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朕也是有儿子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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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禁城内殿,乾清宫。

  穿戴整齐之后,皇帝朱祁钰便坐到了小榻上,面前的卷草纹小桌上,来自六部的奏疏已经堆放的满满当当。

  体贴的近身太监兴安,早就侍立一旁,伺候笔墨。

  一切好像都是那么自然,毕竟,现在和几个月前不一样了,告别了初时的忙乱,现在的朱祁钰,做皇帝已经相当熟练了。

  然而,就是这个时候,兴安却感觉,身边的万岁爷,状态似乎不太对劲。

  浓墨已经研好,放在这里半天了,朱祁钰却还是没有提笔,一个字都没写。

  上身倚靠在小榻上,朱祁钰竟然在闭目沉思。

  兴安还以为朱祁钰在思索什么朝廷要事,水旱天灾的,其实朱祁钰只是在想自己的一件家事。

  当然了,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也和朝政有关。

  四个月了!

  距离朱祁钰登基为帝,已经过了四个月!

  不得不说,比起刚开始的战战兢兢,朱祁钰现在只想说,当皇帝的感觉真好!

  当皇帝的感觉那么好,那就必须要把这件好事进行下去。

  想当初,为了控制朱祁钰的野心,在同意让他当皇帝之前,朱祁镇的生母孙太后便提前加了一道保险。

  先一步把他的大孙子朱见深册立为太子。

  这其实是一招好棋,孙太后要保证的,便是皇位一定要握在和她有血缘关系的人手里。

  朱祁镇呢,那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孙太后当然是最疼惜的,如果能把他顺利接回来,自然是没有第二选择。

  但是,孙太后也很清楚,不管朱祁镇能不能从瓦剌回来,这个皇位对于他来说,缘分都已经很浅了。

  土木堡的大败,不论如何狡辩,朝廷里的大臣,还有那些边关的宿将,心里都有一杆秤。

  朱祁镇,他对大明是有亏欠的!

  在这种情况下,即便把朱祁钰搞下来,朱祁镇也不一定就还能当皇帝。

  那怎么办?

  孙太后便想到了朱见深。

  朱见深当了太子,对于那些讲究礼法的大臣来说,也是合乎规矩的,他们不会造次。

  事实也是如此,朝臣们很愉快的就接受了。

  而朱祁钰……

  他当然不会高兴,但是,朱见深当太子,也算是孙太后抛给他的一个信号。

  这个皇帝呢,你可以继续当着,只要能保证几十年后,把皇位还交给我好孙儿,一切都好说。

  这样的安排就等于是把朱祁钰当成了皇位的看守者,等到完成了使命,就要过渡到孙太后的后代手中。

  但是,很显然,令孙太后满意的方案,必定是令朱祁钰不满意的方案。

  朱祁钰……

  他也是有儿子的人!

  皇位既然到了自己的手里,那就不能再交给外人,亲侄子也不行!

  如今京师在经历了殊死大战之后,刚刚稳定下来,而对于皇位的继任者,众位大臣对朱见深也十分满意。

  短时间内再掀波澜,确实不太容易。

  但是,朱祁钰等不得!

  他一定要尽快把自己的儿子朱见济推上太子之位,只有这样,他这个皇帝当的才安心。

  于是,搞不了太子,就只能先来搞太子的娘了。

  在朱祁钰登上皇位的那一刻,夫妇相匹的老规矩就在发挥作用。他的王妃汪靖英就被册封为皇后。

  这都是一套程序。

  但是,汪靖英她不是朱见济的生母,见济的生母是朱祁钰的侧室杭宁儿。

  虽然太子只要是男的就可以,但是,实际上,正式操作起来也是可以分出高低上下的。

  皇后的儿子当了太子,那地位就是最高的。

  而现在的皇后汪靖英,结婚几年了也只生了一个女儿,可以说是很没用了。

  再加上,朱祁钰本来就不喜欢汪氏,册立有子,且更受宠爱的杭氏当皇后,从情理上来讲,似乎没有一点问题。

  在实际操作上,确实也没有什么问题。

  前人又不是没有这么干过。

  朱祁钰的亲爹,明宣宗朱瞻基本尊,当年面对的情况不是和朱祁钰现在一模一样?

  先皇后胡善祥无子,而贵妃孙氏有子,且备受宠爱,朱瞻基是皇帝,他当然有权力选择自己喜欢的女人当皇后。

  想当初,废掉胡皇后的时候,朝廷上反对的声音也是此起彼伏,一浪高过一浪,朱瞻基还不是一道诏书,说废就废了。

  今天,他的儿子如法炮制,又有什么错?

  儿子像爹嘛!

  相比换太子,换皇后显然更加反映朱祁钰个人的喜好,就算大臣们全都看出他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但是,他们也不敢太拦着。

  而对于朱祁钰来说,只要能顺利把皇后废掉,抬上杭氏,废立太子就算是向前迈进了一大步。

  一个没有儿子的皇后走了,一个有儿子的皇后来了,诸位爱卿看看,朕的爱子,适合当太子吗?

  想到这件事,朱祁钰的脸上就禁不住露出笑容。

  而这个时候,看守文华门的小太监阮贤忽然出现在了乾清宫门外,兴安看到他,先一步迎了上去,阮贤在他耳边低语几句,兴安的脸色顿时变得很复杂。

  朱祁钰虽然看似闭目养神,但兴安的动静却并没有逃出他的眼睛。

  兴安来到,踟蹰着还未开口,他便先说道:“内阁那边出了什么事?”

  阮贤是看守文华门的小太监,也算是熟人,他急火火的来报信,肯定是内阁的事。

  兴安点点头:“陛下,赵荣回来了,说是带来了上皇的御笔,要亲自呈给陛下御览。”

  “上皇?”

  听到这两个字,朱祁钰整个人都精神了。

  “快,到雍肃殿去,朕要亲自见他!”

  “把六部的主事都叫来,还有高谷,朕记得今天内阁不是他当值,让他赶紧进宫!”

  “是是,奴这就去办!”

  兴安把这几件事牢牢记好,按照先后顺序一件一件吩咐专人去办,因为朱祁钰要先一步去雍肃殿,他这位贴身大太监就不能去跑腿了。

  幸亏陈循已经派人先一步去京营找于谦,这倒是省了兴安的事,他只需要把此时分散在城里的六部堂官都叫来即可。

  出大事了!

  真的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