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影石,又唤作留影玉石,此物乃是巡山妖怪的必备之物。
只需少许妖力,便能催动此物,将面前的情景映入玉石之中,随时翻看。
许多妖怪都有着不守规矩之事,极为害怕被它们抓到。
故而它们凭借着此宝物,在青鹿妖府大大小小诸多洞府之中例行巡查,横行无忌。
即便是灵鹿夫人与灰狼妖将所在的灵鹿洞府,在她被青鹿大王宠幸之前,都受到过山道统领的数次勒索。
后来灵鹿被青鹿大王宠幸了数次,敕封为灵鹿夫人,其地位这才水涨船高,逐渐凌驾于山道统领之上。
此前灰狼妖将带着姜宿等人回青鹿洞府之时,对那巡山獐妖百般羞辱,更是毫不留情地断其一臂,其中也有着些许携私报复的意味在。
“那獐妖把对它而言极为珍贵的照影石,送予了我,其眼神更是诡秘莫名。”
姜宿跟在花侍人身后,听着它啰里啰嗦地阐讲此间规矩,脑海深处却是蓦地想到,灰狼妖将前日里带自己上山时的情景。
“难道那獐妖对灵鹿夫人的闺中隐秘,早就已经有所猜测,故而欲要借刀杀人,报复灵鹿夫人与灰狼妖将?”
想到此处,姜宿唇角处勾起了些许莫名的笑意。
“让开!”
蓦地,洞府之外传来一声巨响,有着嘈杂之声喧嚣而起,使得花侍人这里的眉头微微皱了皱。
姜宿道:“花侍人,外面怎地了?”
花侍人摆了摆手,四只鹿蹄并用,朝着洞府大门走去,道:“我也不知,且去看看。”
沉重的转动之声传入耳畔,洞府门阙缓缓开启,门外站着数只神情冷肃的高大妖怪。
为首的妖怪披着甲胄,面目威严,望见花侍人之后,沉声道:“花侍人,我等奉大王之命,前往妖府下辖诸多洞府,为所有前日里入府的人族制作身份令牌,这两只看门狗竟敢拦我,实在是大胆!”
花侍人看了一眼,果然见自家的两只守门妖怪半死不活地横在两侧,七窍之中沁出鲜血,生死不知。
见此一幕,其面色立时变得冰寒无比,道:“张统领,这里可是灵鹿夫人的洞府,你竟敢如此放肆!”
张统领阴险一笑,翻掌取出一块绸布,指着上面的字,道:“睁大你的鹿眼好好看看,青鹿大王之命,各山的山道统领清查所有新入府的凡人,为其刻录身份令牌!你若是心里不服,尽管去大王那里告我!”
姜宿朝着张统领身后看去,却是望见了那只断臂的獐妖。
此时它亦是在静静地望着自己,目光一如既往地有些诡秘。
虽然一人一妖从来都不曾说过半句话,甚至互相之间连名讳都不知晓,可是在此时此刻,两者之间却是有了一种无法言明的默契。
花侍人面色难看,却也知晓张统领占据了大势,沉默数息之后,咬牙道:“进来罢。”
张统领冷笑一声,带着数只妖怪陆陆续续进了洞府,其目光亦是落在了姜宿身上,道:“可是姜宿么?”
姜宿点了点头,道:“是我。”
张统领咧着满是利齿的大嘴,道:“姜宿,青鹿妖府山脚之下,羊杏村人氏,受召进入灵鹿洞府,为灵鹿夫人起居侍人,可是如此么?若是无差,便以此来制作你的身份令牌。”
姜宿道:“正是如此。”
与此同时,张统领身后的另一只妖怪,已是取出了一块巴掌大的空白令牌,用自己锋利如刀的手爪,在令牌之上缓缓篆刻起来。
木屑飞散之间,张统领走到花侍人身前,不怀好意地笑道:“花侍人,素闻你守身如玉,尚有元阴之身,若是有暇之时,我等不若寻一处幽静之地,切磋切磋同修之法,如何?”
说话之时,它那巨大的身形隐约挡在了花侍人与姜宿之间,遮蔽了花侍人的视线。
花侍人神色羞恼,寒声道:“张统领,你莫要太过放肆!”
篆刻令牌的妖怪大步走上前来,与姜宿对视了一眼,随后便将那刻好的令牌放在了姜宿手中,回身道:“禀统领,令牌已经制作好了。”
张统领侧头看了看,眸光莫名,随后大笑道:“花侍人,下次再来寻你玩耍,我等先去忙别的事了。”
此言落罢,它大手一挥,带着诸多妖怪陆陆续续出了灵鹿洞府,走下了山道。
花侍人用力地咬着牙,骂道:“猪狗不如的畜牲!”
姜宿静立在一旁,面无表情地望着它,手指却在轻轻摩挲着掌中的木质令牌。
在那令牌不为人可见的背面,藏着两粒丹药。
通玄丹,与此前自己所服的那颗通玄丹,一般无二。
清心丹,以清心灵草为主要灵材所炼制而成,极为珍贵,可驱散所有迷惑心神之术。
“那獐妖应是心下估摸着,惑神丹的药力尚未完全起效,这才急着送来清心丹,以免我完全落入灵鹿等人的掌控之中。”
“至于这颗珍贵的通玄丹,勉强算是示以好处么?”
姜宿手掌一翻,将那两粒丹药藏入袖中,勉强按下了自己有些躁动的心绪,眸光逐渐变得冰冷。
“在这青鹿妖府之中,举目皆是妖物,遍地都是灵怪,哪有什么善恶好坏之分,不过都是为了一己私利罢了。”
“我也有着自己的欲望,只不过这欲望,却是求生之欲……”
姜宿微微阖上双眼,神魂深处有一缕霜白业火,以及一朵妖异红火相互掩映,每时每刻都在散发着瑰奇绚丽的微光。
“我不知晓自己从何而来,我也不知晓自己要去哪儿。”
“我唯一的念想,便是活下去。”
“无论身处何地,过了多久,我都要活下去。”
不知为何,姜宿只要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死,会失去自己的意识,神魂便会不可避免地疯狂颤动!
无边无际的恐惧汹涌而来,甚至让他的面色都变得有些苍白!
“不惜一切,永远活下去……”
睁开眼睛,姜宿的目光变得无比的坚定,不再有一丝一毫的犹疑与踟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