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贵才刚刚说完,话音都未落下,朱祁钰便勃然大怒,霍然而起,咬着牙根叫嚷,让殿外的小太监们把汪贵拉出去。
滚!
他只想让他快点滚,消失在他的面前!
皇帝陛下也是气糊涂了。
竟然没有宣布对汪贵的处罚措施,打板子,充军不都是基本操作吗?
兴安本来是在殿外候着的,不一会就听见皇帝陛下气急败坏的大喊,还反贼什么的,哪里还站得住,连滚带爬的就跑了进来。
而映入他眼帘的,又是什么样的情景?
真龙天子盛怒之下,汪贵也不敢再嘻嘻哈哈,他缓缓起身,一步一步的向后退去。
在大约距离朱祁钰一丈远的地方,他双膝下沉,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陛下!”
“麓川之战,土木堡大败,居庸关警情不断,江南水患连绵,末将冒死问一句。”
“陛下,您不缺钱吗?”
已经开始叫人,打算去给皇后娘娘送信的兴安,听到汪贵的话,基本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
这孩子,不是反了。
他是疯了!
朱祁钰转过身,看向汪贵的眼神,用复杂二字都难以形容,说哭不像哭,甚至还有点笑意。
“你说什么?”
“汪贵,你是不是觉得,这些日子朕对你太好了,你受之有愧,所以故意找事?”
汪贵膝行向前,直视着朱祁钰:“陛下,末将所言,句句都是为大明,为陛下着想,绝无半点僭越之心。”
“陛下现在是大明的当家人,大臣们看到的都是陛下的风光,可末将却知道,这个家,不好当。”
“这就好像是一个家庭,一个囊中羞涩的阿爹,如何能撑起一个家?”
汪贵说到此处,朱祁钰沉默了。
看到汪贵没有继续被揍的可能,兴安便又退下了。
“当家赚钱,可以有很多办法,你怎么可以鼓动朕开海呢?严格海禁,这是高皇帝时候就定下来的规矩,我等后人怎能轻易更改?”
汪贵的话触动了朱祁钰,正所谓,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可以说,正统年间的大明朝廷,还算是比较富裕的。
虽然无法和永乐年间那种巅峰时代相比,但相对来说,耗损也比较少,税收比较稳定,这种情况下,国库的积攒还是很充裕的。
然而,土木一败,金山银山也一朝散尽。
更不要说,屋漏偏逢连夜雨,大明境内烽烟四起,到处都是需要按下去的葫芦。
老实说,自从临危受命,朱祁钰也没少在搞钱上面费心,他大幅开放了捐粮入学的名额。
只要你能缴纳一定数量的粮食支援前线,输入国库,你就可以到国子监或府学去做学生。
这还不说,什么僧侣道士的文牒也是卖起来毫不手软,有了这个文牒,就可以免除赋役,在大明境内,这个身份是有大用处的,很是畅销。
如果朝廷有钱,朱祁钰哪里需要在这些歪门邪道上找钱花?
朱祁钰不是不想搞钱。
但他需要在朱元璋建立的大明框架下搞钱。
明白了这一点,汪贵就更加大胆了。
“陛下,高皇帝的主张是什么样的,末将怎么会不清楚,末将怎么会害您?”
“末将只是认为,如今的朝贡体系可以充分的利用一下,变一变方式,变一变种类。”
“如果操作得当,绝对可以搞来许多的钱,将来,国库充盈了,不管是天灾还是水患,陛下便有更多的钱去赈济灾民,这不也是让黎民大众受惠的大好事吗?”
“百姓们一定会赞颂陛下的仁德,陛下爱民如子,怎么会不想让百姓们过上好日子?”
不只是百姓想过好日子,皇帝陛下难道就不想了吗?
被叫门糟蹋了一通的大明国库,早就已经四处漏风,穷的叮当响。
朱祁钰这个皇帝当的,已经很不体面了,一点格调都没有。
“可是,即便如此,我们也要慎之又慎,但凡是和对外贸易有关的事情,大臣们反对的声音都很大……”
汪贵双眼一亮,顿时喜上心头。
不愧是姐夫,都开始知道主动思考问题所在了。
“姐夫的难处,我怎么可能不知道?所以我才说,这件事,急不得。至少,我们要把大事办妥之后,再来讨论。”
“什么大事?”
“当然是迎回上皇的事了!”
幸亏兴安溜得早,要不然,又该听到不该听的话了……
汪贵还没怎么样,朱祁钰却疑神疑鬼的左看右看。直到确定太监宫女都已经退出了殿外,这才放下心来。
“汪贵,朕早就要求你谨言慎行,你是全都当做耳旁风了吗?”朱祁钰的声音拿腔拿调的。
汪贵却没有被他吓到。
在这方面,他和朱祁钰早就已经达成了默契,有关叫门迎回与否的事,两个人可以开诚布公的交换意见。
现在,朱祁钰已经认同了汪贵所说的,这个紫禁城里,在叫门的问题上,唯一和他站在同一个立场上的,只有汪贵一个人的这个观点。
汪贵也慨然担当起了责任。
“姐夫的话,阿贵哪里敢当耳边风,不过,要想在搞钱的事情上有所作为,陛下就要毫无顾虑才行,要不然,如何弹压那些反对的大臣?”
“而很显然,只要上皇的事情没有稳妥的解决,姐夫就一直会有顾虑,有顾虑,那就会担心大臣们掣肘,就干不成任何一件大事!”
汪贵故意把打击的范围扩大了许多,激将了一句,果然,朱祁钰的表情开始认真了。
“为了帮朕,你想了什么办法?”
“办法倒确实有,但要办成,我还需要一些时间,不过,有一件事我要求求姐夫。”
“你说。”
“我开店的事,那些大臣们要是有什么非议,姐夫一定不能听他们的!”
“姐夫一定要站在阿贵这边!”
“你不会是真的干了什么不该干的买卖吧!”
“那怎么可能?”
汪贵摆出一副正直脸:“我那个店铺里,还有姐夫的出资呢!我现在是代表姐夫在做事,怎么可能给姐夫丢脸?”
朱祁钰倒抽了一口凉气:“朕给你钱,是让你自己开店的,不是让你以朕的名义开店!”
“我知道啊,姐夫放心,坏事都算我的,好事才算姐夫的。将来赚了钱,我按照姐夫的出资分钱给您。”
朱祁钰无奈的摇摇头,他这叫什么?
还开始沾小舅子的光了?
汪贵和朱祁钰才刚刚轻松了些,却见兴安十万火急的跑进了大殿,那慌里慌张的模样,和他首席大太监的地位,极不相称。
“陛下!”
“翰林院的学士,都跪到午门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