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白色猫头鹰降落到鱼梁木时，来自龙石岛的信鸦闯入了红堡。

　　亚拉尔大学士的劝阻在暴怒的雷加面前不过是无力的蚊蝇嗡鸣，雷加铁钳般的手掌已死死掐住托德的脖颈，将他从病房里直接拖了出去。

　　托德从未见识过如此可怖的父亲，记忆里，幼年挨打时，雷加的嘴角总伴着戏谑的笑意，当对旁人发怒时，托德还会抱着双臂，用怜悯的目光旁观那些被吓得屎尿齐流的倒霉蛋。

　　此刻，冰冷的黑色手甲不再是轻触的玩笑，而是实实在在要扼断他呼吸的致命枷锁。

　　雷加那与生俱来的高大身形，每一步都跨出常人两倍的距离，托德只能弓着腰，像条离水的鱼般艰难踉跄。

　　“啊~~~呃~~~”窒息的痛苦让托德的脸涨成酱紫色，双腿很快便失去了支撑的力量。他胡乱蹬踹着，最终整个人歪斜着，被雷加如同拖拽一只破麻袋般在地面拖行。

　　“雷加大人。”走廊上，刚要行礼问候的贵族们，在触及雷加眼中跳动的杀意与托德如死狗般的惨状后，全都脸色煞白地退到墙边。

　　“快去通知国王”此起彼伏的低语迅速在红堡传开。

　　城堡底层的小仓库里，堆积如山的空木箱即将见证着这场风暴。雷加粗暴地将托德甩在地上，震得他浑身骨头都似要散架：“这就是你卖的货？货呢！”

　　雷加的怒吼在狭小的仓库里回荡。

　　托德瘫在地上，双手颤抖着捂住青紫的脖颈艰难喘气：“都~~都~~卖出去了~~”

　　话音未落，雷加已俯身揪住他的衣领：“卖给谁了！”

　　“不要！”

　　丹妮菈尖锐地呼喊，她和塞妮拉冲进了仓库，两姐妹迅速蹲下身，用身体将托德护在中间。

　　丹妮菈的指尖抚过托德再次渗出鲜血的纱布，她抬起头怒视雷加：“你~你想杀死自己的亲子吗！”

　　“你让那个混蛋自己说！”雷加青筋暴起的手指直指托德，眼中的失望与愤怒几乎要化作实质，“说！你到底闯出了多大的祸！”

　　雷加与丹妮菈的争吵声从仓库内不断溢出，不知何时，玛琳、韦赛里斯和维桑妮亚三人已在仓库门口并肩而立。

　　亚莉珊王后牵着盖蕊的手缓缓走进仓库，两人安静地站在墙边。亚拉尔大学士、乔万娜、几名御前会议官员，以及十几个试图劝架的高级贵族也聚集于此，使得本就狭小的仓库更显拥挤，空气中弥漫着紧张不安的气息。

　　杰赫里斯率领五十名全副武装的红堡卫队骑士站在仓库门外。

　　贝尔隆传来的信息如同一记重锤，说雷加因托德遇刺而陷入疯狂甚至扬言要屠城。然而此刻，雷加却将矛头对准重伤的托德，这其中必有隐情。

　　仰头将玻璃瓶中的长生水一饮而尽，香甜的滋味在口鼻中散开，杰赫里斯决定先按捺住心中的疑惑，听清来龙去脉后再做决断。

　　仓库内，面对父亲如火山爆发般的愤怒，即便有两位母亲护在身旁，托德依然瑟瑟发抖不敢起身。

　　托德低垂着头，额前垂下的长银发如同一道帘幕，遮住了他满是恐惧与愧疚的脸庞，声音颤抖着说道：“我的长生水生意做不下去了。”

　　丹妮菈轻柔地按住托德背后的纱布，试图安抚他：“没关系，不就是糖水吗，又喝不死人的。”

　　门外的杰赫里斯咂了咂嘴，回味着长生水残留的甘甜。这长生水经过试毒童子的亲口尝试，又经过大学士严谨的检验，确实未检测出任何毒性。

　　“喝不死人！”

　　雷加的吼声刚落，轰的一声巨响，脚边的箱子被踢得粉碎，木屑碎片四处飞溅：“你还没回答我之前的问题！”

　　托德身体微微颤抖，声音几近呜咽：“我卖给了戴蒙、尼克、希尔玛、勃尔、三个海盗大君，罗佳尔伯爵、洛哈伯爵，以及所有我认识的里斯贵族，还有，还有国王陛下。”

　　“你这个混蛋！”雷加的怒吼声在仓库内回荡，震得众人耳膜生疼，抬腿就要踹向托德。

　　丹妮菈毫不犹豫地扭过身，用自己的身体护住儿子托德，逼得雷加不得不收回脚。

　　塞妮拉也起身紧紧抱住雷加的腰：“你先冷静下来。”

　　此刻的雷加并没有失去理智，双眼怒视着托德，心中只有无尽的愤怒与绝望。托德找的客户，不是自己的属下就是熟人亲戚，这意味着无法实施任何灭口计划。不能灭口，自己的一世英名与财产就将毁于亲子之手！

　　“一共卖了多少钱！要支付多少利息！”雷加努力压制住愤怒。

　　托德耷拉着肩膀，语气中满是绝望：“一共卖了一百七十万金币，其中有六十几万是国王陛下卖出去的，他代理销售给了许多维斯特洛贵族，每月需要支付的利息有二十几万金币。”

　　韦赛里斯握住妻子的手，轻轻捏了捏，眼中闪烁着好奇的光芒，侧头问道：“真能拿到这么高的利息！我还能买吗？”

　　玛琳轻轻摇了摇头。

　　而杰赫里斯听到这个消息心中猛地一惊，手不由自主地伸进衣兜里攥住那只冰凉的小玻璃瓶，他眉头紧皱掐着右手，开始在心中疯狂计算。

　　“你有那么多钱支付利息吗？”雷加的怒吼再次响起。

　　托德声音中满是无奈与愧疚：“我根本无力支付那么高昂的利息，长生水就是一个骗局！我很抱歉，我骗了所有信任我的人！”

　　话音落下，托德便如同一具失去灵魂的躯壳瘫在了母亲怀中。

　　韦赛里斯松开妻子的手，双手抱在胸口，脸上露出得意的神情：“还好我够聪明没有买，不然真傻子一样被托德给骗了。”

　　“呵呵。”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仓库外传来。

　　众人纷纷转过头，只见银须及腰的杰赫里斯仰头望着天花板，嘴角挂着一丝诡异的微笑：“呵呵。”

　　带着笑容，他僵着身体向后直直地向后倒了下去。

　　“国王陛下！”

　　“国王陛下！”

　　惊呼声此起彼伏，周围的贵族和士兵们瞬间乱作一团，有人纷纷簇拥过来想要把国王从地上扶起。

　　“都别乱动，这样会伤到国王！”亚拉尔大学士焦急地推开人群，蹲在杰赫里斯身边。

　　他小心翼翼地把手垫在国王头下，一手扶上国王的脸。接着他脸色突变，神色惊恐地抬起头：“国王，去了！”

　　杰赫里斯·坦格利安，于34AC年出生在君临城的红堡。

　　他自幼与巨龙沃米索尔相伴，在梅葛制造的乱世末期登上王位。凭借着被世人称赞的卓越的智慧与勇气，平定宗教纷争与内乱，带领国家渡过了恐怖的瘟疫。

　　大胆借贷发展经济、修建国王大道促进国家繁荣。他巧用计谋两次征讨多恩、靠假币掠夺贸易城邦黄金、消灭密尔叛军。更是将君临这座在瘟疫后仅剩几万人的落魄首都，发展成为拥有二十几万人口的七国第一城市。

　　在七国民众心中，他是勇敢、聪慧、英明、公正的象征，然而到了现在，当着家人子女和臣子的面，却被十几岁的外孙托德精心设计的骗局骗得团团转，甚至还被亲孙韦赛里斯形容成傻子。

　　长生水是自己推荐给维斯特洛众贵族的，巨大的亏空根本无法掩盖隐瞒，曝光过后，一世英名必定名誉扫地。

　　杰赫里斯最在乎的就是声望，年岁已高的他经受不住如此打击，脑袋一阵剧痛双眼一黑，统治维斯特洛四十八年的国王就这么结束了自己的辉煌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