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晓华的外公外婆一共“生了”四女一男,总共五个兄弟姐妹。
他母亲王娟在四女中最大,算大姐。
而那“一男”,自然是他的“超哥舅舅”王超了。
皇帝喜长子,百姓爱幺儿。
作为老王家唯一的儿子,而且还是老来得子,最小的幺儿——尽管这幺儿不是范晓华外婆生的,而是想儿想得要命的他外公花了一大笔钱在外面抱的——,不用说,王超自一被抱进王家起,便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从小到大,吃,要吃最好的;穿,也要穿最好的;家里的活,是一点不做,虽然出身在农村,地地道道的“农二哥”一个,但却从来没有吃过一点一滴的苦,因为所有的苦,都被外公外婆加四个姐姐给吃完了,而作为家中独子的他,只需要躺平享福就行了。
王超的外号,“超哥”,也由此而来。
而事实上,上辈子的王超也的的确确享了大半辈子的福。
结婚之前,王超游手好闲,吃喝嫖赌,耍了整整十几二十年;
而在他“男大当婚”的时候,在外公外婆和四个姐姐的安排操持下,同样,也靠他自己“天生的一副好皮囊”,外加他自己的能说会道,能吹会骗,在其快三十岁的时候,王超结婚了,找了一个要脸蛋有脸蛋,要身材有身材,端庄贤淑,性格温柔,配他完全绰绰有余的妻子,也就是范晓华的舅妈曾静蓉。
王超和曾静蓉,一个帅,一个靓,家庭条件也不错——婚前外公外婆给他建了新房,还找四个姐姐借钱买了一辆四乡八里都少见的摩托车,一辆嘉陵70,按理说,两口子的小日子应该过得不错才对。
然而,事与愿违,也不知道是两口子结婚没看日子还是怎么的,婚后没几月,两口子屋头,便常常是鸡飞狗跳,大吵大闹。
不过,吵架的情形和大多数人想象那种“你来我往,你抓我一爪,我扇你一耳光的全武行”可能不太一样,通常是范晓华的“超哥舅舅”破口大骂,摔杯掷碗;而他那温柔漂亮的舅妈,则坐在一边,默默垂泪,忍气吞声,脸上的眼泪,干了湿湿了干,逆来顺受,任凭自己丈夫破口大骂。
面对两口子吵架,一旁的外公外婆,包括四个姐姐和四个姐夫,自然是劝,而且多半是逮着自己的儿子/弟弟“骂”,说他的不是,说他身在福中不知福,不知道上辈子修了几辈子的福,才能找到静蓉这么漂亮大方,懂事勤快的妻子,他却不珍惜,若静蓉一气之下,被他骂跑了,到时候有他后悔的时候——
“我后悔个锤子!滚滚滚!爬爬爬!最好早点滚回她老家那个鸟不拉蛋的穷乡僻壤去!老子好眼不见,心不烦!”
劝他半天的父母和几个姐姐,多半会得到他舅舅如此的回答。
两年前,面对两口子吵架,全家人基本上都会胳膊朝外拐,“帮理不帮亲”,帮他舅妈曾静蓉说话;
然而,当两年后,他舅妈曾静蓉的肚子依然平平坦坦,“不盈一握”后,不论他的外公外婆还是四个姐姐,面对自己儿子/弟弟的对妻子的咒骂,则开始不言不语,“不偏不倚”了。
当然,所谓“不偏不倚”完全是个假象,在背着他舅妈的时候,不论外公外婆还是四个姐姐,都会唉声叹气,说自己的儿子/弟弟这辈子怎么这么遭孽,衰运,竟然无后!
他外婆更是当着众人,无数次呼天抢地,说什么老王家到底怎么了?老天爷竟然让她断子绝孙?
而后,又无数次拉着他的手,给他私下传授经验,说他以后找老婆,一定不要学他“超哥舅舅”,只看脸,只想找漂亮的——他超哥舅舅倒是“东选西选选花了眼”,结果选了一个只能看,不能下蛋的母鸡,有啥用啊?
那个时候,范晓华已经上过初中,学过生理卫生,并且无意间在马路上捡到过一本残破的,七八十年代,几乎每对新婚夫妇在民政局结婚登记时都会收到的《新婚夫妻手册》,从头至尾,前前后后,一个字一个字,精读过不下十遍,所以已经完全明白了男女间的“那么点事儿”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并且知道生娃下崽,生儿生女,需要两个人的配合,舅妈不能生,不可能只是她自己的原因,还要看他超哥舅舅有没有问题!
“姬瞎子算过命,说你舅舅这辈子,头婚注定无子!
“姬瞎子是谁?
“是被神仙开过天眼的人!
“我不信你舅舅,也得信姬瞎子啊!”
范晓华记得,当他把自己的怀疑对他母亲讲的时候,这便是已经完全站在自己弟弟这边的她母亲的回答。
母亲已经“叛变”,帮亲不帮理,无奈之下,范晓华便只有找机会向他舅妈曾静蓉打听,问她和他舅去医院检查过没有?
她俩到底是谁的问题?
却不曾想,他刚一提,他舅妈就忍不住眼眶泛红,又委屈又气愤地对他说:
“你舅舅他不去,打死他都不去医院!只是说他没问题,他一切正常,还说他曾经的初恋,还帮他打过三次胎……一口咬定,说完全是我的问题,说我是一只不下蛋的鸡,他这辈子找到我,完全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或许是因为自己没生,不能给王家生个一男半女,又或许范晓华本身优秀,成绩好,长得帅,性格也不错,所以,上一世,他舅妈曾静蓉对他,是相当之好,每次他去母亲的娘家看望外公外婆,他舅妈都会领着他去她家玩,给他做好的吃,给他买衣服,织毛衣,背着他舅偷偷给他拿钱——他现在存的那笔两百多的“巨款”,至少有一半都是曾静蓉偷偷给他的——,对待他,完全就像是对待自己的儿子或者亲弟弟一般。
或许在他无儿无女也无弟的舅妈眼里,他就是她的半个儿子或者亲弟弟吧。
他外公外婆,包括他妈和他几个姨妈,因为他舅妈不能生,私下里,都曾劝过他舅,要他要不干脆和他舅妈离婚算了,他这样的婚姻,结婚没几天两口子就分房睡,无儿无女不说,还鸡犬不宁,整日吵闹,这婚姻,又有什么意义?
但他舅此时却一反常态地大度起来,开始替自己的老婆说话,说他舅妈除了无生这个缺点外,其他全是优点,他王超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不能当陈世美,去做抛妻弃子,忘恩负义之人!
至于孩子,他现在还没钱,等他什么时候找了钱,发了财,去外面抱一个或者孤儿院领一个就好了,改姓王,续王家香火,让大家不要操心。
除了夫妻不和,三天一小吵,十天一大闹外,他舅在其他方面的生活,却是过得多姿多彩,有滋有味,至少比一月吃不了两顿肉的他家的生活,潇洒精彩多了。
事情的转折发生在王超结婚后的第三年。
第三年,也就是今年,如果命运的齿轮一切按照上一世的轨迹转动的话,王超将继续啃老啃姐,在父母和四个冤大头姐姐的资助下,买一台小货车跑运输,然后在三个月后,因为酒驾和一辆摩托车相撞,给肉包铁的摩托车造成一死一伤的惨剧,最后赔偿死者家属几大万。
这几大万,他那超哥舅舅自然是赔不起的,最后只能落在父母和四个姐姐的头上!
范晓华在初中的时候,虽然家庭条件一般,但是每年新衣服新鞋子,还是穿得上的。
而当他上了高中,家里她妈王娟辛辛苦苦存了十几年,准备用来供他读高中,上大学的两万巨款中的一半,被用来给他舅“揩了屁股”后,范晓华几乎就没穿过新衣服,新鞋子。
钱是男人的胆,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出身农村,屋头又穷,连件体面的新衣服都穿不起,这直接导致了范晓华在高中三年和大学头两年非常自卑的心理状态。
“如果不是那我不争气的败家子舅舅,我那当了一辈子‘扶弟魔’的老妈,凭着我的一表人才,怕是在高中的时候,就‘尝了鲜’,‘成了人’,改变了命运,最后也不至于遇到杨冬……”
上辈子,每当和妻子杨冬吵架,家庭分崩离析,面临崩溃的时候,他都会想,他这辈子之所以落到这步田地,他自身的原因有多少?他身边的环境又有多少?
但不论怎么想,有一点是肯定的:
如果她妈不当“扶弟魔”借钱给他舅舅买小货车,在他舅舅出事后想“赔钱了事”的时候作壁上观,不拿出全家一半的积蓄给他舅舅开屁股,让他舅舅“自作自受”,接受法律的惩罚,他未来的人生会不会更好,他不敢保证,但至少他的高中时代和大学的头两年,他会像初中一样,有个正常的心态,而不至于因为家中“穷得要死”而自卑!
如果只是“酒驾车祸”,范晓华不至于对自己的舅舅这么喊打喊杀,视若仇人。
他舅舅王超所犯下的最让他感觉十恶不赦的事,是他在出了车祸后便以烂为烂地摆烂,开始混社会,靠着他的那身好皮囊和能说会道,骗死人不偿命的嘴,终日在外,吃喝嫖赌,最后染上了HIV,然后把HIV传给了自己妻子,他那视他为“半个儿”的舅妈曾静蓉!
而当两口子的检查结果出来后,他那无耻的舅舅不仅不低头认错,悔恨交加,反而倒打一耙,说他舅妈水性杨花,不守妇道,背着他偷人,在外面乱搞,得了艾滋,然后传给他!
他舅妈温柔贤淑,一辈子洁身自好,十分在乎自己的名誉,不成想,自己被自己的男人传染上这种治不好的可耻的绝症不说,现在反而当着众人的面,朝她喷粪,污蔑她的人格和清白!
曾静蓉气得俏脸雪白,浑身颤抖,哆嗦,完全说不出话来。
当天晚上,在身边所有人都睡去,夜深人静的时候,他舅妈喝了一瓶“百草枯”,以死明志,结束了自己年仅二十一岁的年轻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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