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剑意与气功(二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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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双城,王员外府。

  黑沉沉的夜,仿佛无边的浓墨涂抹在天际,寒风萧瑟,连星星的微光都没有。

  自从死了几板车子的人之后,这王员外府就变得格外阴森。

  尤其在深秋的寒夜里,凉风习习,吹得树叶沙沙作响,宛若鬼哭狼嚎。

  偶尔有行人路过,还能听见那幽静的庭院里,传来阵阵窃窃私语。

  “老唐你笑一下,你笑一下我就喊你爸爸~”

  “欸?这好像是王家小姐的私藏...我靠,好大!”

  “刚才我做了个梦,梦见姬长老在强吻我...”

  “......”

  隐隐约约朦朦胧胧,亦让人无法分清是幻觉还是现实。

  一时间,传言四起,以至于这整条街都没人再敢居住。

  于是就变得更加死气沉沉。

  “娘亲!”

  萧季季托在手上的脑袋一沉,便再次惊醒过来,他茫然看了看四周,清秀的脸庞闪过一丝失落。

  那个小女孩果然没有来啊...

  早应该想到的。

  也对,那么小的年纪,她的爹爹娘亲肯定不会放心吧。

  也不知道会送我什么礼物...

  嘁,蝼蚁的东西,根本不值得期待!

  萧季季默默想着,嘴角又不禁翘起。

  但随后他又轻轻叹了口气:“好像又做梦了啊...”

  他双手枕在脑后,仰面看着漫天繁星。

  这里的星星比离山远了许多许多,但也让萧季季仿佛回到了很小很小的时候。

  其实他对爹爹已经没什么印象了,记忆里总是板着脸,似乎是个猎户,但家里却总也吃不到肉食。

  他饿的很难受啊,便天天哭,于是爹爹出门打猎的次数也愈发频繁。

  直到某天,他忽然发现爹爹已经很久没回来了,娘亲这才笑着说,爹爹被仙人接走了,从此便会在天上看着他们。

  仙人啊,萧季季一直想成为仙人的,没想到居然被爹爹抢先了。

  只不过不知为何,娘亲明明在笑,眼泪却流出来了。

  之后他便开始了与娘亲相依为命的日子。

  那个时候他觉得娘亲特别厉害,比仙人还要厉害。

  即便爹爹还在,他们也几乎没办法吃饱,可等爹爹走了,娘亲却像变戏法一样,每天回家都能带来许多肉食。

  只是她经常都脸上带着伤,家里也总是来许多陌生的叔叔伯伯。

  娘亲总说,打猎总会有危险的嘛,外面的野兽越来越厉害啦。

  他太小了,什么都不懂,还拍着娘亲的肩膀,小大人似的承诺:等我长大了,我一定不会让那些野兽欺负你。

  娘亲就像爹爹被仙人接走时那样,先是笑,最后抱着他一直哭。

  就这样浑浑噩噩的过了很长时日,直到有一天,娘亲怀孕了。

  娘亲问他,是喜欢弟弟还是妹妹。

  “当然是妹妹,弟弟肯定会和我一样,笨死了!”

  当时是这样回答的吧...

  想到这里,萧季季忽然笑了一下,自己小时候果然是有点愚蠢的。

  随后笑容便渐渐沉寂下来,他抬头看着半盏残月,月色很美,可是他的心却空荡荡的。

  妹妹...妹妹还没出生便夭折了,伴随着母亲一起,被那只妖族一口一口的吞进了肚里。

  村里的人举着火把,就在那儿默默看着。

  有很多人似曾相识,好像都在他家出现过,只是此时被火光映衬着,脸色忽明忽暗,如同暮色里的恶魔。

  他们说,怀了孕的女人就没用了。

  他们还对娘亲说,你死了,你的儿子就能活下去。

  娘亲轻轻点着头,把一串糖葫芦塞到他的手中,哭哭笑笑着,投进了妖怪的怀抱。

  后来啊...那些人终究也没活下去。

  连人都心似魔鬼,妖族又怎会信守承诺呢?

  若不是有个老神仙路过此地,恐怕他也会变成妖怪的果腹之物。

  再后来,他就跟着老神仙一起到了离山。

  在那座仿佛永远看不到穹顶的大殿上,老神仙问他,若修行有成,他又该当如何呢?

  他看着眼前许许多多的神仙,一边哭一边说:我想杀人。

  当他说完,大殿里的神仙便不想搭理他了,甚至想赶他下山。

  可救他的那位老神仙却把他领了回去,指着远处那七座星峰里最不起眼的一座山头。

  “那儿以后就是你的家了。”

  于是他终于还是拜入了离山,成为了离山剑宗小竹峰的真传。

  随着年纪增长,他也渐渐开窍,更显露出非同一般的修行天赋。

  若不是师父整天带着他们一群师兄弟游山玩水,恐怕他萧季季的大名早已响彻南晚。

  但不知为何,离山里好像有奸细...

  明明只有师父和诸位师兄师姐才知道他的秘密,便连宗主和其余长老都没告诉,那些天宗却率先知晓了。

  有人许诺他数不尽的修行资源,有人许诺他上古秘境的修行功法。

  更有一個不愿透露姓名的天宗,想收他为宗主关门弟子,就像缥缈峰的东灵雎一样,是整个宗门新一代的希望。

  前提是要让他去霸王庙当和尚。

  他当然不屑一顾,丢下一句“连星辰也为我降下,就凭你也配直视我?”,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唔,这一句真的很威风啊!

  以后找机会再用一次好了...

  不过...

  不过离山到底有什么好的呢。

  萧季季支着脑袋,尚未完全脱离稚气的脸庞闪过一丝迷茫。

  也许是小竹峰盛开的蓝雪花,像极了那一年躺在娘亲怀里,抬头仰望的漫天烟花。

  也许是沉默寡言的大师兄,动不动就抽他屁股,晚上却会默默帮他擦药吧。

  也许是和他志同道合的二师兄,教会了许多如“震颤吧,你的性命我收下了”这些很热血的话。

  也许是宁愿得罪其他长老、也要为他出口气的三师兄和四师兄,虽然他们私底下总搂搂抱抱一丝不挂。

  也许是并不如何漂亮,但却是天底下最温柔的五师姐...嗯,她还不知道他偷偷喜欢着她。

  也许也因为,那个邋里邋遢、丢三落四,却总会为他带回一根糖葫芦的师父啊...

  萧季季好像渐渐想明白了,眼睛越来越亮,嘴角也控制不住的上扬。

  离山一点都不好,一个个眼高于顶,见首不见尾的,甚至连宗主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他只是舍不得师父他们罢了。

  至于杀人...

  嘁,蝼蚁有什么好在意的。

  公子夜仗剑,人间诛妖魔。

  我萧季季,注定是为了覆灭妖族而生的啊!

  “裁雨留虹,以此生,肃证万象,嘿~哈!”

  “天雷鼓音!如风随行!天命既定!由我审判!”

  “天不容我,我必逆天!我,无所不能!”

  “哈哈哈...额?”

  萧季季的笑声戛然而止,他忽然发现,月色下一个身影正踏空望来,却不知静候了多久。

  这场景似曾相识,但对方却由青衣公子换成了一个女子。

  一个似乎拥有恐怖修为的红衣女子。

  “你就是离山真传?”

  红衣女子缓缓开口,声音明明如若蚊哼,可落在萧季季耳边却如五雷轰顶般炸响,同时他体内灵力也一阵翻涌,险险没晕倒过去。

  “六境修士!”

  萧季季肃然起身,长剑也已握在手中。

  能将灵力压缩到如此地步,并让他这五境修士也感到颤抖的,只有六境修士才能做到。

  “不对!”

  萧季季双眼忽然瞪大,在他的感官世界中,那红衣女子周身外竟徘徊着一个灵气力场,便连空气也被阻隔在外,力场内灵气自转,仿若另有天道法则。

  天地领域...

  七境修士!

  这小小的无双城为何会有七境修士出现?

  莫非那些天宗不讲武德,为了一个妖族秘境,便连长老也派出来了吗?

  可他再来不及细想,一抹寒光便从月下倾洒,只听“轰隆”一声,王员外府的半座庭院都化作虚无。

  “何方妖孽!”庭院深处传来一阵阵怒喝,显然那些青衣内堂也被惊动。

  “滚。”

  轻飘飘的一个字出口,庭院内忽然鸦雀无声,就好像认出了什么大恐怖一般。

  萧季季则傻傻的望着身后废墟,刚才若不是反应及时,恐怕他也要被轰杀成渣。

  而且这女修对灵力的掌控也极为恐怖,那一击显然控制了力度和方向,否则又何止半座庭院,整座无双城也将彻底覆灭。

  “能躲开,还不错。”

  红衣女修微微颔首,淡漠的眸子里隐有一丝赞许。

  如同前辈看待后辈那般...让萧季季尤为不爽。

  笑话!

  我怎么会被你这来历不明的女人瞧不起!

  他长剑高举,大喝一声:“何方丑婆娘,竟敢在小爷面前装神弄鬼!”

  “丑...婆娘...”

  红衣女修慢慢咀嚼着这三个字,周身灵气肉眼可见的更加浓郁了。

  可随后,她便瞧见一抹再熟悉不过的剑芒。

  灵力以剑为引,由地面朝夜空袭去,起初毫不起眼,可几乎就在一刹那间突然暴涨。

  天地杀伐之气如潮水般肆意奔涌,虚空中不断传来阵阵气爆,接着更是一声悲鸣,那些灵力竟于瞬息消失于视野之中。

  红衣女修猛然抬头。

  在天上!

  不知何时,她头顶那片银河早已被剑意笼罩,剑芒不再,却化作满天星光。

  幽幽月光洒,星光布满天。

  “杀!”

  随着离山真传的一声怒喝,天上的星星便尽数朝红衣女修陨落而去。

  “小竹峰,落尽星河...”

  顾南汐轻声呢喃,随后毫无烟火气般轻挥素手,一道无形屏障便将漫天繁星全部阻隔在外。

  可就在这时,又是一道剑芒亮起。

  炽热的、滚烫的灵力宛若九天业火,在一声啼鸣中划破夜空,至纯至烈,焚尽万物。

  “金乌峰,金乌万象...”

  这还没完,第二道剑芒刚刚脱手,第三道剑芒便复袭来。

  剑光飘飘忽忽,犹如远山红枫落叶,斑驳流霞,剑意悲凉,仿佛一剑便能杀了整个秋天。

  “栖霞峰,一剑阑珊...”

  第三剑出完,见仍然没有打破那女修周身屏障,白衣少年似乎笑了一下,继而全身灵力鼓动,长剑脱手而出,随即变化为三道剑影。

  剑影虚虚实实,剑意却喷薄而发。

  如呼啸风雪,北风卷地,只斩夜归人;

  若万里鲲鹏,扶摇直上,破垂天之云;

  似暮云合璧,复照青苔,待彼岸花开。

  “听雪峰,倾城无雪...”

  “通天峰,云烟梵海...”

  “落日峰,朝暮岁月...”

  顾南汐心里一剑一剑的数着,眸子却越来越亮。

  灵气为基,功法为本,以功法吸纳天地灵气,以感悟天道破一个又一个的境界瓶颈,这便是修士长生的奥秘。

  可同境之间修士搏命,往往斗的却是“术”。

  七大天宗各有传承,也各有奥妙法术,唯独离山只修剑术,以招化术,以术悟意,以意破万法。

  更因自上古时便有剑术传承,离山七座星峰也有其不同的剑意领悟。

  一峰一剑,剑出离山,这才是真正的离山剑宗。

  很多离山弟子穷极一生也无法领悟其星峰剑术精髓,有形而无实,有术却无意。

  可眼前这名不见经传的小竹峰真传,他不仅使出了剑术,还用出了剑意。

  而且是六种剑意...

  可想而知,只要这弟子没有半途夭折,未来成就会使所有同辈天骄望尘莫及。

  “但既然已有六剑,恐怕第七剑也悟出来了吧...”

  顾南汐眉头轻瞥,继而朝下方望去,却哪还有那白衣少年的身影。

  虚空之处,有人影浮动。

  继而光芒闪耀,正是萧季季踏空迎面袭来。

  他手中已无长剑,可自己却化身为剑,周身天地灵气阵阵爆起,低吼声中,浩浩荡荡的剑芒耀及千里,朝那红衣女修狠狠撞去。

  六种剑意皆为掩人耳目,现在才是他的最强一击,亦是离山弟子用以同归于尽的最后杀招。

  缥缈峰,天地同诛!

  剑指划破夜空,无声无息,落于红衣修士的面前。

  “咔嚓...”

  区区五境之剑,竟将这七境修士的领域屏障刺出了一道裂痕。

  而那两根剑指,距离红衣修士的面门,也仅仅还剩半寸。

  可就在这时,萧季季也终于灵力耗尽,脸色忽的苍白无比,继而如风筝般悠悠落了下去。

  杀招尽出,却无功而返,等彻彻底底的趴在地上,他不仅没有失落,反而脸色有些疑惑。

  她...为何没杀我?

  如果说凡人在修士眼中等若蝼蚁,那么五境修士在七境大修眼里,恐怕连蝼蚁都不如。

  萧季季想破了脑袋,用尽了手段,却也明白难伤其分毫,

  无非想看看她眼里的惊讶罢了...

  七境修士哎,堂堂七境修士面对我这样的五境修士居然会惊慌失措,继而含恨一击,将我打的尸骨无存...

  而“萧季季”三个字也将响彻南晚。

  死,也死得其所了。

  可她不仅没有还手,没有惊讶,眼眸里反而尽是赞许...

  赞许,又是赞许...

  凭啥啊!你又不是我家宗主!

  想到这里,萧季季猛然抬头:“老妖婆,伱还在等什么,快杀了我啊!”

  “......”

  顾南汐本只想教训这弟子一顿再赶回离山,谁让他对相公不敬。

  可现在...

  老...妖...婆...?

  “你好像挺擅长模仿别人的剑意?”

  “哈?”

  萧季季傻傻的望着那红衣女修,不知她所言何意。

  但很快他就明白了。

  一只红色火鸟骤然出现在夜空之中,凤飞翱翔,四海求凰,恍惚间,天地万物都燃烧着熊熊火焰。

  “玄凰九变!你是神凰谷的...欸?”

  萧季季忽然一愣,此时那红衣女子身边又何止有着火凤...

  一个道人低声咏叹,一位佛陀朝天怒吼,一头魔尊无情冷笑,一双羽翼随风而飘,一介书生温和而笑。

  神凰谷、大衍道宗、霸王庙、天魔宗、极乐岛、太吾书院...

  六大天宗,万年传承,精妙术法,尽现于此!

  萧季季目瞪口呆的望着空中那一抹倩影,嘴巴张了张,却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女人竟和我一样,擅长领悟各种功法的要诀精髓...

  可我是离山弟子,和其余六峰弟子常来有来往,耳濡目染之下才勉强领悟其剑意。

  而她呢?

  六大天宗绝不可能同时收她为徒!

  除非...

  除非她和所有天宗弟子都交过手,而且仅凭稍纵即逝的交手机会,便把敌人的术法尽数学去!

  这是何等妖孽!

  恰在此时,他看见那红衣女修挥了挥手,漫天异象又尽数消失,她就静静站在空中,清冷的眸子默默注视着他。

  萧季季却心中一颤,有了不好的预感。

  六大天宗的功法的都有了,那离山剑宗呢?

  她肯定也是会的吧...

  她这最后一击,定是要使出离山绝学,让我死在最骄傲的离山剑法之中...

  “可恶啊!”

  萧季季仰天怒吼,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女子单手微抬,无数光芒往其掌心汇聚,最后化作一束巨大光波,毁天灭地似的朝他笼罩而来。

  并在瞬息间将他尽数吞没。

  “呼...”

  光波消失,光芒散尽,萧季季也重新趴回地上。

  他全身上下、四肢百骸,无不传来阵阵痛楚,好像被灵力狂轰乱炸过一样。

  可是...他并没有死,甚至连重伤都不算。

  于是他也终于明白过来:‘这女人不是为了杀我,而是...踏马的为了揍我??’

  等等,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他眼睛一亮,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大声说道:“你这根本不是离山的功法!”

  “确实不是的。”

  红衣女子微微颔首,眼神却渐渐变得古怪起来。

  “这招叫龟派气功...”

  “哈?”

  萧季季愣愣的看着她,随后眼皮一翻,彻底昏死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恍恍惚惚昏昏沉沉,他感觉好像有人拨弄了他一下。

  “年轻就是好啊,倒头就睡。”声音有点苍老,又很陌生。

  接着他就感觉自己被人背了起来,对方身材并不高大,路面也并不平坦,于是他的身子也开始一颠一晃。

  就在半晕半醒之间,他好像闻到了一股浓郁的咸腥味。

  如同置身于大海之中。

  于是他便彻彻底底被熏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