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臣!”朱桢点了点头,算是谅解的笑道:
“想来也该是如此!”
“堂堂亲王府,攘夷塞王,怎会被一介化外家臣所左右。”
朱桢的话很难听。
家臣,化外,这两个词,是一种羞辱,也是一种轻视。
“王爷说的是!”但陈武强却欣然接受,诚恳的接受朱桢的临训。
果然。
朱桢也没有过多的为难于他,笑呵呵的道:“朱玉嫣,封崇信郡主!”
“尚俭崇信,肃王府本就位于西北苦寒之地,经不起奢侈,自当节俭,诚信,明礼,知节!”
“切莫辜负了宗室的期许。”
“至于说郡主仪宾!”
朱桢说着,若有所思的顿了下来,看向了陈武强。
陈武强也是一紧,肃王妃已经去世了,而且应着对陈家的承诺而去。
接下来,该陈家履行承诺了。
不管如何,陈文志都必须迎娶崇信郡主,陈家与肃王府仅余的遗孀建立亲情上的联系。
这是承诺,也是与肃王府身份上的转变。
家臣二字,意味着太多了。
陈武强心中有九成的把握,觉得朱桢会答应这门亲事。
因为这是肃王妃去世之前,唯一对宗室的要求。
可就在此时。
朱桢突然话锋一转,笑里藏刀般,令人毛骨发寒的道:
“既然是肃王妃遗命,本王自当遵从,陈家第五子迎娶崇信郡主,不成问题。”
“籍此,永泰陈家,也可称之为皇亲国戚。”
“甚至!”
朱桢指着自己和陈武强道:“你我便是同辈兄弟,亲家公相称也不无不可。”
闻言。
陈武强当即高兴的出列想要感激。
可朱桢却笑吟吟的直令人发冷,话锋再转,道:“不过,既然肃王府与陈家结秦晋之好,肃王府王爷与王妃双亡,家中无主。”
“陈家作为肃王府外亲,在此等时刻,理应站出来替王府奔波上下。”
“王爷病逝已入王陵,殉葬之事皆以王妃之意为尊。”
“但是,如今王妃横死,想来王妃定有贪恋世间之美,不可往生之念。”
“又念膝下儿女年幼,恐招亡魂。”
“自,活人殉葬,就由陈家代为操办主事了!”
“一来,王妃于西北已二十有六,恋西北男女之风尚,以王制,陪葬者五十男,五十女,需与王妃同龄同岁,相合!”
“二来,王妃横死,念儿女成双,故此,应于兰城择选一女一子,女与崇信郡主年岁相合,并许之以阴婚,子与肃世子年岁相合,并许之以阴婚,同棺同葬,陪伴于王妃左右,以全王妃之念。”
朱桢的话都没有说完,陈武强噗通的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心中惊骇无比的盯着朱桢,这位从仰视的角度上,看起来那么的温和,优雅,风度的亲王。
却在此时变的通体发寒,透心的凉意涌上心头。
殉葬!
而且还要陈家亲自操办这件事。
而且还要选择与王妃同年同月生的女子和男子。
而且还要选择与肃世子和崇信郡主同年同月且配以阴婚同葬。
这哪里是成全。
这是一把杀人于无形的刀啊!
若是陈家为了攀上皇亲国戚的位子,就毫不犹豫的对着河西百姓下这个杀手。
那么从今往后,陈家在河西之上的名声,就臭了。
这是要把立足于河西的陈家,逼走啊!
“王爷!”陈武强艰难的想要劝朱桢收回成命,殉葬制度虽有遗留,但是这只有皇帝驾崩之后才会强制要求后宫妃子陪葬。
可从来没有要求搜刮童男童女陪葬,更没有搜刮同年同月生着陪葬的。
“呵呵!”
朱桢却并不理会陈武强,只是淡淡的笑道:“陈家应了这差事,王妃下葬之后,本王便将崇信郡主与驸马都尉之事定下来。”
“并且,本王还可以将永泰镇擢升为县,并许为你之封地,永泰候这三个字,你,陈武强若想要,便操办此事。”
“你若不想,便罢了!”
“至于肃王妃遗命,终究不过是为了让子女日子过的好些罢了,本王自会在陕西乃至穷尽这天下,为崇信郡主择选良偶!”
“终是一叶障目,天下良善男子何其多,何必选择陈家的子弟呢?”
朱桢说罢,便安静的坐着品茶。
甚至唏嘘的品茶声都清晰可闻。
可此时。
陈武强跪在堂前如芒在背,如针刺骨,通体寒彻。
未曾想,朱桢竟是这般用心!
此举,将陈家推上了万劫不复的境地。
从此之后,陈家或许会成为陕西许家那般,进不得朝廷眼,退不得剩余七大家族手,孤悬于外,举目无亲,河西之地再无容身之地。
这是极其险恶的用心。
鹰犬一词从何而来?
还不是如这般,明知无德之事却依旧违背天地良心去办。
可倘若拒绝。
陈家哪里有拒绝的余地。
“此事,由你陈家决定,明日王妃下葬之时,本王只要结果。”
“是进是退,是去是留,全凭陈家的选择!”
“不过,你要考虑清楚后果!”
朱桢说罢,也不容陈武强再辩解任何话,摆了摆手,“本王乏了!”
“外臣,告退!”陈武强双拳紧紧的捏着,躬身后退着退出了客厅,这才缓缓直起身子。
呼吸着肃王府清新却又悲伤的空气。
连他自己的呼吸,都变得粗重了下来。
永泰候!
封地永泰!
如今邓辉的威胁消除,若他再在永泰封侯,那么陈家将会成为继肃王府之后,河西之上最显赫的家族。
这或许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结局。
可是。
此时此刻,这显赫的未来,压得他快要喘不过气来。
“也不知道,这是朱桢的意思,还是陛下的意思!”
“可明日王妃下葬就要,陈家又要如何筹集一百名男女和两双孩童呢?”
“若是就这么筹集了,今后陈家又要以何种方式在河西立足呢,就靠着朝廷的封赏,永泰候,肃王府外戚的身份,活着,苟延残喘着?”
“好不甘心啊!”
“最终竟然这般的结局?”
陈武强此时一边走在离开肃王府的路上,一边懵懂前进,不知不觉竟然走出了肃王府。
但见路旁有座马车,是陕西都同知潘明的马车,在等陈武强出来,听听什么情况。
潘明已经掀开了车帘,对着陈武强招手笑道:“伯达!”
陈武强正要迈脚,却是突然间顿在了原地,摇了摇头,张口想说什么,却又欲言又止道:“祸不单行,伯希兄,明日若陈家相安无事,再把酒言欢。”
“今日!”
陈武强说着,回头看了一眼变得无比陌生的肃王府大门,道:“免了吧!”