枢机会今日召见罗恩，为其加封博士之位只是会议的议程之一。

　　比之更重要的正题，则是对于罗恩此前提出的学士巡游全国，以彰显领主仁恩与学城影响的提议。

　　“你不但按照对枢机会的承诺，获得了雷顿伯爵的应允，甚至还得到了蓝礼公爵和梅斯公爵的支持。”

　　诺伦总管神情与言语中难掩激动。

　　他当然清楚罗恩说服雷顿伯爵采用的小手段。

　　因为在此前亨佛利爵士送来信件时，雷顿伯爵就在其中以夸耀的言语进行暗示。

　　但既然旧镇老翁都对此不甚在意，本就对学城有好处的事，且诸位博士尽皆赞同，诺伦总管又何必多说什么？

　　“枢机会会遵循当初的约定，全力支持你的计划……我想几位博士应该不会再强硬反对了吧？”

　　诺伦总管分别望向右手边和后方的席位，天文学的“酸楚”维林、财务学的莱安和宗教学的扎巴罗等九位博士分别落座于此。

　　“哼。”维林发出轻哼的鼻音，没有多说什么。

　　建筑学博士瑟雷特发出疑问：“雕版印刷术倒还好说，印刷用的雕版我们可以让助理学士和学徒们来做，但造纸术的材料是个问题。

　　“你的纸张的确比羊皮纸更容易制作，熟练的纸匠一天可以生产上百张，但你在论文中却也写得清清楚楚，这必须建立在原材料充足的前提条件。

　　“而且你提议说使用最广泛且常见的木头作为原料……旧镇周围地处平原，石料常见却缺乏树林，且砍伐的木头绝大部分要用于造船，难有富余供应造纸。

　　“罗恩学……不，博士，既然你向枢机会提出该建议，是否已经想好造纸工坊的选址了？”

　　地质学博士莫拉斯替罗恩回答了部分问题：“虽说河湾地仅有赤红山脉的山林多树，但蜜酒河两岸的林地想必足够造纸，相较于造纸和印刷，我想镌刻文字的雕版才是我们需要下功夫重点着手的对象。”

　　“对，倘若没有雕版，那些纸张就算造出来用处也不大。”一位博士应和道，“那还不如继续使用存量足够，使用方便且便于保存的羊皮纸。”

　　渡鸦学博士席奥博德指出关键：“何况我们并不需要那么多木材，我记得罗恩在论文中明确写明，树皮才是造纸的最佳材料……造船可不需要树皮。”

　　他是众位博士中翻阅造纸术论文次数最多的。

　　因为渡鸦递送信件所用的羊皮纸远不如纤维制成的纸张便捷，这对他所在的学术领域大有益处。

　　罗恩恰到好处地插话：“是的，所以学城造纸实际与旧镇造船并不冲突。”

　　建筑学的瑟雷特又问：“既然如此，那你打算把造纸工坊设立在什么位置呢？”

　　“就我个人而言，我倾向于旧镇东北侧的蜜酒河沿岸。”

　　罗恩提议，“那里既可以远离拥挤闹市，不挤占运河资源，便于各种木料的运输，又可以避免被夏末雨季暴涨的河水冲垮。”

　　更主要的目的是为了防止以后铁民海盗沿海岸线掠夺，对其造成破坏。

　　他心中补充，嘴巴继续：“当然，这只是我自己的想法，具体的选址还需仰仗诸位博士们的智慧，由枢机会投票做出决定。”

　　“我没问题了。”瑟雷特不再吭声。

　　“选址地点可以再议，现在我们需要讨论如何分配两位公爵和雷顿伯爵捐赠的资金，以及图书馆书籍与卷轴制作雕版的优先级……”

　　诺伦伸手示意看台，“罗恩博士，请随意挑选个位置入座吧，枢机会如今的博士稀缺，所以座位方面就没有硬性划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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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番激烈的争论，在莱安和另一位经济学博士的主导下，他们对造纸工坊和镌刻雕版的每一项工作所需资金都进行了详细的划分。

　　此外，他们答应会多投入更多精力，为后续学士开始进行七国宣游的经费进行细致规划。

　　这并不符合罗恩的利益，不过他在会议上却缄默不言。

　　学城在一开始绝对会严格把控资金动向，清可见底的池潭不会短时间浸染污秽。

　　罗恩不准备一开始就借此动什么手脚，这样太容易暴露自己潜藏的意图。

　　更何况，他并不打算将这些事业的重心放在备受监控的学城这边。

　　而当讨论造纸工坊和雕版工作的管辖范畴，饶是向来兢兢业业的诺伦总管也难免抗议。

　　学城总管需要管辖的闲杂事务过多，如果再将这两项工作划分给总管，那以后抽中签号的博士就别再想有一丝一毫的闲暇时刻了。

　　因此，安布罗斯博士提议，既然此事是罗恩发起，那就举荐他来做第一任负责人，后续亦可使用抽签方式轮换。

　　没有博士当众反对，因为这是他们能想到的最佳选择。

　　但罗恩的回答却出乎众位博士的预料：“我不能接任这个职责。”

　　诺伦总管诧异：“为什么？”

　　“在我的故乡有一句古话：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我虽然只在学城呆了不到三年，但我已经深深感受到自己已经止步不前。”

　　罗恩对原话的语义稍作改动，“所以我决定，过几天就离开学城出门游历，增长我的见识与学识，待日后归来，为学城做出更多贡献。”

　　空气中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博士们开始交头接耳小声议论，声音随后渐归平息，没人提出反对意见。

　　为学城服务的学士去留是比较自由的事，只要有正当的理由。

　　正如马尔温博士八年前只留一封书信，启程前往厄斯索斯。

　　在场的博士中，有半数都在年轻时离开过学城，对此见怪不怪。

　　年轻人嘛，总向往着外面的世界，希望出去跑跑倒也正常。

　　“可你作为造纸术和雕版印刷术的发明者，你不接手工坊的首任运营管理，其他博士对此也不熟悉哪。”诺伦总管说。

　　“我举荐亚达尔学士。”罗恩把早就物色好的人选说出，“他精修过管理学，对财务亦有了解，他能胜任这个职务。”

　　注意到有十多位博士面露犹豫，他马上补充：“亚达尔学士近些时日的研究只有手头的一部关于历史总结的作品，他能抽出精力投身于工坊的管理。

　　“而且亚达尔学士一向认真负责，对待任何事情都一丝不苟，大家都知道。我觉得他是个很不错的人选……况且学城一向主张才干大于出身，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