汇贤雅叙，温暖且暧昧的雅间觥筹交错，时不时传来一声女子的惊呼，以及男子的阵阵浪笑。
刀疤脸青衣满面红光，脸上的刀疤更显狰狞，但神色却极其温柔，一边对怀里姑娘说着“你真好”，一边触景伤情似的眼眶渐红。
诸葛小青已经换掉了女装，但笑得仍是妩媚，抓着身旁女子的柔荑，两人开开心心的讨论着化妆技巧。
离山真传明明滴酒未沾，却好像喝多了似的，把脑袋深深埋在大姐姐的怀里，问着“姐姐你多大”，“姐姐你来自哪里”，“姐姐为何会在这里”这样的胡话。
其他青衣也东倒西歪，比回到家中还要潇洒自在。
沈河单手托腮，笑吟吟的看着他们。
这样的场景，在这样的乱世，总让他有一种不太真实的割裂感。
听说太昌城又出现妖祸，一只五境大妖横空出现，百姓死伤惨重，太昌的九龙青衣也险些全军覆没。
南方东石城也天降异象，竟在秋季下起暴雪，无数人流离失所，甚至出现了人吃人的恶事。
这个世界好像本该如此混乱，但无双城又理所当然的安静祥和。
城主魏贤动辄哭哭啼啼，可若他真是如此不堪，又怎会得到百姓爱戴。
张长老眼睛怎么瞎的，唐长老胳膊怎么断的，姬长老又为何永远沉沦梦境不愿醒来？
沈河当初被老李头忽悠了，说什么众同僚为百姓默默抗下所有...但其实认真想想，他说的未必都是假话。
所有人都不是很靠谱的样子，但若真的不靠谱，无双城恐怕也等不到赤衣罗刹的救赎。
只是没人能看到他们往日的悲痛罢了...
“咣！”
酒杯重重扣在沈河手背上，倒让他真的有些悲痛。
沈河默默转头望去，只见那个平平无奇的小侍女捂着嘴巴，一脸的惊慌和歉然。
他摆了摆手：“没关系，而且你也不必一直陪着我的。”
“公子哪里的话，这是奴家的分内事呀。”小侍女细声细语的，露出平平无奇的微笑。
“随你吧。”
沈河没再多说什么，只不过心里却给自己点了个赞。
他不觉得若有软玉在怀，再来几杯黄汤下肚，自己还能保持清醒和理智。
人的本能欲望从来都不值得考验，他也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圣人。
但如果对方长得平平无奇，又只是一个端茶递酒的侍女，那就可以当成一场商务饭局了。
哪怕将来被娘子知道...
算了，还是别让她知道了吧...
不过确实有点无聊啊。
想娘子的第六個时辰。
......
‘好无聊啊...’
顾绛绛躲在那位年轻青衣身后，悄悄打了个呵欠。
顺便瞥了一眼不远处某位离山真传，以及某位翘着兰花指的矮壮青衣，身子又默默往后缩了缩。
师兄也真是的，来就来了，还把那离山真传一起带来了，真不怕天魔宗提前暴露出来么？
而且王员外府的秘境即将开启，师兄不方便露面，她身为天魔宗圣女肯定得出场意思一下，然而今天这幅模样已然被离山真传看见，届时还要换另一幅面孔...
真是麻烦死了！
‘都怪你！’
顾绛绛瞪了身旁青衣公子一眼，却发现他刚好侧头望来，便微微一笑，温温柔柔地帮他把酒杯斟满。
等对方再次和同伴聊起天，小侍女这才翻了个白眼，偷偷摸了颗果子塞到嘴里。
酸溜溜的果子让她眉头直皱，心思也再一次飘远。
自从上一任圣子陨落之后，天魔宗从此便只剩下圣女一席。
虽“圣子”和“圣女”乃宗门内最耀眼的所在，甚至可以得到天魔神上古功法的馈赠，但没人觉得会有下一任圣子了。
因为这需要现任宗主耗费寿元，向天魔神膜拜祈求，才可获得其神谕首肯。
修士修行便是为了长生，又怎会为了不相干之人而浪费寿元？
“哪怕天魔神都不行”，宗主说的。
顾绛绛是因为天资极高，且在年少时便有倾国倾城之姿，若得了上古传承，再去修魅魔之法，未来成就不会低于那北月仙尊。
而前任圣子虽资质平庸，可他以心头精血写出一篇《我的宗主爹爹》的祭文之后，便也理所当然的成为圣子。
出乎意料的是，备受瞩目的圣女在拜了天魔神之后，竟选择了《谛听魔决》这样的鸡肋功法，又因为“谛听”乃上古神兽，其传承与人族功法相悖，圣女得不到妖气辅助，修为便永远停留在了五境。
圣子则选择了《六欲魔功》，再加上有亲爹为其寻找无数鼎炉资源，竟一举突破到了八境，几乎站在了修行界的巅峰。
后来...后来他就死了。
因告白失败，被北月仙尊一剑捅死。
老宗主心灰意冷宣布闭关，众魔徒假模假样给前任圣子哭个灵，没人去提报仇的事，此事便也告一段落。
不曾想就在大半年前，天魔神竟主动传下神谕，告知魔徒有新任圣子在人族北方现世，希望众魔徒迎接其归来。
人族北方，也只可能是无双城了。
这道神谕在天魔宗掀起一阵轩然大波——魔宗男修轩然，魔宗女修...
老宗主裤子都没提就急忙出关，并传令还在游山玩水的圣女火速前往无双城。
于是这一待，便待了半年。
没人知道新任圣子长什么样，也没人知道他为何会得到天魔神的青睐，但对于顾绛绛来说，她已经开始不耐烦了。
即便没有修习“谛听魔决”，她也能猜出老宗主对她这圣女的安排——与圣子双&修，或当其鼎炉。
魔功霸道，成为鼎炉便没了肉身，双&修之后自己也会沦为没有思想的行尸走肉。
所以她甘心蛰伏于此，并不是因为老宗主的命令，而是想改变自己的命运。
找到他，杀了他。
她便还是她。
‘该不会根本不是修士，而是什么凡人吧...’
小侍女微蹙着眉，心中一阵烦躁，把酒杯重重扣在桌上。
“嘶...”
耳边传来一声痛呼，她抬头望去，只见那个叫沈河的凡人青衣也正望来。
揉着手，神色似有一些不满。
“抱歉啦~”小侍女可怜巴巴的望着他，眼神充满了委屈和歉意。
“算了...”青衣公子摆了摆手，似乎还嘀咕了一声“你难道也会百分百被空手接白刃的绝技吗”这样的话。
‘装模作样。’
小侍女眼底闪过一丝不屑。
世人大多如此，哪怕心里再生气、再不满，在需要表现自己风度的时候，便总是做出一些违背本意的行为。
恐怕他现在心里是在骂我吧，甚至如果没有那么多同僚在，他揍我一顿也说不定。
还故作清高选一个小侍女作陪...
无非彰显自己很特别，以此来吸引女子的好奇罢了。
想到这里，顾绛绛又默默瞥了那青衣公子一眼，只见他缩着身子，一副男女授受不亲的君子模样，心中更是冷笑连连。
也罢，便让我听听你的心思是何等龌龊吧...
小侍女目光流转，耳朵也悄然动了一下。
“谛听魔决”施展时没有任何灵力波动，但面对同境或更高层次的修士，灵力消耗便会极大，若被提前防备，甚至会有反噬风险。
所以她特意绕开了师兄和那天宗真传，场间众人的心思想法便顿时刻印在脑海之中。
【奇怪，李头儿怎么去这么久，他没有这么久才对...】
【杀我婆娘、杀我婆娘、杀我婆娘...】
【￥%#@#￥@￥@#￥】
【这公子生的倒俊俏，但喝点酒可好，别一直摸了...】
【哎，我何时能成为花魁，当那姬中之霸...】
【......】
收回魔功，小侍女脸色古怪的看向身旁。
好像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混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