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暴雨终究还是落了下来。
狂风呼啸,将整座无双城彻底淹没。
魏贤打着伞站在城主府门口,抬首望天,神情莫名有些激动。
而九龙青衣们则默默立于他身后的房檐下,黑压压一片,如同天上的乌云。
沈河忽然觉得这个场景很带感,若大家都穿着一身祥云黑袍,再由城主大人喊出“一袋米要抗几楼”的口号,恐怕连皇城都会感到颤抖吧。
不过他此刻却没有心情胡思乱想,而是学着旁人一起仰望夜空,眼里闪过一丝震撼。
那里有狂风暴雨,有电闪雷鸣。
还有一条龙。
身长若蛇,有鳞似鱼,有角仿鹿,有爪若鹰。
其奔腾于雨雾波涛之中,仿若能呼风唤雨,翻搅天地。
就是...有点儿小。
其身长不过一丈,且腰肢宛若柳条,若不极力望去,恐怕也只以为是夜幕中的一条虚影。
“屁的龙,不过一条蛟兽罢了。”
唐长老冷哼一声,目光再往那蛟兽下方眺望,只见一群驯妖师正手舞足蹈,好似精神小伙过年一样,神情更为不屑:“妖兽就是妖兽,即便能在雷雨中吸纳天地灵气,最终也不过一境修士的水平,若靠其来诛妖,简直天大的笑话!”
最后一句是冲着魏贤说的,城主大人搓了搓鼻子,假装没听见。
有外堂青衣不解道:“既然这妖兽可以吸纳天地灵气,那是否能真正变化成龙呢?”
老李头怕唐长老骂人,抢在他前面解释道:“当然不行,一来其只是神似,但内在的血脉却极其稀薄;二来妖兽没有妖丹,即使能储存灵气,可根本不能把灵气化为己用,修为便永远停留于此,更谈不上什么化形。”
刀疤脸青衣则失望道:“我还以为这世界真的龙。”
“当然有龙。”老李头斜了他一眼,“你没被一条龙过?”
刀疤脸和众青衣愣了愣,接着恍然大悟!
“我们先走了。”
唐长老甩了甩衣袖,但没走几步却又忽然回头,问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我记得蛟兽精血可以炼丹?”
魏贤愣了一下,满脸迷糊:“什么精血?什么丹?”
“差点忘了,你都不懂修行...”
唐长老摇着头小声嘀咕,嘴角似乎翘了一下,但又被他极力克制住了。
那群驯妖师恰好“溜龙”回来,一个个眉开眼笑,而那被灵气滋养过的蛟兽则漂浮在他们头顶,见众人盯着它,还故意打个了喷嚏。
唐长老抹了把脸上的“龙涎”,出人意料的没有生气。
老夫从不和死人计较喔...
真是一群傻子,居然会相信那個小阴比...
“走了。”
唐长老最后招呼一声,一众修士便跟着他缓缓走进了暮色里。
轻雷落万丝,磅礴雨势却纷纷拍打在他们周身一尺之外,连他们头发也未淋湿分毫。
众人就在身后默默看着,看着修士们闲庭信步悠然自得,看着修士们渐渐消失于视野之中。
那里不是黑夜的尽头,却是凡人穷极一生也无法到达的彼岸。
老李头砸吧砸吧嘴,问道:“我们也走?”
“你们先走,我等雨再小一点儿。”沈河笑了笑,没好意思说自己怕打雷。
他其实并不只是讨厌雨天,而是讨厌雷声。
当那天空闷雷声响起,便如密集的重鼓,一下一下地敲打在他心里。
前世,那个和他讲了半辈子道理的男人,是在雷雨天牺牲的。
而他自己,也死于五年后的某个雷雨天之中...
他没有遇过什么天魔宗,但他也有自己的心魔。
老李头却说道:“那就一起等会儿好了,我老胳膊老腿的,淋了雨又得疼一夜。”
众人不置可否,却也都留了下来,一边看着夜空雨势,一边悄悄打量着身旁那只蛟兽。
沈河没有悄悄打量。
他在光明正大的看。
即便这不是龙,却也与传说中神兽极为相近,只可惜这世界没有相机和朋友圈,否则定要合照一张并@一下他家娘子。
让沈河微觉奇怪的是,这只蛟兽好像也在偷看他。
兔子般的眼睛时不时地斜过来,目光里隐藏着好奇与畏惧,但更多的则是欣喜。
还趁着自己主人不注意,尾巴从众人背后一点一点伸了过来,似乎想要碰一碰沈河。
沈河很警觉的后退一步,脸色也渐渐古怪起来。
怎么有一种办公桌下、高跟鞋、嘿丝、伸长腿的既视感...?
这是发现我体内的妖气了?
但即便是妖族,应该无法令妖兽做出这种牛头人行为吧...
“我好像酒喝多了,看着夜空都感觉绿油油的,哈哈!”
蛟兽主人正是先前挑衅修士们的那个独眼驯妖师,他拍了拍光溜溜的脑门,感觉眼前尽是绿色。
但随后他就注意到自己妖兽的异常,以及沈河那略显同情的目光。
驯妖师双目一蹬:“废物看什么看,不怕我家妖兽吃了你?”
“废你吗!”
九龙青衣们早就看这群蛮子不爽,纷纷怒目而视,刀疤脸的手更是按在了佩刀之上,却被沈河又默默拦下。
“别冲动,我们以德服人。”沈河说着,目光却盯在那只蛟兽身上。
蛟兽微微一颤,望了眼自家主人,然后悄然往后退了一些。
老李头也使了个眼色,众人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城主,再看了看那些态度嚣张的驯妖师,最后只能强行压住了火气。
魏贤将一切尽收眼底,却始终未发一言。
在他心里,哪怕把整个驯妖师族群都搬出来,也比不上九龙青衣的一根毛。
但现在收拾他们还稍显过早,更何况...
城主大人瞥了一眼人群中的某个青衣一眼。
更何况有那个家伙在,便是来上几万个驯妖师,九龙青衣也绝对不会吃亏的。
‘唉,要是真来几万个驯妖师就好了,那可是几万只妖兽啊..’
魏贤微不可察的撇撇嘴,目光眺望远处,偶尔还会淡淡瞥上沈河一眼。
青衣们心里则有些奇怪,城主大人还在这陪着我等作甚,莫非在等什么人?
但魏贤不说,他们也不好问,又默默等了片刻,雨势依然不见变小,但也好久没传来雷声了。
沈河心情好了一些,在第十七次躲过蛟兽的偷偷撩拨之后,他将手伸出房檐,轻轻拨弄着珠帘般的雨水,不知想到什么,忽的叹了口气。
见众同僚好奇望来,便解释道:“以前在念书时,每逢下雨,我的雨伞都会莫名丢掉,而那时也有一个姑娘陪我一起寻找,当然不可能找的到,于是她也总陪我一起撑着伞回家。”
有人猜测道:“肯定是那姑娘把你伞藏起来的。”
沈河点头道:“我也是很久之后才反应过来,而在那些无数次下雨的傍晚,她都会如往常一样等我,给我带很多吃的,和我说很多笑话,逗我开心,也会和我分享许多少女心事。如果不是我家中忽逢变故,也许...”
刀疤脸眼睛一亮:“也许你们就在一起了吗?”
沈河看了眼前方,微微一笑。
“也许这就是吹牛吧...娘子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