给自家犬子滋补身体。”
“不过既然是宋香主要用,我这就去割一块最肥嫩的虎肉,再备上两副治疗风寒的草药,一并交给霍头领带走就是。”
黑衣男子摇了摇头,再开口时的语气依旧舒缓温和,“这些该是下人做的粗活,怎敢劳烦苏老爷亲自动手,您只需给我说老虎放在哪里,我一个人将它扛走便好。”
“一個人,将它扛走?”
苏承山微微皱眉,“阁下的意思是,要将整头老虎全都拿去?”
“既是宋香主要,那自然是全部都要,就算留下一根虎须,那也是拂了咱家香主的面子。”
霍歧低眉顺目,说到此处又是一笑,“苏老爷为人大方敞亮,在下便先行谢过了,待到有时间了再来请老爷前去赴宴吃酒。”
“这……”
苏承山沉默片刻,低低叹了口气,“实不相瞒,苏某从猎户手中收了这头老虎,也是因为家中犬子得了血气两空的病症,需要用它来进补滋养身体,却是无法尽数送给宋香主。”
“哦?”
黑衣男子缓缓站直身体,抬手扶住腰侧刀柄,面上笑容却变得愈发浓郁,甚至还带着几分谦卑之意。
“苏老爷或许还不知道,我们宋香主给出来的脸面,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之不得的机缘。
所以说既然香主给了苏老爷面子,您最好还是和和气气将其接住,这样大家日后也能更好相处,如若不然,那在下也不知道接下来会有什么情况出现。”
苏承山深吸口气,阻住了打算开口说话的陈峘,“霍头领说的很有道理,确实是本人考虑不周,虎肉就在后面的库房,你随我进来将其取走便是。”
“那在下就先谢过苏老爷了。”
黑衣男子再行一礼,又接着笑道,“不过除此之外,我们还有一件事需要苏老爷帮忙。”
苏承山瞳孔微微收缩,“什么事?”
“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对苏老爷这样的大户人家而言,做起来不费吹灰之力。”
霍歧目光穿过大门,朝着庭院深处看去。
他的视线从所有人身上一一扫过,再开口时语气愈发温和,表情也愈发恭谨柔顺。
“主要是我们从元山城来得匆忙,一路上轻装简从没有准备粮秣,所以兄弟几个这些时日的人吃马嚼,还希望苏老爷能提供一定补给。”
苏暮立于院内,从头到尾听完黑衣男子的对话,心中不由得闪过曾经很熟悉的历史故事。
“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然后得一夕安寝,起视四境,而秦兵又至矣。
然则诸侯之地有限,暴秦之欲无厌,奉之弥繁,侵之愈急。”
“这王八蛋,不仅要夺走我的虎肉,甚至还想着抢占家里的粮食。”
苏暮轻轻呼出一口浊气,心中莫名升起烦闷暴躁情绪。
他不得不移开视线,不再朝那张虚伪笑脸看上一眼。
生怕被引爆了无名业火,为自己和家人惹来本不该出现的祸端。
“粮食我有,众位好汉不必担心这几日的饭食。”
苏承山垂下眼睛,几乎快要压制不住心中的火气,“至于马匹所需的草料,本人也可以帮忙筹措收集。”
“我们的战马娇贵,是不吃普通草料的。”
“它们也要吃粮,而且还得是拌了盐粒的精粮。”
霍歧说着越过石阶,来到了庭院里面,“除了老虎之外,这条土狗刚才不识好歹叫的厉害,请苏老爷将它宰了带来,让兄弟几个尝尝虎骨炖狗肉是什么味道。”
“还有刚才过来开门的那个小丫鬟,也要劳烦苏老爷将她一并送到黎家府宅,服侍宋香主他老人家的日常生活起居。”
他停下脚步,转头朝着花容失色的小棠看去,“这是小丫头前世修来的福报,也是苏老爷家里烧香都求不来的大好喜事,诸位觉得我说的是也不是?”
没有任何征兆,啪的一声脆响。
在苏家府宅大门前遽然荡开。
霍歧猛地眯起眼睛,瞳孔骤然收缩。
纵然极力掩饰,眉宇间还是闪过一丝惊诧与痛苦交织的表情。
他去拍苏承山肩膀的手,竟然被一旁粗布衣衫的老者给挡开了。
更重要的是,掌心边缘火辣辣的肿痛。
明显是猝不及防之下,在刚才的碰撞中遭到重创,甚至有可能伤到了骨头。
“没想到在这穷乡僻壤的庄子,竟然还隐藏着一位高手。”
霍歧按住腰侧刀柄,眸子里闪过一道幽幽光芒,“如此说来倒是我的错失,没有提前调查清楚状况,便冒然跑过来冲撞了苏家老爷。”
他一边说着,一边慢慢向后退去,“天色已晚,就不打扰苏老爷一家的休息,待到苏老爷什么时候进城办事,在下一定安排食宿,摆好席面给您道歉赔礼。”
“霍头领慢走,苏某不便送客,还请头领恕罪。”
苏承山一拱手,面无表情冷冷说道,“此外赔礼道歉就不用了,安排食宿更是没有必要。
毕竟本人在元山城也有不少亲朋好友,去了之后大多由元都商会进行接待,从来不愁吃饭住宿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